﹏﹏﹏﹏﹏﹏﹏﹏﹏﹏﹏﹏﹏﹏﹏﹏﹏﹏﹏﹏﹏﹏﹏﹏﹏﹏﹏﹏﹏﹏﹏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om - 手机访问 m.bookben.com﹡ ﹢书本网【人在他在】整理﹢ ˇ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ˇ ﹋﹋﹋﹋﹋﹋﹋﹋﹋﹋﹋﹋﹋﹋﹋﹋﹋﹋﹋﹋﹋﹋﹋﹋﹋﹋﹋﹋﹋﹋﹋====================================================================== 《驸马爷万福金安》大明湖底夏雨荷 软妹驸马爷和白富美公主的故事…… 本文人物众多剧情晦涩 ====================================================================== 文章类型:原创-百合-架空历史-爱情 作品风格:轻松 所属系列:无从属系列 文章进度:已完成 文章字数:190054字 新手村 第1章 驸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 “之白师妹。” 对面端坐着的美貌女人开口询问:“何谓黄河?” “……是一条河。” “南漠有河谓之照,北川有河谓之昔,西京有河谓之赢,东陵有河谓之尧,皆汇入中洲祈水。不知黄河在何处?海又是何物?” ……我输了。 叶之白一边在心里抓狂一边颓然回话道:“我乱说的,二师姐莫要见怪。” 二师姐沉吟片刻,道:“意境却是不错,改改这满嘴胡诌的性子就好。” 李太白大人,着实对你不住啊! 作为“穿越到未知朝代”其中一员的叶之白并没有像各式小说中描述的那样念了一首诗仙/圣/鬼/神的诗而受到美貌人种的青睐,反而被语重心长教育了一顿,不禁迎风泪流。张口又来:“老夫聊发少年狂……” “之白师妹,”对面也跟着开口了:“再不动筷,菜要冷了。” 虽然叶之白对冰山御姐向来抱有极大憧憬,却不得不正视她家二师姐冰山得十分坑爹这个事实。 面瘫,一本正经,偏还是个喜欢循循善诱的话唠,星宗掌门座下二弟子容夜华刻板平淡的声调听上去很有学习机的感觉。 这样一个人是怎样用扫帚把长师姐轰出门去的? 哦不不,今天的重点不在这里。 叶之白坐在东陵帝都的揽月楼上向下看:“好热闹,出了啥大事么?” “嘿!这位客官从中洲来的吧?”跑堂伙计正憋得难受,听见有外地人询问连忙迎上来:“今儿可是公主殿下大婚的日子!” “哪位公主?” 座间有人笑着接话:“可不就是掌着兵权的那位公主?” 啧啧,还真敢说。不知道这年代有没有文字狱一说。 穿过来好歹也有些年头了。虽然中洲是禁战区,师门星宗又向来摆着不问政事的姿态,叶之白对于各国好战份子还是久闻大名的。 譬如今天正在结婚的前朝东陵女帝亲闺女,当今东陵国主亲外甥女,半年前领着十万铁骑哗啦啦踏过南漠十三城差点捣了人家老窝的监国公主,妥妥能排进战犯榜前三位。更妙的是,这位公主手段残暴铁血,传闻却生了一副温柔得能拧出水来的好皮相,如此反差萌,实在是杀人放火,居家旅行,YY必备…… 唔,重点又错了。 叶之白露出八卦的神情:“不知是哪家少年俊杰有如此福分,能娶……嫁……能与公主殿下喜结良缘?” 当然,在这个风气开放男女平等战犯榜单上八成都是女人名字的神奇年代,叶之白完全搞不清公主大人这是要娶还是要嫁。 “便是当朝帝师薛又岚家的……”伙计话说到一半,外间突然迸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探头一瞧,喜出望外地喊道:“来了来了!驸马爷过门了!” ……看来走的是女尊路线了。 叶之白跟着看客们一同看向窗外,方才水泄不通的大街上勉强分开一条窄道,前面穿着宫服的礼官东倒西歪奋力拨开人群前行着,吹喇叭吹唢呐的乐师更被围观群众撒了一头一脸的残花稻草馒头碎,场面之壮烈,实在是……实在是不像一个皇室宗亲结婚应该出现的画面…… “公主殿下与薛帝师素来亲民,故而如此。”伙计顺手将挂在脖子上的抹布扔了下去:“公主殿下千岁!” “公主殿下千岁!”“公主殿下千岁!” 不知道还以为游街示众呢。 怎么看都觉得这驸马爷有点被坑的微妙感。 叶之白再望过去,只见长龙中,一人穿着红彤彤的喜服,骑着高头大马缓缓行近,已经被颠歪的新郎帽下露出一张眉清目秀,唇红齿白,貌美异常的…… 不,不对啊! 叶之白揉了揉眼睛再看,那新晋驸马爷一脸我很不爽我要吃人的傲娇模样,分明就是个十足十的美少女好不好! 难道东陵走女尊线走得久了,男人都变成这副德性了? 叶之白禁不住又上上下下仔细看了一遍。皮肤,很白嫩。身材,很纤细。胸,似乎还挺大……就算是女扮男装你也拿出点职业道德来弄个白布条缠住好不好! “驸马爷……是个女的?” “薛帝师家的二小姐,当然是女的。” 我呸啊! 叶之白一时情急脱口而出:“东陵能同性结婚?”没听说啊。 伙计茫然。一旁的面瘫二师姐操着冷冰冰的口吻缓缓道:“鄙师妹是问,为何公主殿下能与同为女子的薛二小姐婚配。” “太学院上个月方修改律法,东陵子民无论男女,均可互通婚配。” 我再呸啊! 相较于之白师妹的内心翻滚澎湃,二师姐显然想得深远:“皇族血脉单薄,即便公主殿下好女风,也应正经寻个世家公子诞下子嗣为先,因何这般儿戏?” “姑娘有所不知,”伙计咧嘴一笑:“当今圣上长女年方十四,正巧也是上月立为储君。公主殿下此举,当有避嫌之意。” 两人顿悟。 简单来说,就是东陵前朝女帝死得早,朝臣不放心将皇位传给年幼的公主,于是拥立了女皇亲弟弟为帝。公主长大了各种功高盖主受万民景仰,亲舅舅又不愿意让出皇位,七搞八搞,最后来了这么一出绝后表决心的戏码。 只是连跑堂伙计都敢这么议论政事,战犯公主显然甚得民心,却不知是在玩花样,还是真心喜欢这款目测一脚踹下马就能摔死的“驸马爷”。 叶之白正想着,街上又爆发出一阵更热烈的欢呼,已经有人开始带着节拍喊起来:“宁大人!洛大人!宁大人!洛大人!” 伙计脸都憋紫了,情不自禁抓住叶之白的手臂摇晃着:“是司命大人和少傅大人!她们……她们来接亲了!” 这全明星阵容的即视感究竟是要闹哪样…… 叶之白第N次向楼下望去,总算看到眼熟的人了。 “驸马爷请下马。” 长街尽头,那个穿了一身黑色宫袍滚金边,声音清扬迷人,看上去假仙到家的女人,不是自家长师姐宁涉江还能是谁? 而旁边站着个同样装扮一狐狸相的,就是传说中的少傅洛嫣喽? 叶之白正观赏着,坐在对面的二师姐突然抽出佩剑,以一种极为诡异的速度从眼前消失了。 ……等……不至于吧! 面瘫二师姐衣抉翩翩地提着剑从揽月楼上飞身而下,直朝着宁大人心口刺去! 当! 围观群众的欢呼瞬间变调成了惊叫,长剑离亲爱的司命大人心窝只有寸许时,被凌空冒出来的兵器打偏了去。 “啊……真是的。”少傅洛嫣轻抚着手中少说镶嵌了十颗宝石的佩剑,“二师妹这么心急就跑出来了。” “你我并非同门,休要胡言。” 少傅大人笑得媚眼弯弯:“宁大人的师妹,可不就是我的师妹?” 哗!人群沸腾了。 容夜华冷冰冰道:“既如此,便送你二人早登极乐,做对同命鬼罢。” “乐意至极,”洛少傅笑靥如花:“且看二师妹有没有这个本事。” 群众们识相地退开几步,留出大片斗殴空地来,不知是迎亲还是送亲的队伍也跟着集体向后退去。 “二师妹请。” 队伍中央的高头大马后退着嘶叫了一声,完全没有引起任何注意。只是马上歪戴着帽子被遗忘的真主角吓得面如白纸,好容易死攥着缰绳坐得稳了,瞪住前方气质各异的御姐大人们,低声吐出一句。 “咬死你们这群玛丽苏……” 作者有话要说: 很多年前的世界设定…… 第2章 马 显而易见,新晋驸马爷与叶之白同为穿越到未知朝代中的一员。穿越前祖宗八辈无从考据,只是刚上高中第一天坐在球场外看学长们踢球,旁边自来熟同桌双目放光连声叫唤:“薛同学你快看!嗷!好帅!快看!嗷!好帅!” 年方十四岁零十一个月已经混迹各大宅腐论坛对正统言情兴趣缺缺的薛同学刚脑补了一下左前方的漂亮学姐,头部便被什么东西击中了。 不是踢足球么?为什么砸过来的会是铅球? 恢复知觉时,面前已经站着一个白衫散发端着托盘面无表情目光如死水的女人。 “二小姐,该吃药了。” 21世纪的武侠片角色绝对不会穿得这么像古代人,由此可见,自己穿越了。 于是薛同学充分利用自己对狗血穿越小说的深刻认知,采用“我失忆了”这个顺理成章的办法在短短两个时辰之内从这位长发臭脸美御姐口中套出了世界观以及身份设定。 如今天下四分,是为东陵西京南漠北川,而大陆中间还有一块平原名唤中洲,是各国默许的休战地带。四国格局维持了五百年,当下正值南北衰败,东西兴盛,薛同学穿过来的身份,便是东陵当朝第一帝师薛又岚的二女儿,名唤薛靖和。 据臭脸御姐所说,薛二小姐自幼生得貌美异常,一大家子溺爱得不得了,于是性格也恶劣异常。十来岁便成为帝京一霸,时常闹得满城鸡飞狗跳,前两日与霍零郡主当街赛马时掀翻了菜摊兼弄伤了卖菜老婆婆的腰骨,家中唯一理智尚存的薛帝师气得暴跳如雷,挥着棍子扬言要清理门户,爱女成狂的帝师老公急忙过来掩护,混乱中二小姐被一棍子击中了额头,躺到现在才醒过来。 魂穿不说,这乱七八糟的设定叫人以后怎么赚印象分? “……这还有救吗?” 臭脸御姐呆了一呆,答曰:“二小姐纵然不记得过去种种,也无法弥补曾经犯下的过错。” 真是毫不留情的回答,看来没少吃亏。 魂穿到顽劣美少女身上的薛同学着实过了几个月别扭日子,身体不是自己的,洗澡换衣服难免生出偷窥的罪恶感,除了脸长得有几分相似,这副白皙娇嫩前/凸/后/翘/的玛丽苏身躯还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吃了什么发育得这么好? 薛二小姐一边洗澡一边眯着眼睛掩耳盗铃观赏目前属于自己的身体,屏风后面传来一把熟悉声音:“二小姐,该吃药了。” “……吃你妹。” “我妹还没洗澡,二小姐吃得下去么?” 长发臭脸美御姐大名薛瑾,年方十八,是帝师家世袭的家臣,年幼时被指派给小三岁的二小姐作贴身侍卫,十余年当牛做马的苦逼生活使其练就了一身骂不还口打不还手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过硬功夫,当然,这只是表象。 托盘往桌上一摆:“快出来吃脑残片。” …… 薛瑾同学绝对是薛靖和同学见过的接受能力最快适应能力最强的物种了,这一口的网络用词就算马上穿越到现代也不会有半分违和感。 “怎么跟主上说话的呢?” “二小姐昨天才讲过民主。” “……” 好容易能过一把中二瘾,谁知道遇上这么个家臣,二小姐郁闷地缩进浴桶里吐泡泡,薛瑾适时加了一句:“老爷说晚点会过来。” 一想到这家里角色颠倒的老爷夫人,薛靖和禁不住用力打了个哆嗦,胡乱洗了洗从桶里爬出来,才穿好衣服没多久,门就被推开了,面容儒雅俊朗英气中带着三分清隽温和中透出三分狂狷的帝师家夫君走进来,开口唤道:“老二啊……” ……如果不是挂名老爹肯定揍得你满头包。 帝师相公看见自家女儿郁结难舒的神情,只道是禁足久了心里不痛快,温言哄道:“你娘也是为了你好,等她气消了,爹爹去替你求情可好?” 虽然大叔长得又帅又man,薛靖和还是涌起难以言喻的胃酸感。 大叔又哄了几句,突然叹了声气,黯然道:“爹爹真不想你嫁人。” 嗯? 薛靖和盯着挂名老爹比自己还郁闷的脸,着实觉得有些可怜了,乖巧开口道:“爹爹不想我嫁,我便不嫁。” 帝师家的大小姐不是招了个将军进门吗? 大叔再叹一声:“婚期已定。” “……是谁?” “监国公主殿下。” 一阵长长的沉默之后,薛二小姐条件反射摸上自己胸口。 这柔软度,要裹成平胸也太难了点…… “爹爹,”二小姐善意提醒道:“我是女子。” “嗯。” “监国公主殿下,应该也是女子吧?” “嗯。啊……太学院昨天颁布了新律法,勿论男子或是女子皆可婚配。” 只是知会了一声,婚姻就这么决定下来了。 在之后的许多天里,薛靖和都处在茫然无措的心情中,十五岁对于现代人来说只是个幼稚兼幼/齿的年纪,还弄不清自己喜欢什么样的人就要出嫁了,虽然听说公主殿下又漂亮又温柔可上九天揽月可下五洋捉鳖是全国人民的偶像,但也不一定就能两情相悦是不是? 陷入盲婚哑嫁恐惧中的僵局在听完圣旨宣读之后被打破了,薛二小姐一脸吃瘪的表情扯住家臣的衣袖:“我不是嫁给公主吗?” “是啊。” “可为什么叫驸马?” “不然你想叫什么?” “难道不是叫王妃吗?郡主也好啊。” “……王妃是王爷的妻子,郡主是公主的姐妹。” “可是……”薛二小姐从未有一刻如现在这般纠结:“我不要扮男人。” “又没有让你扮男人。” “不扮男人为什么叫驸马?难道不是叫王妃吗?郡主也好啊。” 家臣果断甩着衣袖大步流星向远方走去。 十五岁的妹子果然幼稚到家了。 于是就产生了驸马爷在路途中全程黑面的情况。 “二小姐,哦不,驸马爷,今天是您大喜的日子,请开心一些。” “你的‘哦不’可以再假一些。” “哦不~哦不?哦不。” …… 新晋驸马爷深深吸了一口气,低头看向扶住自己大腿沉思着如何将“哦不”说的更假一些的陪嫁家臣:“她们是谁?” “假仙脸是文昌殿司命宁涉江,狐狸脸是储君殿下的老师洛嫣,冰块脸我不认识。” “……她们是来做什么的?” “驸马爷看不出来么?”家臣显得十分淡定:“是来抢您风头的。” 作者有话要说: 才第二章就这么多口口了…… 第3章 爷 “宁涉江。” 画面又转回了发光体聚集的地段。 一场架打下来,直教围观群众心潮澎湃热血沸腾,星宗招式本就华丽,洛少傅又是个穷讲究的主,两人打着打着便双双飞离了地面,刀光剑影直闪瞎人眼,不过在完全不懂功夫的薛二小姐看来,她们只是在比赛转圈圈而已。 冰块脸似乎转得有些晕,脚尖点地时摇晃了两下,勉强站稳,挽了个极为漂亮的剑花,冷冷质问道:“何时变得这般胆小,只会躲在旁人身后?” 假仙宁大人颇为无奈笑笑:“自二师妹追杀我开始。” “若你不做那些伤天害理之事,我怎会追杀你?” “二师妹请听我一言。” “住口,”二师妹并不卖面子:“你的花言巧语我已不想再听,若还有一丝良知,便割下自己头颅随我去见师尊。” …… 人群再度往后撤了撤,薛靖和小心翼翼弯低腰问家臣:“她师尊能黏上吗?” “据说星宗门人掉头还能再走八百里。” …… 且不管受到惊吓的众人,宁大人似乎有着极大的难言之隐,只是温言唤道:“二师妹……” “够了。” “你……” “够了。” 我才够了。 再这么下去,不是变成阿卡林了吗? 被花生壳砸了一路又遭遇闹婚现场的驸马爷终于怒气槽满,扯着娇滴滴的少女音大喊道:“住手!” 原本安静的街道突然炸了这么一声,所有人齐刷刷看向骑在马背上被遗忘了半天的新郎官,星宗二师姐适时好意提醒道:“我方才并未要动手。” 长期无存在感突然被万众瞩目的驸马爷果断不好意思脸红了,抓紧缰绳底气不足道:“麻烦,借过。” 少女与御姐无论从哪个角度都不能相提并论,但薛家二小姐曾经是个破坏力极强的少女,人们在花痴殿下及众位大人的同时偶尔也会提及帝师闺女今天又欺压了哪些无知民众,故而对于她突然变成腼腆少女极为不解,少傅大人表现得最为明显,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番,开口叫了一声:“薛瑾。” “少傅大人。” “你家主子怎么了?” “回少傅大人,二小姐前些日子撞伤了额头,行径有些失常。” “甚好。” 这副皮囊到底有多遭人恨。 宁大人总算想起此行目的,略待歉意对着师妹道:“我还有些事要处理,劳烦二师妹等我片刻可好?” “请便。” 薛瑾说的没错,她们就是来抢风头的。 宁大人缓缓行至马前,抬头冲少女露出善意微笑:“驸马爷能否自行下马?” 摇头。 “可是会怕?” 点头。 前阵子明明还踏烂了菜婆婆的摊子。 宁大人略一沉吟,道:“殿下府邸便在前方不远处,按规矩驸马爷应步行而至,既然不方便,由我护送驸马爷过去可好?” 声音平稳舒缓,语气不疾不徐,配着那张比学姐好看许多的脸,二小姐如同受了蛊惑般,乖巧点头:“有劳大人。” 宁大人微笑着接过缰绳,牵着马及薛二小姐缓步向前行进。 “……宁大人。” “驸马爷有何赐教?” 司命大人牵着马抛下众人行出长街,薛二小姐便远远看到挂满红灯笼,张灯结彩的公主府邸,少女小心肝无端纠得紧作一团。然而,毫无障碍穿过那扇朱漆大门之后,她只看到了院子里几个穿着常服正在打扫的家丁。 “公主殿下在哪里?” “尧城水患,殿下前日进宫与陛下议政。” “……” “驸马爷且放宽心,殿下今日晚间便可回来。” 重点根本不在这里好不好! “宁大人,”薛靖和努力调整着心情:“公主殿下很不喜欢……我吗?” “勿论喜欢与否,驸马爷只需切记收敛心性,用心服侍殿下即可。” 啊,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政治婚姻。 刚满十五岁还未逃离中二年纪还在幻想公主殿下温柔迷人模样的薛二小姐瞬间被打击得心肝碎成了渣渣。 “多谢宁大人提点。” 宁大人颇有深意地再度抬头望了一眼:“驸马爷言重了,如无它事,臣先行告退。” “等,等一下。” 薛靖和窘迫地急急喊了一声:“我……要怎么下来?” 宁大人嘴边划过一丝笑意:“驸马爷今日新婚,除了公主殿下之外,旁人不可接触。” “……所以?” “您需要自己下马,或者,等殿下回来。” “可是……”已经清晰明白自己被戏耍的驸马爷努力做着最后的挣扎:“我刚才还被薛瑾扶着。” “臣会禀明宗正寺惩治她。” “……我记错了。”宁大人最初清雅端庄的御姐形象已经在驸马爷心中灰飞烟灭:“宁大人慢走不送。” “臣告退。” 这匹高头大马实在是太高了。 而且看上去脾气很暴躁。 尝试了扶着墙等无数种姿势均无法从马背上下来,送亲队伍与臭脸家臣又始终不见踪影,院落里也似乎没人愿意搭理,薛靖和深切体会到了没有玛丽苏光环笼罩的穿越主角是多么悲催。 这种时候是不是应该用美妙嗓音高歌一曲套马杆引来救世主的青睐? 此情此景,还是跳下去更实际。 最终还是没敢往下跳,薛靖和小心抱住马脖子,见它并无异议,于是趴在马背上抬起一条腿跨过去。 不对啊,怎么又动起来了? 一颗心瞬间跌入深深湖底的驸马爷稳稳当当背朝天挂在了马背上,鼻子一酸,还没开始哭呢,马兄突然停下了脚步,身后伸过来一双手抱住自己半吊在空中的腿。 “下来。” 听见有人搭手,薛靖和连忙顺势滑下来,然而。 就在脚快落地的时候,腰部以下腿部以上突然被什么东西摸了一把。 什么东西?还能是什么东西? 驸马爷惊恐万分地站在地上转过身,看见一个高出自己大半头,满脸写着“我就是超级无敌宇宙霹雳温柔御姐”的女人,脱口问道:“你是谁?” 女人微微勾起嘴角,笑容瞬间连冰山都能融化了:“我是你的妻子。” 作者有话要说: 过渡章节。。过渡章节。。。 第4章 万 连个仪式都没有,究竟算哪门子妻子。 薛靖和偷偷瞄了几眼正坐在案边拿着一卷不知什么东西翻阅的公主殿下,然后暗里腹诽,果然只有古代人才有古代人的气质。 而且,怎么看,都是你比较像攻啊…… 忍不住又多看了几眼,被偷窥对象突然放下书卷,冲她招了招手道:“过来。” …… “过来。”公主殿下笑得温温柔柔:“不会吃了你。” 有了宁大人的前车之鉴及方才院子里的“意外”,薛靖和不免对这种笑容产生了些许抵触。反复思索下,怎么也觉得自己没有任何能力可以违逆公主的旨意,于是将心一横,抬脚走了过去。 公主殿下见她走到面前,便伸手揽过腰间,一把抱了过来放在腿上坐着。驸马爷心横得不够横,当下脸变成猪肝色,哆哆嗦嗦开口道:“我,我不是随便的人。” “帝师大人也没这么抱过你么?” 我怎么会知道。 穿过来的二小姐对挂名阿娘的印象只有板着脸对自己念经和出嫁前昙花一现的伤心不舍,但据薛瑾所说,家主虽然气质清高性格严厉,对小女儿还是十分疼爱的,不然也不会纵容得脾气那般坏,于是模拟两可地点头“啊”了一声。 “你我同为女子,我又大你许多,拿我将姐姐看待也无不可。” 唔…… 薛靖和一颗悬着的心稍稍放下来,果然虽说律法允许,大多数人都还是没法立即接受这样的婚姻吧。公主殿下应该也是如此。 所以,要挂着驸马爷这个讨厌到家的名称和公主姐妹相称么……怎么看都是吃了大亏啊。 公主殿下将怀中人瞬息万变的表情收入眼底,嘴角弯了弯,继续柔声道:“虽说皇帝舅舅下了旨意,毕竟是朝内头一桩,文昌殿也不知该如何安排,又可巧前几日尧河水患闹得厉害,一时忙得脱不开身,这便委屈了你。” 哦,是在说没有拜堂么? “没关系,反正是姐妹……”驸马爷撞上公主略带询问的目光,连忙改口做鹌鹑状道:“不碍事。” 公主殿下便笑道:“我常年不在帝京,只听旁人说及你,今日一见,倒十分乖顺。” 驸马爷也渐渐摸清古人说话方式,回道:“娘亲大人说,既已出嫁,便要收敛心性,用心服侍殿下。”公主听得莞尔道:“这话倒像是司命大人说的。” “……反正都差不多。” “帝师大人与司命大人确有几分相似。” 薛靖和想了一下,似乎还真是这么回事,便好奇问道:“那宁大人为何不做储君的师傅?” “储君殿下性情本及内敛,再由司命大人教导,保不准要教出个闷葫芦来。” 薛靖和又想了一下,觉得十分有道理,连连点头道:“洛大人个性活泼,的确比较适合。” “只求菩萨保佑,莫教成她那般性子便是。” 真是十分和谐有爱啊…… 公主殿下性情温和,颜如舜华,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真是一点都没说错。 驸马爷正在心里夸赞着全国群众的偶像,公主殿下突然微微仰起头,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 ………… 这是疼爱妹妹的方式吗? “洛大人倒是时常在我面前告你的状。”公主殿下语气依旧温柔,气息却有些变了:“我瞧着,她却是满口胡言。” 薛靖和被她亲得一颗心又悬起来,身体僵直,双手扭绞着衣带低声道:“她……为什么……要告我的状……” “她说你……”公主殿下的唇好似粘在她肌肤上一般。“性子顽劣,不服管教,不学无术,年纪轻轻便流连烟花之地……” 薛家二小姐突然被凌空一棒打得懵了。 流连烟花之地? 公主殿下好似没有意识到自家驸马爷的异常反应,一边吻着她,手从喜服下摆处伸进衣内,呢喃着笑问道:“莫不成是真的?” 不是真的。肯定不是真的。 就连那只手已经摸到胸口了,薛二小姐还处在茫然状态中。 “殿下。” 门外突然传来一把女性声音。 “什么事?” “皇帝陛下驾崩了。” 一段不短的沉默之后,薛靖和突然回神了。 “她说什么?” 公主殿下也随之开口:“知道了,下去吧。” “是。” 门外又瞬间变得安静了。 “她说……” “皇帝陛下驾崩了。” “……然后呢?”为什么这只手还在自己衣服里? “然后?”公主殿下笑了:“自然要继续我们的新婚之夜。” “可是……”薛二小姐的智商已经完全不够应付眼前发生的事情了:“她说,皇帝陛下驾崩了。” “嗯?” 公主殿下大概是嫌衣服太碍事了,索性伸出另一只手去解她腰带。 不对,事情根本不该是这样的。 “皇帝陛下驾崩了,”薛靖和勉强抓住公主殿下的手腕,重复着念着这句救命稻草:“你不是应该进宫吗?” “宫里会有人来通报的,”公主再度吻上薛二小姐白嫩的脸颊:“在那之前……” “你……方才还说……”驸马爷已经完全呈现出娇喘之状了:“姐……姐妹相称……” “乱认皇族血统,可是会杀头的。” 自己有多单纯的脑子才会相信这种说辞。 “等,等一下。” 公主殿下顿了顿,抬头正视着已经被剥得一干二净躺在书案上的驸马爷。 “我……我要到床上去。” 公主于是又露出和煦如春风的笑意。 “宫里很快就要来人了。你乖一些,我保证不会弄得很痛,好不好?” “……我不要……” 轻微的反抗声很快消失了,一瞬间的功夫,薛靖和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不见了。 “你瞧。”公主殿下温润如玉的声音在空中响起。“真的不会很痛,对不对?” 从方才开始,脑海中一直盘旋着“流连烟花之地”这句话的薛二小姐终于十分没出息地哭了。这下公主殿下总算开始顾忌人家的感受,轻柔小心地将她从案子上扶坐起身来。 “怎么了?真的很痛?” “……” “哪里不舒服,我命人传太医好不好?” 太医现在都应该跪在宫里等死吧。 “嗯?” 公主殿下眉眼实在太过温柔,薛靖和瞪着她片刻,一股脑哭得更厉害了。 “不舒服。” “这里又冷又硬。” “你手上粘兮兮的,别抱我。” 第5章 受 据说皇帝陛下是猝死的。 在公主殿下离宫不过两个时辰,突然胸口剧痛,接着口吐白沫四肢抽搐,太医还未赶至寝殿便已没了气息。 不过,这些又关我什么事啊。 驸马爷穿着单衣躺在里阁床上,一边听着外间宫里人禀报一边啃被角。 才第一次见面而已……人家只有十五岁啊。 “本宫知晓了。” “殿下,”来人声音低沉冷峻,在公主柔和声线衬托下越发显得有些森然:“需不需要下臣准备些什么。” “如此……” 对话渐渐低不可闻,薛家二小姐也没心情听墙角了。 就算你是公主,也要问人家乐不乐意啊。 就算不问人家乐不乐意,你完事了之后也不能把人家一个人扔在床上啊…… 越想越憋屈的驸马爷眼圈一红,翻了个身,正巧看见公主殿下从外面走了进来,连忙又翻身面朝墙内。 “还疼不疼?” “不疼。”反正,这具身体年纪轻轻已经流连烟花之地了。 公主殿下坐在塌边,伸手轻轻搭在驸马爷腰间,“迟些便要入宫,若是待会儿才说不舒服,可无人替你瞧了。” 薛靖和愣了一下,道:“我为什么也要入宫?” “你是驸马,自然要入宫。” ……不带这样的。 很委屈,很委屈,很委屈的驸马爷好容易止住的眼泪又一个劲儿往下掉。 公主殿下忽而在身后轻轻叹了一声,弯低腰贴近驸马爷身体,柔声道:“只因驸马爷生得太好看,我一时喜欢得紧了,情难自禁,驸马爷大人大量,暂且不与我计较可好?” 明明就那么淡定,说什么情难自禁,谁信啊。 “驸马爷若是心里不舒服,只管在我身上讨回来便是。” 薛靖和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又变成了大红脸,咬着被角瓮声瓮气道:“谁要讨……我才没那么小气。” 公主殿下笑了笑,道:“既然驸马爷不生气了,可否随我入宫了?” 我只是看在你舅舅去世的面子上才暂时不跟你计较的。 薛二小姐自欺欺人在心里补了一句,掀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又遭公主大人迎上来抱住,脸都红得发绿了,伸手隔在两人之间做出自保的姿势,愤然道:“你干什么总骗人?” “我何时骗人了?”公主显得十分无辜:“驸马爷行动不便,我来服侍您更衣可好?” ………… 抛开先前种种不提,东陵这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公主殿下真是一个温柔体贴到了姥姥家的……妻子。 就是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殿下,驸马爷,请随我来。” 夜幕笼罩下的高墙宫殿显得厚重空旷,不知是否已经知晓皇帝死讯,薛靖和看着眼前黑漆漆的建筑物们,脊梁骨无端涌起一阵寒意,默默加快脚步,走在两人中间。 唔,腿很酸,腰也很酸。 旁边半垂着头的侍卫稍稍往后退了点,驸马爷顿时觉得左边吹来阴风阵阵冷,于是也跟着走得慢了点。 侍卫于是再往后退了一步。 驸马爷也随着走得更慢了点。 “殿下开恩,驸马爷开恩。” 那侍卫突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疯狂磕头,薛靖和着实吓了一跳,连忙往旁边挪了一步,惊异道:“你干什么?” 公主殿下十分顺畅牵过驸马爷的手,问道:“你是神策营的?” “回殿下,是。” “起来吧。” 侍卫默默站起身,大气不敢出地退离薛靖和一丈开外。驸马爷尚是首次感受到封建制度的可怕,忍不住小声嘟囔一句:“真中二……” “中二是何意?” “……就是英明神武的意思。” 驸马爷企图不留痕迹甩开公主殿下的手,试了几次均被不留痕迹地反握得更紧,最终想了想,还是放弃了。 在刚才有限的时间内,利用更衣的借口袭胸五次,亲脸十次,上下其手若干次,驸马爷终于在豆腐被吃得渣都不剩之后明白了一个道理,公主殿下空有一副温柔御姐的外壳,但其实是个痴汉…… 侍卫学武听力好,连忙拍马屁道:“驸马爷才中二,驸马爷最中二。” ……信不信我咬死你啊。 “萧将军已经到了么?” “是,左丞大人,右相大人,帝师大人均已在华音殿候着殿下。” “司命大人与洛少傅可在?” “应在路上。” 公主殿下莞尔道:“带路吧。” 总是笑得跟蒙娜丽莎似的,小心有一天面瘫。 驸马爷心里吐槽完毕,突然想到什么,问道:“你没有封号吗?” “封号?” “其它公主郡主不是都有封号,什么太平公主,长平公主之类的。” 公主殿下显然被这两个封号逗笑了,半晌才道:“曾经也有。” “现在怎么没有了?” “叫着太麻烦,索性就不用了。” ……这也可以吗? 刚跨过第二层宫门,前方突然出现一个身影,冲着这边叫了一声:“皇姐。” 公主顿了一顿,停下脚步轻声唤道:“阿术?” 那身影几乎撕开夜色跑过来,一头扑进公主殿下怀里,语带哭腔闷声道:“皇姐,君父死了。” 公主松开牵着驸马的手,轻轻拍着那人的背,哄道:“阿术乖,不要哭,皇姐在这里。” ……你在这里有什么用,人家要的是爹。 那人低声啜泣了片刻,总算从公主怀里直起身,薛靖和借着月色看过去,心里“咦”了一声。这人虽然叫公主殿下为皇姐,浑身上下长得没有一个地方相似。年纪大概跟自己差不多大,个子稍微高一点,丹凤眼,小型号面瘫,平胸,头发束在后面,居然还有一撮刘海。 看穿着打扮,应该是传说中的储君殿下无疑。 “皇姐,”虽然站直了身体,双手还牢牢抓住她家皇姐的手臂:“君父死了。” “阿术,”公主柔声道:“你是储君,此刻要拿出储君的样子来。” “我不想当皇帝。”储君说得十分直接。 “胡说,”公主殿下抽开衣袖,转而牵住皇妹的手:“进去吧。” “皇姐……” 储君殿下还试图抵抗,只看见公主殿下的眼神便不再言语,低低应了一声,转身时突然瞧见一旁正在打酱油的驸马爷,瞬间眯起丹凤眼,目带寒意地直视过来。 …… 以这位储君殿下眼神中包涵的敌意和恶意来看,薛二小姐本体肯定认识她,并且还深刻得罪过她。 薛靖和不自觉向后退了小半步,思索着如何化解与未来国君的仇恨,想了一会儿,露出一个虚幻的笑意,开口说道。 “你好。” 作者有话要说: 不是福是受…… 第6章 无 你好? 储君殿下豪无任何防备地愣在当场。 “阿术?”公主拉了几下也没拉得动自家皇妹,于是开口询问:“怎么了?” “薛靖和。”储君的眼圈还是红的,声音也带着些许哭泣之后的颤抖,但语气听起来颇有居高临下的蔑视之意:“你来做什么?” “我……”我也不知道啊。 “滚出去。” “……” “听到没有,本宫叫你滚。” “阿术,”公主殿下只好出面制止小朋友们之间的争吵:“怎可如此无礼。” “皇姐,我不想见到她。” 储君年少沉稳的面容上带着无法隐藏的愤怒,公主殿下不由轻叹一声:“她是皇姐的驸马。” “这种可笑的婚姻,我不会承认的。” 储君挣脱开公主的手,恶狠狠瞪了薛二小姐一眼,率先抬脚走向不远处的宫殿。 这结下了多大的梁子啊…… 公主殿下心里似乎也这么想着,低头看了看憋屈的驸马爷:“胆子倒不小,怎么得罪储君了?” “我也不知道啊。” 驸马爷扯衣服带子上的穗穗小声回答,大概是样子特别戳萌点,公主殿下又伸手过来吃了一把豆腐,道:“小混蛋。” ………… 听说监国公主殿下特别喜欢年纪小长得又漂亮的少女,果然是这样。 站着一旁的侍卫连忙将身形隐入夜色中。 “快来,我们已经迟到许久了。” 公主再次试图牵起驸马爷的手,然后被毫不留情地躲开了。 再牵,再躲。 特别喜欢并且十分擅长应付美少女的公主殿下沉吟片刻,换了另一只未牵过自家皇妹的手来,果然顺利牵到了自家驸马爷。 “公主殿下。” 与此同时,身后响起一把冷嘲热讽略耳熟的声音。 “虽然您正新婚燕尔,臣等也并不介意您与驸马爷谈情说爱,但是,也要先办正事是不是?” 薛靖和开始觉得最初的想法是错误的。 这个时代的所有人不都是一团和气母慈女孝姐妹情深组团来刷自己这个没用的BOSS吗?为什么现在呈现出的场面与想象中的完全不同呢? 驸马爷坐在公主殿下身边端着茶杯埋头喝茶,下首坐着的司命大人与少傅大人并看不见表情,只偷偷抬眼瞄过去时,从对面几人凝重神色中隐隐看出极不和谐的气场。 “监国公主殿下,”开口的是年方五十岁蓄着小胡子的左丞相楚昌:“陛下猝然驾崩,臣等实始料未及,因此深夜唤殿下前来,冒犯之处请见谅。” “楚相不妨直言。” “陛下龙体向来健朗,平日也无服食丹药习惯,为何今日在公主殿下离宫之后便突发恶疾?” “楚相国请慎言。” 说话的却是疑似姐控的储君大人。 “储君殿下,臣等均心有疑虑,不得不问,相信公主殿下定能给予臣等满意答复。” 公主殿下优雅地端起茶杯,缓缓道:“本宫也是听到传召方才赶至宫中,楚相早来许久亦不知,本宫如何知晓?” 唔,这算不算四两拨千斤啊。 左丞相一时无语,一旁坐着的右丞相宁泽沐续问道:“不知殿下离开时,陛下可有异状?” 公主不答,只是道:“太医院如何说?” “陛下肤里泛青,五脏六腑俱受损,似乎是中了剧毒。” “似乎?”公主挑了挑眉,突地将杯子放在案子上,道:“皇帝舅舅驾崩不过数个时辰,原因尚未查明,几位大人便迫不及待调动神策营三万军队包围皇城,又将我与储君殿下唤至此处,莫不是要图谋造反?” 左右丞相不免变了脸色,对面久未开口的帝师大人缓缓道:“殿下息怒,只因圣驾去得突然,储君大人又年少未能主事,臣等恐乱臣贼子借机生事,方有次防范。” 驸马爷身旁的洛嫣少傅突然笑了一声。 “下臣倒是记得年幼之时,听得帝师大人说过一模一样的话,当然,后半句却是:‘圣宣王正值盛年,文成武德,可登帝位。” 左丞右相的脸色愈发变得不好看,帝师大人倒是一派镇定神色,道:“洛少傅好记性。” “不然先帝也不会选中下臣做储君殿下的老师,是不是?” 说着冲储君殿下使了个极漂亮的媚眼,后者似没瞧见一般将头撇开,从座位上站起来,冷声道:“帝师大人,凤清自知才智平庸,于国无建树,不能……” “储君殿下,”薛帝师微微提高音调打断了她的话:“您是储君,是先帝长女,尊贵的皇族血统,没有什么不能。” 真是双重标准的厉害。 薛靖和盯着挂名娘亲年逾四十保养得极好的脸,一时觉得有点转不过弯来。 从眼前发生的事情开始推测,当年公主殿下阿娘去世的时候,帝师大人一手推了刚刚死掉的皇帝陛下登上帝位,现在又要保毫无作为的储君登基,既然她和公主殿下这么不对盘,为什么要把自己女儿嫁给公主? 就是为了让公主殿下绝后? 脊背愈发冒冷气的薛二小姐低头抿着杯子里所剩不多的茶水,听见储君大人又道:“皇姐也是皇族血统,甚至比我更尊贵正统。” 啊,这家伙不仅是姐控,还肯定被跟公主一伙的洛少傅洗过脑。 “储君殿下神伤过度,今夜不宜再议。” 帝师大人也跟着站起身,拖着长长白袍走到储君殿下面前:“殿下,请随臣去休息。” 储君殿下苍白的面容挂满无措的愤然,紧握着拳头低声道:“不,我不要当皇帝。” “殿下,请随臣去休息。” “阿术,”公主殿下开口了:“听话。” 姐控储君闻言便松开了拳头,垂头丧气应了一声,帝师大人转过身来道:“夜已深,公主殿下与,驸马爷还请在宫中留宿一晚。” 目光触及薛二小姐时,言辞间少见的打了个结。 “帝师大人美意,本宫却之不恭。”公主玩味地笑了笑:“令婿的神策营并不怎么中用,为了宫中安全,本宫方才已命人换掉了,两位丞相出宫时切记出示腰牌。” 薛帝师脚步顿了一顿,领着储君殿下拐出殿门去了。 “真是无趣。”洛少傅看着左丞右相离去的背影,懒洋洋哼了一声:“还以为马上就能打起来。” ……果然是战犯。 “殿下决意如何?”说话的是与驸马爷一样在席间一言未发打酱油的司命大人。 “容本宫想想。” “臣等告退。” 于是,除了储君,他们就没有一个人为皇帝陛下的死伤心吗?好歹是曾经的衣食父母还有舅舅啊。 “驸马爷在想什么?” “……没什么。” 公主殿下便站起身来道:“那便去休息可好?” “等,等一会儿。” “嗯?” 驸马爷白皙娇嫩的脸上出现了短暂的尴尬之色。 “有,有一点疼……” 第7章 疆 公主殿下蹲着身子,将手放在驸马爷大腿上,颇为担心地问道:“哪里疼?” “……腿疼。” “怎么会腿疼?”公主沉思着问:“方才也没撞着什么,可是殿上太冷,冻着了?” 当然,以薛姓驸马爷的个性来看,她是绝对做不出怒叱一句“你混蛋装傻我不跟你好了!”然后拔腿就跑的事情来的,只能在心里默默吐槽一句腹黑御姐真烦人然后说道:“没什么,坐久了有点麻。” “抱你走好不好?” ……别把吃豆腐说得这么理所当然好不好啊!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走。” “那便好了。” 嗯,怎么说我也是敌方首领家的女儿,你不抱我也是应该的。 不知道怎么就突然开始在心里闹别扭一句一吐槽的驸马爷慢吞吞从座椅上站起来,慢吞吞跟着公主殿下往外走,走出门一看,长廊上已经哗啦啦站了一大票打着灯笼穿着相同制服的各种男男女女。 “殿下千岁,驸马爷万福金安。” 万福金安你们的头啦,驸马爷不是应该至少九百岁吗? 公主殿下看清领头之人,笑道:“御史大夫真是好大的手笔,连洛郡守也唤回来了。” “家母身体不适,急书下臣回京,听凭殿下差遣。” “醴郡距此百里,洛郡守一路辛苦了。” 等一下,一百里就是五十公里,从皇帝死掉到现在大约经历一个半时辰就是三个小时,没有电话还要派人送信,你们难道都是用飞的么? “殿下无需多虑,含章宫已经打扫完毕,请殿下随臣前去安歇。” 居然还打扫完了卫生…… “劳烦洛郡守。” 个高腿长穿着黑漆漆紧身劲袍长了双跟洛少傅一模一样桃花眼的全能型女人看见公主殿下旁边的驸马爷,笑了一声:“多年不见,殿下口味始终未变。” “洛郡守见笑。” “殿下若想成事,寻一个只能在榻上讨您欢心的驸马实是大忌。” ……一口盐汽水喷死你啊。 “多年不见,”公主殿下似乎心情特别好:“洛郡守还是如此风趣幽默。” “这也是家母与洛嫣的意思。”女人又瞥了薛二小姐一眼:“何况,听说驸马爷名声并不怎么好。” 完全就是当驸马爷不存在的对谈。 “也并无能辅佐殿下的任何能力。” 从穿越过来直至此时此刻,薛靖和分别遇到了拿自己当炮灰的阿娘,拿自己当脑残的家臣,拿自己当阶级敌人的储君,阴了自己一把的司命大人,从头到尾也没正眼瞧过自己还在背后说了很多坏话的少傅大人,加上现在这位当面鄙视自己鄙视得不行的疑似少傅亲属,简直就是六星连诛。 除了挂名老爹,根本没人当她是女主角啊。 哦,或许,还有公主殿下…… 驸马爷抬头看了眼公主,却发现她没有任何要反驳的意思。几乎又要忍不住迎风泪流了。 “城外如何?”公主殿下毫无痕迹地转移了这个悲伤的话题。 “暂无异动,只是殿下,帝师大人手里还握着两万御林军。若是突然起势,臣等未必赶得及。” “本宫担心的却不是这个……”公主殿下少见地皱起眉头来。 “殿下是担心,宁涉江么?” 驸马爷瞬间忘记腿疼的事实,耳朵都竖起来了。 “宁家本属帝师一脉,她若是碍着身份不过问,倒也没什么干系,”公主轻叹了一声:“却只怕帝师大人不会轻易放弃文昌殿的势力。” “那群怪物么……”女人也开始纠结了。 公主殿下笑笑道:“称宁大人为怪物,洛郡守不怕少傅大人翻脸么?” 女人哼了一声:“本就是怪物。”然后停下脚步,躬身道:“殿下,已经到了。” 人群随之停下,公主殿下点头道:“有劳洛郡守。” “臣会留守此处,殿下有事只管吩咐。”女人瞥了驸马爷第三眼:“还请殿下以大局为重,切勿沉迷女色。” 够了啊,又不是我自己要嫁给她的! 薛靖和终于忍不住仗着驸马爷的高贵身份气势汹汹瞪了过去,岂止女人连眼尾都没扫一下,告了一声径直走开了。 咬死你们,咬死你们。 公主殿下进了屋子,回身冲驸马爷笑道:“我幼时曾居于此殿数年,驸马爷可有兴趣参观?” “嗯。”薛靖和还在默念咬死你们三百遍。 公主殿下于是绕至她身后,揽住腰间问道:“驸马爷怎么不高兴了?” 被人当面鄙视还能高兴得起来才是脑残呢。 “她是少傅大人的姐姐,从小说话就这般,心地却好。”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公主噗嗤笑了一声,道:“哪里学来的?听着十分有趣。”一边说着一边突然将驸马爷打横抱起来搁在屋子正中央的桌子上,然后又开始解衣带。 薛靖和这辈子的惊吓都在今天用完了,劈手抓住公主的手,左右环顾了一下,半个鬼影都没有,只好颤声自救道:“不……不行……” “为何不行?” 一独处就化身为狼,公主殿下此举已经不能单用痴汉形容了。难怪刚才桃花眼再三提醒。 “方才不是说了……有点疼……” 笑得不怀好意的公主微怔了片刻,问道:“不是腿疼?” ………… 闹了半天,是真不知道哪里疼?? 公主殿下显然比驸马爷还吃惊,疑惑地轻声问道:“如何会疼?” ……你是觉得自己技术太好还是薛二小姐经常流连烟花之地根本不会痛呢。 驸马爷的心又难过地纠结起来,绞着衣带,声音微弱地说:“其实,我没有……经常逛……那些地方。” 这话是真的,薛同学一次都没逛过,却不知道薛二小姐本体究竟如何。 “我自然知道,”公主殿下轻轻摸了摸驸马爷的额头,道:“不过是句玩笑话,驸马爷倒认真了。” 嗯? “若时常去那些地方,已被帝师大人打死了吧?” “那你……为什么要说?” 公主殿下装模作样想了片刻,笑道:“适才驸马爷那么紧张,我想着缓和些气氛才好。” ………… “不过,也不该这个时辰还会疼。” 所以说,你就是觉得自己技术很好喽。 被一句话骗身的驸马爷一把推开公主殿下,不顾身体疼痛跳下桌子,字正腔圆地说道:“我要睡觉了。” “姬凤清。” 东陵帝师薛又岚开口问道:“可愿继承帝位?” “吾愿。” 才一晚上的功夫,不要当皇帝的姐控储君已然改口了。 帝师大人的洗脑功力真强大。 “储君殿下。” 文昌殿司命大人微笑着拦住帝师呈上玉玺的手。 “有些事,不是您说愿意,就能做到的。” 第8章 不 东陵国主在位十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民众夜不闭户路不拾遗。 “然后呢?” “然后他死了。” ……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朝中甫一发丧,举国哄动。 哄动的原因却不是因为皇帝陛下驾崩。 虽然十年在位期间国力日渐强盛,但老百姓时常听到的却是帝师大人说猪肉白菜要减价啦,御史大夫说某某地某某地减税三年啦,太学院说明天全国放假一天啦,或者公主殿下又打胜仗啦之类的消息。 皇帝陛下距离人们似乎很遥远,大概只有玉玺和“准奏”是他唯一存在的价值。 于是,猜测下任皇帝是谁,转瞬间代替了“薛家二小姐能在公主殿下手里活多久”成为全城最热门的话题。 以帝师大人为首的储君党可以说聚集了东陵数百年来根基最为深厚的高门世家,单是出了四代皇后的左丞楚氏一门与七代皇夫的右相宁氏一门已将朝中超过一半势力一网打尽,更勿论世代深受皇宠,几已成为皇室代言人的薛家。 当然如此庞大的势力却未能产生一面倒的情况,原因只在于这些人几乎都是文官…… 唯一掌管着东陵部分兵权的只有帝师薛又岚与其婿萧重台。 另一面的公主党虽然人数稀少,殿下本人的十万铁骑已够人头痛,单论御史大夫手中的神机禁军也能将皇城翻个底朝天来,更有传闻其长女在醴郡替公主大人培养着另一批军队。 据说帝京地下赌坊已经专门为此开设了赌局。 要比武力值的话,公主殿下妥妥赢了啊。 “那倒未必。” 清晨不知从何地冒出来据说奉了公主殿下旨意前来服侍驸马爷的陪嫁家臣一边嗑瓜子一边说道。 “为什么?” “公主军队大部分留在南边,带进京的只有百余人,醴郡虽然不远,整顿人马也需要时间,真打起来,只有洛家的三万神机军可以用。” 薛靖和计算了一下昨天听到的军队数量,然后问:“三万打五万吗?” “左右丞相几个亲信也能凑出一万来,虽然质量上神机营高一些,也只能是个两败俱伤的结果。”家臣嗑瓜子嗑得口干,喝了一口茶水道:“公主殿下与家主都不想打起来。” “那要怎么办?” 薛瑾斜眼瞟了驸马爷一眼:“若是属下知道,也不会陪您闲坐在这里了。” “……”驸马爷决定以后都不跟她说话了。 “那宁大人呢?” 隔了十秒,驸马爷继续发问。 薛瑾也不嗑瓜子了,摆出一副普及知识的正经态度出来,“我在两年前见宁大人手下的生死官杀过一人。” 驸马爷抱着一颗忐忑的心又竖起耳朵。 “听说是江洋大盗,江湖上排得上号的,生死官拍了一掌在背上,整个人连骨头都化没了。” …… 怎么这个朝代还负责玄幻吗?掉头还能再走八百里是真的? “传闻宁大人是星宗第一高手,但没人见过她动手,”薛瑾突然站起身:“总之,不要惹恼她。” 驸马爷连忙将心中对司命大人的厌恶感删除,突然一抬头,看见家臣站在屋子中间开始脱衣服。 ………… “你干嘛!” 驸马爷条件反射地滚到床里面,拉开被子盖住自己的身体。 “换衣服。” “……换衣服干嘛?” “听墙角,我还没下注呢。”家臣从随身携带的包裹里拿出一套黑漆漆的衣服:“二小姐,哦不,驸马爷要一起去吗?” 你的“哦不”真的可以再假一些没关系。 原来家臣也会飞。 驸马爷被携带着飞过房顶,从一棵树跳到另一棵树再到另一棵树,终于忍不住头晕目眩想要呕吐的感觉。 “等,等一下……” 薛二小姐扶住树干一边拉衣领一边直喘气,不经意往脚底下一瞧,顿时脚都软了。 “让我休息一下……” 在皇宫里飞来飞去也就算了,大白天穿什么夜行衣啊…… 还好东陵环保做得好,树木都很茂盛,十分利于隐蔽飞行。 “你知道她们在哪里开会吗?” “华音殿。” 看来是惯犯。 驸马爷暂时还没有心思去想一个小小的家臣为什么要时常偷听议政,只觉得这项运动又刺激又惊险,不无担忧地问道:“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 “属下对自己的功夫有信心。” “那我呢?我一点功夫都不会。” “驸马爷放心,在他们眼里,您根本没有存在感。” ……简直多余问。 “驸马爷,我们到了。” 薛瑾终于在一根参天古树的树干上停住了,薛靖和目视四周,大概认出这是华音殿的后方。 可是,宫殿离这颗树起码有五十米,后门又关得死死的,鬼才能偷听到谈话好不好? “你听得到吗?” “嗯,宁大人在说话。” “……她说什么?” 薛瑾转头刚要说话,目光突然落在驸马爷身上。 “你看什么?” “真是抱歉,属下是个平胸。” 被家臣的夜行衣勒得呼吸困难的薛二小姐瞬间脸憋红了。 “公主殿下应该十分喜欢您穿成这样。” “我一点都不喜欢穿成这样。”驸马爷一字一句地强调着。 “是么?”家臣凉飕飕地开口道:“早上公主殿下出门前亲吻您的时候,您明明很享受。” ……咬死你一百遍! “嘘,”薛瑾将食指放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有人出来了。” 明明就是你在说话。 薛靖和略带不甘地瞪了陪嫁家臣一眼,大殿的后门开了,远远见到前后脚走出来两个人,却是公主殿下与帝师大人。 两人站在殿前说着什么,薛靖和并听不见,正要小声询问旁边的薛瑾,公主殿下突然朝着古树走了过来。 被发现了? 公主行至树下不远之处,微微放慢脚步,身后跟上来的帝师大人叫了一声:“公主殿下请留步。” “帝师大人有何赐教?” 薛靖和站在树上,并看不见挂名娘亲的脸,只隐隐觉得身形透出些疲惫感。 “如此下去,对你与储君都没有好处。” 薛帝师语气里透出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帝位对你而言,并不重要。” “却对帝师大人很重要?”公主仍是温温柔柔地说着:“本宫十分好奇,究竟母亲当年对您做了些什么,令您如此痛恨她与她的女儿。” ………… “那并不重要。”帝师开口道。 “对您而言,什么都不重要,包括您的亲生女儿。”公主殿下轻笑道:“阿术突然改口,只怕都是因为我的驸马吧。” “浅夏,”帝师大人突然叫出公主的名字:“你很聪明,很优秀,但是,你并不爱东陵。” “这就是帝师大人的理由么?” 公主微微弯腰,冲帝师行了一礼。 “那便请您看清楚,本宫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无法反抗的储君殿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好想把配角栏改成“N多的美女”…… 第9章 推 小说里经常说,相爱相杀的戏码最萌了。 但是,主角的老妈和老婆相爱相杀,口味是不是略重呢…… 尽管树下的老妈老婆并没有做出任何出格的举动,薛二小姐还是从字里行间中听出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于是感到特别不舒服。 简直就像自己是个毫无关系的人一样。 当然,如果被旁边的家臣听到,一定会吐槽“本来你就毫无关系”吧。 帝师大人口气中透出深深无奈之意:“究竟要如何,殿下才肯放手?” “本宫却还未曾想过,不如帝师大人提点一二可好?” “你根本不想做皇帝,你……” “帝师大人,”公主笑着打断她的话:“您此刻的表情很动人,不过,本宫并不喜欢您这一类型的女人。” 平时虽然不敢说,但公主殿下的个性确实有点恶劣。 不管看上去如何温文尔雅,好似永远不会发脾气,甚至为人处世的态度也完全不像一个高高在上的公主,但却的确有着一种根深蒂固的,只要心里想做就完全不去理会任何人的自我性格。 帝师大人显然被这句颇为无礼的话气着了,半晌深吸一口气,道:“殿下既然心意已决,臣无话可说。”说着便拂袖而去。 公主殿下在原处站了片刻,轻轻笑了一声,也走开了。 “殿下自幼习武。” 嗯? 薛靖和回过神,扭头看向不用任何支撑就能站在树干上的家臣。 “她是特意让我们听见的吗?” “属下并没有这么说,是驸马爷自己说的。” 就知道你会是这样。 “如果驸马爷没有站在这里的话……” 公主殿下应该不会打断帝师大人后面要说的话吧。 “怎样?” “属下大概就不会被发现,就会听到更多,说不定还能发笔横财。” 薛靖和特别不忿又委屈地道:“你可以不带我来啊,又没有人逼你带我来。”突然眼前一花,再看清楚的时候,家臣居然从眼前消失了! ………… 呆滞十秒,薛姓驸马爷终于认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那就是:自己再一次被戏耍了。 要怎么下去?要怎么下去啊混蛋薛瑾! “驸马爷好兴致。” 树下穿着黑色宫袍滚金边的人扬起一张清雅端庄的脸,慢悠悠道:“不知树上可有美景?” 美景没有,虫子倒是不少。 薛靖和居高临下看着司命大人又正经又假仙的表情,条件反射想到了昨天的马兄事件。 “宁大人……早。” “驸马爷早,”司命大人沉吟片刻,善意提醒道:“不过,已快到午时了。” “嗯,”薛靖和忍住脚软的心情,努力使自己的脸看起来娇俏可人天真无邪:“宁大人吃……用过膳了吗?” “尚未用膳,驸马爷可用过了?” 西北风喝了不少。 “我也还没……”薛靖和语塞了。 要怎么开口呢…… 司命大人看出了驸马爷的难言之隐,开口问道:“驸马爷可愿与臣一同用膳?” “愿,愿。”驸马爷连连点头。 “那么就请驸马爷下来吧。” “……”薛靖和抱住树干,想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我没蓝了。” “蓝?” “哦,就是你们所说的,内力。” 宁大人嘴角微微上扬,只在眨眼的功夫,薛靖和甚至连反应都还没有,已经稳稳落在地面了。 这简直已经脱离正常人的范畴了。 “驸马爷喜欢吃什么?”站在原地好像根本没移动过的宁大人体贴问道。 “随便什么都可以。”薛靖和牢记着薛瑾告诫,摆出鹌鹑状乖巧答道。 “那么,请随臣来。” 东陵皇宫似乎与电视剧上演的差不多,长廊,荷花池,亭台,假山,白天看起来还是颇为赏心悦目的。只是略嫌空荡了些,一路上走来,也并不见几个宫女侍卫,更别提传说中经常喜欢在御花园扑蝶踢毽子打秋千的后宫三千们。 “陛下驾崩原因尚未查明,”宁大人似乎有着读心术般,耐心解释道:“凡是当夜在宫中之人,除了储君殿下,现下均在宗正寺中。” 薛靖和小心看了她一眼,问道:“他们会挨打么?” “驸马爷以为如何?” “……也不一定就是他们的错啊。” 宁大人笑了笑,道:“驸马爷与臣往日所识,不仅性子全然不同,连功夫亦突飞猛进了。” 已经被出卖习惯的薛靖和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要出卖家臣为好,于是含糊答了一声,宁大人也不以为意,只是道:“洛大人带来的御卫功夫均是百里挑一,能在无人察觉之下来去自如,四国中能者不足十人。” 原来薛瑾的功夫这么厉害? 宁大人带着柔和笑意看过来:“驸马爷竟深藏不露。” 薛二小姐被这把笑容激得汗毛倒竖,大概是受压迫久了产生些许抗体,连忙口是心非拍马屁道:“宁大人笑起来很漂亮。” 宁大人的笑容突然凝住,盯着薛靖和片刻,缓缓开口道:“曾经也有人与驸马爷说过同样的话。” 有八卦。 歪打正着的驸马爷又再一次竖起了耳朵,道:“是个怎么样的人?” “是个……”宁大人神情似乎有些飘忽:“是个很漂亮,很善良的人。” 然后? “储君殿下十分喜爱她。” ……原来说的不是昨天那个冰块脸啊。 宁大人轻轻勾起嘴角,道:“她与储君年纪相仿,自幼进宫随侍,性格温润,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孩子,若能活到现在,说不定会被储君殿下册封为妃。” 驸马爷一时还没能完全消化这么大的信息量,瞪大眼睛疑惑道:“她……死了?” 储君不是姐控吗?怎么又冒出来个死掉的青梅竹马? 宁大人走上石阶,道:“虽然是储君随侍,家族却并无势力,有一次得罪了朝中一位大人物的女儿,争执中被杀死了。” 薛靖和突然停住了脚步,愣在原地。 “驸马爷,”宁大人清扬优雅的声音此刻听起来尤为残忍:“您可还记得这件事么?” 作者有话要说: 过渡章节……过渡章节 穿越需谨慎啊!…… 第10章 自 怎么会记得这种事。 薛家二小姐难道已经嚣张到这种地步,连未来国君也不放在眼里了吗? 可是,宁大人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在开玩笑。 “不……不记得了。” 宁大人轻描淡写地道:“听说驸马爷数月前曾发生意外,不记得也是理所当然。” 虽然语气并无太大起伏,宁大人话语中的意思与洛家两姐妹却并无什么区别。当然,任何一个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喜欢嚣张跋扈仗势欺人甚至草菅人命的官二代,于是薛二小姐由衷觉得这位司命大人实在是太有涵养了。 等,等一下,这种帮着别人鄙视自己的心理实在是有点微妙啊…… “宁大人,我……” 一边在心里对手指一边咬嘴唇的驸马爷才胆怯叫了一声,本来就高了一头现在站在台阶上只能看到腰的司命大人突然欠了欠身,道:“驸马爷,请转身。” 嗯? 薛靖和疑惑地转过身看向后面,突然觉得腰部以下腿部以上被什么东西猛地踢了一脚。 ………… 什么东西?还能是什么东西? 驸马爷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飞身扑向前,“啪”一声摔在地上。 与此同时,凌空铮然飞来一支冷箭,以同样雷霆万钧之势穿过薛家二小姐方才站过的地方,牢牢钉在不远处的石柱上。 ………… “事出紧急,还请驸马爷见谅。”宁大人一边道歉一边从地上拉起驸马爷,顺道十分体贴地拍去了膝盖上的灰尘。 分明就是故意的,分明就是故意的啊…… 怎奈何宁大人走得是比武侠路线更高端的玄幻路线,驸马爷只能忍气吞声,又开始十分委屈地低头扯衣服带子的穗穗,空中突然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宁涉江。” 只见昨天在大街上见过的冰块脸迎风立在树上,白衣翩翩地挽了个漂亮无比的剑花,看上去比小龙女还小龙女。 “躲在这里,便以为我寻不着你么?” ……这皇城的保护措施也实在太差了点。 抛开这个不说,为什么大白天能任意穿梭皇家重地的司命大人的冰山师妹射箭准头这么差? “二师妹……”宁大人似乎又陷入了深深难言之隐中。 “够了,不要再这般唤我,自那日起,你再也不是我的长师姐。” 那日? 被踢了一脚外带摔了个狗吃屎的驸马爷瞬间暂时忘记了疼痛,再次竖起耳朵。 宁大人长得又漂亮又假仙,二师妹长得又漂亮又冰山,站在一起从头到脚都刻着神仙眷侣四个字,也难怪人家要八卦啊。 “那日之事,并非我所愿。” “你的罪孽,仅凭这一句话,便可洗清么?” 二师妹举着剑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你在这东陵所作所为,我只当看不见,听不着,可是,你竟然……竟然如此对待五师叔,”冷冰冰的声音似乎哽咽了一下:“究竟何时,你竟变得这般冷血无情。” “那么,二师妹可是憎恨于我?” 宁大人抬脚缓缓走下台阶,扬起头来望着树上站立的人影。 “既然如此憎恨,就请二师妹动手吧。” 冰山多话二师妹却突然沉默了。 就算心理兼生理年龄都只有十五岁的薛靖和也完全看明白了,这才是真正的相爱相杀啊。 “自小到大,你终究只会这般对付我。” 宁大人露出如公主殿下一般温柔笑意,道:“只因二师妹自小到大,只吃这一套吧。” “如今,却不会了。”冰山二师妹一字一顿说道:“杀了你,我自当陪葬。” ……喂,这也太…… 一瞬间,长剑在阳光照射下泛起森森寒光。 当然,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宁大人绝对不可能就此魂归西天。 正如昨天街道上呈现的那样,长剑离亲爱的司命大人心窝只有寸许时,被凌空冒出来的兵器打偏了去。 “你们师姐妹当真有趣,”少傅大人一手将剑插回光华灿灿的剑鞘里,一手将手里的托盘摆正了正:“好好说话不行,非要动刀动枪。” 才一个晚上没见,少傅洛嫣眉角含春,一双桃花眼顾盼生辉,与现场相爱相杀的苦逼师姐妹顿时形成鲜明对比。 “与你何干?” 冰山二师妹终于吐出一句短句来。 “二师妹寻仇不顾时间地点也就罢了,偏生连是非对错也不问一句,”少傅大人食指轻挑着自己一缕头发,悠悠道:“令师叔怎么死的,问问他的亲传弟子萧将军岂不更好?” ……萧将军?莫非是那个挂名姐夫萧将军? 冰块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动,拿眼望着洛嫣,问道:“此话当真?” “当真。”少傅大人挑了挑眉毛:“二师妹再不走,等会儿我家长姐来了,可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告辞。”冰山二师妹看了司命大人一样,刷地从原地消失了。 ……所以,她到底是来干嘛的? 少傅大人忍不住笑了一声,转身望向司命大人:“你瞧,她根本不想杀你。” “那又如何?”宁大人轻叹一声:“以她的性子,今世也不会原谅我。” “倒也不尽然……”少傅大人刚想说些什么,余光扫到透明状听八卦的驸马爷,掩口打了个呵欠,将手中托盘举得高些:“可要尝些?” “洛大人的手艺?” “正是。”桃花眼笑得幸福都溢出水来了:“阿姐给殿下备的茶点,我偷了些来。” ……有一个又会飞又会训练军队又会打扫卫生又会做饭的全能姐姐,难怪少傅大人容光焕发得像捡了十吨金条一样。 宁大人从盘中拈起一块糕点状物体,放入口中尝了尝,道:“洛大人手艺果然极佳。”转头问道:“驸马爷可要尝尝看?” “……嗯。”真的可以吗? 宁大人又拈了一块,走到身前递予她。 薛靖和刚咬了一口,突然觉得腰部以下腿部以上又被什么东西猛地踢了一脚。 …………你们这群混蛋啊!! 一边心里怒吼着一边飞出去的驸马爷再度“啪”一声摔在地上,端着托盘的少傅大人居高临下看着趴在地上的美少女臀部上的两处鞋印,笑吟吟开口道。 “这下可对称了。” 作者有话要说: 由于某些身体原因迟更……对不住!(搓衣服 第11章 倒 薛同学穿越之前虽然不是生于大富大贵之家,好歹衣食无忧,平日邻里和睦,同学友人间互助互爱,大致上算得一名无忧无虑根正苗红的未成年少女。可是如今不止背负了杀人凶手的罪名,更被玛丽苏御姐们当成皮球踢来踢去,个中血泪,实在是,实在是丢尽穿越主角的脸。 “驸马爷可安好?” 司命大人微微弯低腰,体贴开口询问着。 一点也不好。 没有主角光环笼罩的薛靖和孤零零趴在石板地上,泪水刚在眼眶里打了个转,突然感到一只手轻轻柔柔放在了自己背上,耳边顿时犹如万千羊驼呼啸而过般响起家臣的话语。 拍了一掌在背上,整个人连骨头都化没了。 整个人连骨头都化没了。 骨头都化没了。 化没了。 中二驸马爷瞬间忍住了即将狂涌而出的眼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翻身从地上跳起来,拍拍身上尘土,露出异常乖巧的美少女笑容。 “不碍事,有劳宁大人关心。” 大概是这把笑容配在长相纯良无害的薛家二小姐脸上太过相得益彰,司命大人与少傅大人齐齐露出看见怪物的表情。洛嫣甚至抬起空闲的左手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脸,喃喃道:“这也未免……” 差别太大了。 “驸马爷无事便好。”司命大人很快又换回了那副清雅端庄的形象:“想必殿下也等得久了。” 只在一瞬间,驸马爷竟在假仙宁大人转换表情时恍惚看到一丝意味不明的,怜悯。 ……是错觉? 洛少傅眼角习惯性一挑,正欲接话,却颇有预兆地打了个冷颤,身后随之传来一声:“洛嫣。” 嗯,大事不妙。 少傅大人眼疾手快地一把将偷出来的托盘塞进刚爬起来的薛二小姐怀中,回眸露出一个沁人心脾的笑意:“长姐来得可巧,驸马爷正吵着要见公主,我头都疼死了,您快带她去寻罢。” ……这七大姑八大姨的即视感究竟是要闹哪样…… 驸马爷正暗暗吐槽毫无半点为人师表形象的狐狸脸,冷不丁一抬眼,两道刀锋般的目光直直透过空气射了过来,心里打了个突,连忙低下头去。而面瘫平胸储君殿下此刻穿着剪裁十分合身的明黄色长袍,腰间斜跨着一柄华丽长剑,带着几名随从站在洛郡守身侧,听见少傅一席话后脸色更是变得跟臭豆腐干一样,干巴巴吐出一句:“正巧,本宫也要去寻皇姐。” 洛嫣见到自家弟子,笑得更是开心:“储君殿下就这么来了,不怕帝师大人发起怒来,拿龙头拐杖打您么?” “不劳老师费心。”储君殿下一边用目光凌迟驸马爷一边正色道:“凤清有要事与皇姐相商。” “这倒也好。”洛嫣微微抬了抬下巴:“如此一来,司命大人也不用夜里去合欢殿掳人了。” 果然武力值决定了一切。 还有,合欢殿这个名字如此XXOO的宫殿明明就应该拿给公主殿下住才对啊…… 在场另一个姓洛的女人闻言皱起眉头,正要出言呵斥,洛少傅眼明手快地将托盘从驸马爷怀里抢回来,笑吟吟道:“殿下用膳没有?” 宁大人也在一旁温和道:“殿下与公主均不惯吃甜,这点心清香又不甚甜腻,尝尝看罢。” 本想婉拒的储君殿下终是敌不过两位御姐大人循循善诱,走上前拿了一块,却仍是恶狠狠盯着驸马爷,将糕点放进嘴里用同样恶狠狠的力度咀嚼着,薛靖和生生被她嚼出一身冷汗,慌忙又低下头去看脚尖,惹得储君殿下不免冷笑一声,拍拍手率先大步走向公主殿下住处。 “嗯?” 似乎早已得知消息的公主殿下老远便从殿门出迎出来,一副温文尔雅的长姐姿态牵着自己皇妹往宫里走。储君殿下白净的面容上满是尴尬红晕,站在殿前,开口一句便是道歉。 “阿术为何要道歉?” 储君捏了捏满是汗的拳头,道:“与皇姐相争,绝非阿术本意。” 公主不禁轻笑道:“阿术可知这一句话,要置帝师大人于何地?” “却也与帝师大人无关。”储君殿下突然扑通一声跪在石阶上,声音之大,连被遗忘在最末尾的驸马爷都替她疼了。 “只要皇姐答应阿术一件事,阿术便再不争这皇位。” 公主殿下未见任何表情变化,只开口道:“一国储君,如此成何体统,快起来。”说着伸手去扶,储君却纹丝不动,一字一顿道:“皇姐若不答应,阿术便长跪不起。” 喂,铁膝盖储君殿下的逻辑明显有点混乱啊…… 公主殿下听罢,无奈笑曰:“何时变得这般耍赖,若你的条件是杀驸马爷,皇姐岂非要守寡?” 储君明显呆了一呆,拳头愈捏愈紧,愤然道:“皇姐既已猜到,阿术便不再拐弯抹角,只要她一死,皇姐便可不费一兵一卒,登上皇位。” 轰隆! 变成透明状的驸马爷瞬间被雷劈成了八百瓣。 不要,不要这种时候才变成万众瞩目的主角好不好!! 薛二小姐惊恐地抬起头,发现众人目光交汇聚集在自己身上,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 然后又退了一步。 公主殿下望了驸马爷一眼,转回目光轻叹一声,道:“你可在为难皇姐?” 储君愤然的面容出现一丝轻蔑的笑意,看起来竟然有些扭曲:“东陵比她容貌出众的不在少数,性情更好过她千万倍,何况皇姐的情人多如过江之鲫,何须为她一人放弃大好河山?” ………… 不是这样的……肯定不是这样的…… 薛靖和此刻突然觉得,自己的智商又不够应付眼前发生的事了。 “皇姐若是点头,阿术即可启程,今生便不会出现于帝京。” 看见公主殿下突然沉默无言的场面,驸马爷突然脑际一片空白,再度向后退了一步,转身拔腿就跑! 储君见皇姐并未有任何拒绝之意,重重磕了头,道:“皇姐大恩,阿术先行谢过。” 站起身刷拉一声拔出剑,沉声喝道:“给我追!” 驸马爷正在前方不要命地跑,听见身后动静,回头一看,储君殿下提着华丽丽的长剑带着随从以自己三倍速追来,顿时吓得腿软脚软,左脚绊右脚,啪叽一声摔在地上。 储君瞬间已经追上,居高临下瞪着薛家二小姐,眼睛充血,低声道:“阿皖,我这下替你报仇了。” ………… 哪有在皇宫里随便杀人的!你到底有没有常识啊! 薛靖和哪里遭遇过这种真刀真枪对着自己的场面,三魂七魄全飞了出去,勉强向后挪了几下,见根本没人追上来,当即“哇”一声哭了出来,奋力嚎道:“不是我杀的……真的不是我杀的……” 储君举着剑的手抖了抖,咬牙道:“本宫亲眼所见,你还要狡辩到何时?” 薛靖和被伸过来的剑架住脖子,已经完全不知道怎么解释了,双眼一闭,语无伦次哭嚷道:“不是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不是我……” 难道穿过来就是为了被XO一次吗…… 复读机了半天,也没觉得有利器割破喉咙的感觉,睁眼一看,却见公主殿下蹲在自己身前,小心肝当即软成了一滩水,坐起来一把搂住自家妻子的脖子,还没开口说话,便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殿下,”洛郡守面色凝重地跪在躺倒在地,四肢痉挛口中黑血横流的储君身侧,禀报道:“储君殿下中了毒。” 作者有话要说: ……我说我来了四个月大姨妈有人会信嘛!…… 第12章 公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东陵国主便是中毒身亡的。 现在连储君殿下也未能幸免,就算向来智商不够用的驸马爷也觉察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殿下,帝师大人到了。” 惊魂未定的驸马爷只看着走玄幻路线的司命大人噗噗噗随便拍了几下储君殿下就不再呕血,更呈现出与年纪不合的痴呆状,听见通报清醒,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公主殿下抱进屋子已有好大一会儿功夫了。 挂名娘亲看上去似乎比一个时辰前还老了几岁,纯白长衫穿在身上透出森森苍凉倦意,说来也奇怪,皇帝陛下驾崩,驸马爷两日内所见之人,便只有薛帝师的服饰看上去像是祭奠死人的…… 司命少傅郡守一干人等均身穿朝廷一体化的又拉风又张扬的黑色滚金边胸前还绣着张牙舞爪图案的宫袍,储君与公主殿下黄灿灿的皇族服饰更闪瞎人眼,连随侍们都毫不避讳地穿着暗红色衣衫,相比之下,驸马爷身上极不合身的夜行衣倒显得如她母亲一般忠君爱国了…… 两拨人明里暗里似乎争得不亦乐乎,连丧礼都不见动静,只怕尸体放在棺木里都发臭了,一国之君的最终下场难道就这么悲催么? 薛二小姐心底突然可怜起从未见过面的炮灰皇帝陛下来。 “殿下因何中毒?” 带着大队人马进殿来的帝师大人单刀直入,摆出一言不合就要斩立决的架势,公主殿下倒是十分淡定地用杯盖轻轻拨着杯子里的茶梗,道:“司命大人与少傅大人正替阿术诊治。” “殿下因何中毒?” 薛帝师微微拔高了音量,殿上突呈剑拔弩张之势。 “帝师大人,”侍立在旁的洛郡守开口道:“公主殿下素来对储君疼爱有加,况且真要谋害,也不必用下毒这么费力的法子,您若借机生事,只怕要先问过家母手里的兵符才好。” 薛帝师冷冷笑了一声,道:“洛云商病得只剩半条命,这朝堂之事,她可还管得了?” 洛翎皱眉欲语,反是公主殿下抬起手制止了她,道:“本宫也想知阿术为何中毒,她日间可吃了什么?” 储君随从之一向前踏了一步,拱手道:“殿下思及先帝,哀痛过度,从昨日起便未进食,只方才吃了少傅大人给的糕点。” ………… 闹了半天,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 薛帝师再度冷笑一声:“事已至此,公主还有何言赐教?” 虽然被司命大人少傅大人欺负,此情此景,不知第几次被遗忘在侧的驸马爷忽而产生了正义主角的觉悟,鼓起了勇气涨红了脸,吞吞吐吐道:“那个点心……司命大人也吃了……我……也吃了。” 秋风扫落叶的沉默之后,大殿上更是安静得只剩下风拂过的声音。 薛帝师用一种难以名状的目光盯住自家小女儿,半晌吐出一口气,幽幽开口:“驸马爷可否说得详尽些?” ………… 这到底是怎么了? 薛靖和清清楚楚看到挂名娘亲眼里掠过的失望,酸涩,痛惜,甚至还有什么读不出来的情感,突然间手足无措。 明明知道会这样,为什么要把自家女儿嫁给敌人? 何况……何况我说的都是真的啊…… 自持有理有据让人信服的薛靖和带着些许不甘心与帝师大人对视,然而只片刻的功夫,便被母亲复杂的目光杀得丢盔卸甲,几乎要夺路而逃。 公主殿下不动声色将母女二人的争斗收入眼底,伸手将驸马爷拉到身前,轻声笑道:“帝师大人等着驸马爷回话呢。” 薛靖和心口堵得慌,低下头喃喃道:“我就是吃了啊……” “驸马爷与殿下吃的并非同一块。”储君随从之二恭恭敬敬提醒了一句。 够了啊你们! 薛家二小姐多日积攒的怨妇气突然爆发了。 “我自己拿的,她也是自己拿的,难道她就是黑手吗!这么衰就不要当皇帝啦!” 满殿的人再度惊呆了。 都说薛帝师家的小女儿性子暴躁顽劣天不怕地不怕,今日一见才知传言不虚,这种杀头的话张口就来,真是不负盛名! 薛帝师的脸色由红变绿,最后变成极为难看的死灰色,断喝道:“你放肆!” 驸马爷被喝得心里一抖腿间发软,差点要哭爹喊娘起来,而本场对峙受益最大的公主殿下内里笑得肠子都要断了,面上却还装出正经八百的样子,十分顺畅地将驸马爷抱过来搁在了自己腿上,柔声哄劝道:“下次可不许这么胡言乱语了。” ……啊,公主大人老毛病又犯了。 薛帝师看见自家闺女被名正言顺地吃豆腐,死灰色的脸都快冒出尸斑了,公主殿下不禁莞尔,继续旁若无人地询问自家驸马爷:“阿术吃的点心,与你吃的有何不同?” 完全没见过世面的驸马爷被顺毛顺得十分受用,努力思索了一会儿,皱着眉答曰:“没有什么不同……就是她嚼得比较用力。” 噗。 这下连一直看驸马爷不顺眼的洛郡守都喷茶了。 公主殿下勉强控制住了面部神经,冲薛帝师缓缓道:“帝师大人,驸马爷是您嫡亲血脉,连她都这么说,您还不信么?” 已经完全处于下风的薛帝师出乎意料地没有做出任何反击,而是深深盯住小女儿,直到宁洛二人从后殿走出来,才恍然回过神。 “储君殿下已无大碍。” “可知是何原因?” 司命大人欠身回道:“储君殿下应是服食了慢性药物,所幸时日不长,毒性未侵入心肺。” 慢……性毒药? “绝无可能。”帝师大人断然否决:“殿下饮食向来由靖尧负责,绝不会出差错。” 靖尧?挂名大姐? 公主殿下似笑非笑道:“帝师大人莫要忘记,皇帝舅舅是如何仙去的。” 帝师一时无言,公主便又问道:“是何药物?” “回殿下,”这次说话的换成了妖娆的少傅大人:“据司命大人所说,该是合欢散。” ……合欢!又是合欢!你们到底是有多喜欢合欢!那玩意难道不是chun药吗! 驸马爷已经无法吐槽这神奇的药名了,却只见公主殿下面容划过一丝奇异的笑容,再抬头看去时,挂名娘亲似乎完全变成了木乃伊。 “司命大人,”公主殿下温润如玉的声线隐隐透出残忍的快意:“据说,萧将军是您的同门师弟。” “回殿下,正是。” “那合欢散,可是贵派独门秘药?” 第13章 主 中洲星宗,是这块大陆上历史最悠久的门派。 同时也充满了世人向往的神秘色彩。 千百年来,星宗门人大多成为各领域引领风骚,独秀一枝的传奇人物,而朝代更替,格局变迁更是充斥着其纵使史书刻意抹去也无法遮掩的痕迹。 世间传言,四国纷争不断,星宗则态度暧昧,门内弟子各据一方,实是因为如今局势,正是其一手创立的。 简而言之,就是一个开了金手指,能用上帝视角俯瞰众生的大boss。 ——当然,这句话是通过家臣偶尔的总结以及路人对司命大人的狗腿样得出的结论。 所以,这个星宗到底教些什么? 宁大人和萧将军从各个方面来讲都明显不是一挂的啊…… 驸马爷仍然一副被包养的小妾姿势坐在公主腿上,低头看着殿上只见过一两次的挂名大姐和从没见过的姐夫,由衷地称赞了一句,果然是郎才女貌啊。 相比挂名大姐形如复刻版帝师把自己衬托得如同领养的容貌气质,驸马爷对初次见面的姐夫有着更浓厚的兴趣。 传说萧将军十五岁第一次出道,在东陵与南漠的交界处救下了当时微服私访视察工作不小心被发现的前国主大人,前国主大人一见面前少年目朗似星,丰姿如玉,鼻若悬胆,唇红齿白,当下龙心大悦,抬手一挥,纳入后宫…… 当然后面不是那样啦…… 萧将军在后宫当了几个月侍卫,与同在宫中就职貌美如天仙身子孱弱的帝师家大小姐一见钟情,再见倾心,三见私定终身,最终水到渠成,结为夫妻。至此平步青云,飞黄腾达,从侍卫一跃成为了将军。 正如宁大人凭借神一般的解命术闻名于世,萧将军的泡妞名气比之同门师姐毫不逊色。在星宗历史上,也出现过不少不干正事,寄情于娱乐的各色人物,所以世人对于萧将军这类出身星宗却靠脸吃饭的英俊小生十分宽容,至于何以能单枪匹马救下国主,又或者能让出身高贵门门功课都是满分的薛大小姐一见钟情,也就渐渐无人深究,从而变成茶余饭后供人编排说书的段子了。 “殿下,此事乃重台一人所为,与旁人绝无干系。” 驸马爷差点一口茶喷在他脸上。 这……这简洁明快直奔主题的认罪方式也太神奇了吧。 公主大人环视殿前表情瞬息万变的帝师大人与面无表情的薛大小姐,道:“推出去,斩。” 驸马爷这下果真一口茶喷了出来。 故事发展的太过迅速,怎么,怎么就这么不对劲呢? “且慢。” 虽说萧将军是以夫凭妻贵的小白脸姿态展现在朝野上下,但毕竟是个将军,出身军营的路人侍卫们动起手来不免有些迟疑,听见喝止不由轻舒一口气,只见薛大小姐上前一步,道:“望公主殿下念我薛家世代忠于东陵,赐我夫君全尸。” 公主大人正替呆滞驸马爷擦拭嘴角的手微微顿了顿,继而笑了一声,道:“市井流传星宗门人有秘技傍身之说,死时身首分离却可活命,薛奉御也相信此等无稽之谈?” 等等,这逻辑不对啊?闹了半天,挂名大姐却是嫌自己老公死得不够透? “虽是市井传闻,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既然薛奉御如此忠君爱国,本宫便如你所愿。”公主殿下悠悠望向帝师大人:“不知薛帝师可还有话要说?” 帝师大人数度欲言又止,最终看了女婿一眼,道:“臣无异议。” 公主殿下冲下挥了挥手,又笑道:“幸而本朝未如南漠北川有株连之说,不然本宫岂非也要沾驸马爷的光?” ……这走向当真太奇怪了啊。 只不过片刻的功夫,薛二小姐的心如同坐上云霄飞车翻腾了几百个圈,眼看着路人侍卫们当真押着英俊姐夫向殿外走,心里一紧,一把捏住公主殿下的手腕,十分迷茫地小声道:“别……别啊……” 声音的确太小,除去神功盖世耳聪目明的宁大人之外,大概只有距离最近的公主殿下听见了驸马爷蚊子般的呐喊,反手握住了她满是汗水的手掌,轻声道:“乖,没事的。” 继而微微提高声音,冲左右道:“带驸马爷下去休息吧。” 没事?就是说挂名姐夫不会死吗? 驸马爷狐疑地从公主身上爬下来,一旁的狐狸脸洛少傅突然开口道:“我送驸马爷一程吧。” …………身为储君的老师,真不会说话。 薛姓驸马爷心不甘情不愿地跟着洛少傅绕出后殿,心里再一次纠结开了。 挂名姐夫毕竟是将军,怎么会这么轻而易举就被赐死了?行刑前一秒钟一定会有人喊刀下留人的吧! 但是,经过了一系列超脱常理的事件,譬如驸马爷娶公主没有婚礼,偌大一个皇宫没有几个守卫可以随便飞来飞去,储君殿下在皇宫里带刀砍人,还有带路的不是位高权重的司命大人就是位高权重的少傅大人完全没有丫鬟半毛钱事儿,驸马爷又觉得没有什么事是不能发生的。 嘭! 薛靖和心思全用在梳理事件上,完全没注意前方的少傅大人已经停下脚步,十分顺畅地撞了上去。 “驸马爷小心。” 口里说着小心,语气完全是一副要吃人的架势,面对少傅大人妖娆明艳的脸庞上充满着毫不遮掩的厌恶与不屑,驸马爷条件反射护住了自己的胸。 等一下,为什么要护住胸…… “驸马爷倒真柔弱。” 这如同踩到shi的嫌弃表情…… 薛靖和忍无可忍,开口反抗道:“我又没有逼你帮我带路……” 少傅哼笑了一声,道:“比起帝师大人与薛大小姐,下臣宁愿对着驸马爷。” 哇,你也知道自己是下臣啊,还真敢说。 薛靖和凭借两日来的所见所闻,猜出洛家与薛家大概是世仇,也不太想自己往火坑里跳,闷头往前走,少傅大人在身后凉飕飕道:“驸马爷可认识路?” 不认识也不要你带啦。 走了好长一段时间,回头并未看见有人追上来,心里舒了一口气,突然眼前一花。 “驸马爷万福金安。” ……吓死人啊! 薛靖和一手按住胸口,瞪着面前神出鬼没的家臣,惊魂未定地道:“你干嘛去了?” 薛瑾在脖子上做了一个刀划的动作,漫不经心道:“看杀人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才不会弃坑呢!! 就是大姨妈一来几个月而已…… 第14章 殿 他问:你可后悔? 他答:不曾。 他问:可有话要说? 他答:无。 他默然片刻,扯过三尺白绫在手,环于他脖颈之间,只片刻功夫,见他面色涨红,继而转为深紫,额头青筋突现,双目爆出…… “够了啊喂!” 薛靖和捂住耳朵,毫不客气地打断家臣的描述。 “我不要听!我不要听啦!” 家臣瞥着榻上一边翻滚一边蹬腿的驸马爷,用居高临下的淡然口气道:“卖萌是没用的。” 薛二小姐坐起身来,愤然抄起一个枕头丢了过去,家臣施施然接住,躬身道:“驸马爷若要发威,请先把眼泪擦干。” 薛靖和不甘心地扯过她衣角擦了擦眼睛,道:“我才没哭呢。” “不,您的确哭了。” 有一个诚实的丫鬟真心烦。 薛瑾不着痕迹地将衣服从驸马爷魔爪中抽出来,道:“属下原以为,驸马爷会很开心。” 开心?为什么会开心? “您自小喜见血,每逢初一十五街口囚犯斩刑,您都会前去围观。” …… 这已经不能用恃宠生娇来形容了。 因为被铅球砸中,就要穿越到这么一个变态的地方,穿越到这么一个变态的人身上么? 驸马爷越想越绝望,眼泪禁不住越流越多。 “变态……你们都是变态……” “我要回家……不跟你们玩了……” “你们……你……” 驸马爷一边哭一边泪眼婆娑地看着家臣将枕头放好,走到屋子中央,坐下,倒茶,喝茶,拿起瓜子开始嗑,所有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瞬间连半星抱怨的心情都没有了。 “你……他……” 家臣将瓜子皮吐出来,道:“驸马爷有何吩咐?” 如果有养气功夫比赛,薛靖和觉得自己一定是冠军。 “我要洗脸。” “不是才洗过吗?” “薛瑾!” 死一般的沉寂之后,家臣缓缓将头转过来,牢牢盯住自家二小姐。 这到底是什么眼神…… 不得不说,家臣长得很漂亮。 不是类似公主殿下的温婉迷人,司命大人的清雅端庄,少傅大人的妖娆妩媚,又或者郡守储君挂名娘亲挂名大姐那样带着贵气的漂亮,但,就算是面无表情,目光如死水,也的确是很漂亮。 如今这副漂亮的面容突然流露出充满仇恨的杀意。 …… 薛靖和心脏突然跳漏了半拍,抱紧刚才扔出去的枕头往榻里缩了缩,轻声道:“我不洗了还不行么……” 家臣的表情只维持了几秒,又变回了活死人的状态,转头继续嗑起瓜子来。 ……只是洗个脸而已啊……至于么…… 薛靖和还处在惊吓中没有缓过神来,反倒是家臣嗑了几颗瓜子便停下了,开口问道:“驸马爷还想继续听下去吗?” 这么一问,薛靖和才想起来刚才进行到一半被打断的话题。 “萧将军,真的死了吗?” “嗯。” 家臣回答得十分肯定:“不过半刻,已然气绝。除非他是神仙,有死而复生的法术。” 作为一个相貌英俊,出身高端洋气,出场拉风,经历曲折又充满浪漫气息的将军,就这样莫名其妙地炮灰了。 薛靖和做出了一个斩钉截铁的结论:他跑错片场了。 如果是言情小说或者BL小说又或者种马小说……,这样英帅靓正型的男子一定拥有着更美好的结局。 希望萧将军的魂魄能穿越到以上小说里。 于是驸马爷在纠结祈祷的心情中渡过了宫中的三日。 相比第一天又飞又跑被踢被砍如果写成小说妥妥能占七八章的生活,之后的日子平淡得心头能长出草来。 自从挂名姐夫被勒死之后,司命大人消失了,少傅大人消失了,郡守大人消失了,就连自家新婚老婆都消失了。 驸马爷每天被宫女甲乙丙丁通传公主殿下十分忙碌不能回来,只能通过在后殿有限的场地里拔拔草以及听听家臣的八卦消遣解闷,心里不由生出一丝怅然之意。 ……这是斯德哥尔摩症发作了吗? 于是第四天傍晚,驸马爷除草归来,一踏进门看见公主殿下一副刚刚出浴的状态,身穿没有二两重的轻纱睡衣斜倚在靠垫上看书,差点没把自己舌头咬断。 公主殿下见到许久未见的驸马大人,笑得那叫一个山花烂漫,放下手中书卷,招手道:“过来。” ……傻瓜才会过去。 薛靖和怎么看怎么觉得这把圣母玛利亚的笑容用来形容黄鼠狼见到鸡再贴切不过了,杵在门口死活不肯往里走,公主殿下见状,勾着嘴角道:“驸马爷当真这么怕我?” 要只是怕还好说了呢。 “我保证,今晚绝不会碰驸马爷一下,可好?” ………… “真的?” “真的。”公主举起手信誓旦旦:“绝无戏言。” 薛靖和看见公主殿下白皙如玉般的手臂随着轻纱下滑而暴露在空气中,脑子好像突然被抽空了。 你不是攻吗……干嘛……干嘛色/诱啊…… 好不容易同手同脚走到了榻边,公主殿下果真信守诺言,只是简短问了一下吃过饭没洗过澡没之后,居然又捧起书旁若无人看起来。 当然面对如此循规蹈矩的公主殿下,薛靖和如果再成熟十岁,肯定会觉得这是一个巨大的阴谋。 但是,今年只有十五岁的中二驸马爷眼下只生出了无比失望,寂寥,不甘的心情。 “储君殿下……没事了吗?” 公主殿下略略歪着头看了她一眼,莞尔道:“无甚大碍,今日已醒了。” 所以,你这几天都是在照顾她喽。 驸马爷带着不忿的心情偷偷瞪了公主一样,突然,全身血液都涌上了头。 容貌秀丽气质温柔什么的,早就被传烂了,身材高挑修长,也不是新闻,只是,只是…… 驸马爷盯着没有二两重的轻纱下若隐若现的某处雪白肌肤,整个人都崩溃了。 你不是攻吗……为什么,为什么这么…… “驸马爷,”公主柔和声音随着清风传入耳际:“您流血了。” 第15章 下 虽然在小说戏剧里,常常出现譬如陈世美此类虽然最后被咔嚓但实际盘正条顺赚得盆满钵溢的驸马,又或者富察皓祯此类虽然最后也被咔嚓但实际是光芒万丈汤姆苏男主的驸马,但,就算是YY出来的,他们还是被咔嚓了。 由此可见,驸马这玩意绝对是个苦逼职业。 诸如柴绍房遗爱等,不但一辈子活在老婆的阴影下,到了最后,仍旧被咔嚓了。 什么,你说那位传奇到不能再传奇连金手指都不足以形容的女驸马冯素贞? 人家可是会胸口碎大石啊!你行么? 于是,本篇真主角的驸马爷只能坐在床沿,一边用手帕擦鼻子一边偷偷的,偷偷的偷瞄自家老婆。 再这么下去,迟早会得斜视的啊。 在未见面的时间内,薛靖和思及公主殿下,总是由衷感到莫名其妙,明明才见过几次面,而且又是个装模作样个性恶劣随便砍人脑袋的大腹黑,为什么自己会鬼使神差地有种猪油蒙了心的情愫? 难道天生就是个M吗…… 介于驸马爷年纪尚小,且是个脸皮薄没路用的大包子,公主殿下十分善解人意地将睡衣系好,坐直身子,凑近她问道:“驸马爷可好些了?” 薛靖和连连点头。 “那,不如我们来谈些正事?” 正事? 真稀奇,公主殿下居然能找自己谈正事么?确定不是什么夫妻,啊不,妻妻之礼的正事? 驸马爷不自在地将身体挪远一点,捂着鼻子嘟囔道:“什么正事?” 公主沉思了片刻,道:“不如聊聊阿术吧。” 阿术?储君殿下? “皇帝舅舅只她一个孩子,自小在宫中寂寞,性子孤僻不甚圆滑,如今这一遭又伤了身子,驸马爷日后少与她置气可好?” 啊,你果然就是个死妹控。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还能说些什么? 何况,明明就是她在找我麻烦啊。 薛二小姐内心一连串吐槽往外冒,怎奈何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有黯然点头。 公主殿下颇为欣慰地笑道:“如此,我先替阿术谢过驸马大人了。” 身为东陵少男少女梦中情人NO1温柔体贴多情多金的公主殿下,与自家驸马爷独处时,不是一副不问缘由霸王硬上弓的痴汉行为,就是操着循循善诱的口气替别人说项,就算皮薄肉嫩的包子也会蒸糊的好吗? “这么喜欢她,为什么还要争?” 一时忍不住脱口而出,话才说完即刻呆住,恨不得连抽自己几巴掌。 公主殿下当然不会动怒,甚至连脸色都未有变化,只叹道:“驸马爷还小。” 小你的头,那个啥的时候又不说人家小! 瞧见对面人脸都绿了,公主殿下不禁笑了一声,软语道:“是我失言,驸马爷切莫见怪。” ……居然真的这么讲话算数啊? 似乎早已习惯殿下大人哄人必有身体接触的套路,驸马爷此刻犹如口是心非作死女主角的心情不言而喻,果断站起身,踟蹰道:“我……去沐浴。” “驸马爷沐浴之前,可否再应允我一件事?” 公主殿下说着,伸手从枕边拿出一件事物。 “那是什么?” “兵符。” 萧将军死了,遗留下来的三万神策军理所当然成为朝中重臣虎视眈眈的猎物。 虽然薛靖和并不理解为什么只凭半块烧饼大的牌子就可以调动军队,但这不表示它不重要。 眼下公主殿下拿着世人梦寐以求的半块烧饼,如送出定情信物一般娓娓道:“驸马爷可愿接下此物?” 开,开什么玩笑!! 做事犹豫不决的驸马爷斩钉截铁摇了摇头。 “真的不愿?”公主殿下微微眯起眼睛,口气流露出淡淡失望之意:“本宫原以为,驸马爷会很开心呢。” 从古至今,掌握兵权都是一件能毁天灭地扭转乾坤的事情,但俗话说的好,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薛靖和自认连一个家臣都管不了,管军队?分明就是作死的节奏。 “既然如此,”公主殿下见到驸马摇头摇得特别坚定,遂道:“便罢了。” 等一下。 薛靖和愣了一会儿,问道:“为什么要给我?” 自己留着不是最好么? “自己留着的话,驸马爷您猜,帝师大人与左右丞相会不会答应呢?” 公主殿下将牌子重新放回枕边:“听闻驸马爷自幼喜武,可有读过兵书,知晓制衡是何意?” 薛靖和没有读过兵书,但是历史课难得不开小差,很容易听懂了公主殿下的意思。 正如薛瑾描述的那样,东陵的兵权分布,大概就是最好的制衡。 拥有人数最多质量最高的军队的监国公主殿下,血统纯正得一丝渣滓都找不到,更重要的是,这些铁骑军分布在边界处与各郡。 帝京中能最快牵制皇城的两拨军队,分别被御史大夫与帝师掌控,两家又恰好是世仇,于是就算前国主陛下发丧已有六七日,储君殿下又遭逢大变故,国内仍然能维持住井然有序的状态。 然后,据悉御史大夫病入膏肓,而萧重台又因谋逆罪被处死。 这个时候,身为帝师亲生女,又是公主驸马的薛家二小姐,无疑是掌握兵权的最好人选啊! 智商终于上线的薛靖和此时此刻,完全没有一丝终于变身成为关键人物的喜悦,反而恐慌起来。 就好像…… 就好像她与公主殿下的这场婚姻是被精心策划好的一样,之后的所有事情都出乎意料又有条不紊地发展了下去。 包括勒死挂名姐夫,难道就是为了让自己拿到兵符吗? “驸马爷?” 殿下大人才问完一个问题,只看见驸马爷突然脸色大变,接着眼泪跟不要银子似的刷刷刷往下掉,连忙下了榻走上前将她拥进怀里,带着些许笑意哄道:“怎么就哭了?我又不是先生,不知道也不会打你板子。” 才不会再上当了。 这次,几天之内明里暗里哭得比前半世还多的薛二小姐愤然推开公主殿下温柔如同泡沫的怀抱。 “殿下。” 不合时宜的低沉声音又如那晚传进门里。 “望关乱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居然忘记了尔康没有被咔嚓! 第16章 攻 望关原来并不叫望关,它位处南漠东北方,地势奇高,并且曾有个极为拉风天雷的名字,叫百战城。 在东陵第二十二任国主继任初期,大将军洛云商挥军南下,最终占领了这块见证东陵南漠之间上百场战争的土地。 而失去了这座天险之城的南方国度,从此不可避免地衰败下去,今时今日,只剩下不足一半的版图。 南漠历任君主信奉内丹术,故而皆寿命不长,只当今在位者一扫旧时陋习,颇有励精图治的明君风范。既然听闻东陵国主身亡,皇位悬空,正是大好时机,当然趁机发难,试图扭转局面。 据悉南漠数万将士兵临城下,拦河筑坝,而周围城池也在一夜之间被轻骑军牢牢牵制,望关城内水源断绝,顿成危城之势。 以上种种,皆说明南漠蓄谋已久,准备借此机会绝地大反攻。 公主殿下看过急报,少见地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道:“不过半年时间,竟能做到如此地步,本宫小看了连翘。” 洛翎在旁道:“温城一役,南漠死伤惨重,如今只怕是垂死挣扎罢了。殿下只需派臣前往即可。” 公主笑笑道:“非是本宫信不过洛郡守,一则郡守出征名不正言不顺,二则……” 躲在屏风后面偷听的驸马爷心里啊呸了一声,心道:你一个公主出征就名正言顺了吗? “二则国主新丧,外敌来犯,本宫若此时仍留在帝京,大为不妥。” 唔,打个比方,有一大家人,哥哥习武弟弟习文。老爹去世了,兄弟二人为争当家之位打的不可开交,这时突然外面来了一个恶霸扬言要收地霸屋,哥哥非但不出去打架,反而继续跟弟弟相争,这妥妥先失了人心啊! 自古以来,世人多为名声所累,当政者首先需要的正是民心。公主殿下之所以能与储君有一争之力,除去血统之外,便是为人津津乐道的战功。一旦失去了筹码,只会一败涂地。 可是出去打架呢?弟弟会不会趁机坐上家主之位? 很明显,公主殿下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是臣无能,未有军功在身,况且家母她……” 公主殿下摆摆手道:“老师久病在身,还令得洛郡守与少傅大人终日与本宫为谋,未能在床前尽孝,已是惭愧万分,今次决不可再惊动。” …原来少傅的娘是你老师啊。 不管是装模作样也好虚情假意也罢,就算是事不干己的驸马爷听到这番话,也觉得简直得体到姥姥家了。 “无论殿下决意如何,臣誓死相随。” 果然宣誓效忠了啊…… “且容本宫思索片刻吧……”公主殿下长叹了一声:“无论如何,还是先劳烦洛郡守往本宫府去一趟。” 洛翎心领神会,应了一声便转身去了。公主饮了一口茶,放下茶杯道:“驸马爷可听够了?” 薛靖和心虚地从屏风后出来,底气不足道:“我又不是故意偷听,你们说话声音那么大……” “我可未曾说过驸马爷是偷听。” 好吧,怎么都是你赢。 “驸马爷可否再应允我一件事?” 已经有心理阴影的驸马爷脸色刷地比刚才变得还难看。 不,不会是要给……给我兵符……让我出去打仗吧! “我……我……”薛靖和慌忙摆手道:“这个不行,我不会武功,也不会打架,没读过兵书更不会带兵,脑子还撞坏了,你让我去会害了全国人民的。” 公主殿下噗嗤笑出了声,道:“认识驸马爷这么久,这可是头一次与我说这么——长的话。”说着还伸出两手食指做了个拉长的动作。 薛靖和于是十分羞愧地脸红了。 “只是一个小小的要求,驸马爷过来给我抱一下,可好?” ……你这到底是什么性格啊? 大概人都有同情弱者的心理,此时此刻的公主殿下虽然看上去波澜不惊,薛靖和还是觉得她并没有以往那么胸有成竹。 怎么说都是老婆啊……至于刚才发生的事情,只是暂时忘记,并不代表我会对你有什么改观哦。 驸马爷十分阿Q地做了一遍心理活动,然后走过去。公主殿下拉她坐在身边,伸臂将她环住,倒未有任何多余的举动,半晌方道:“驸马爷觉得呢?” “什么?” 明明征战沙场多年,为什么皮肤白皙,身体还这么柔软呢?玛丽苏也要有个限度好不好? 靠在公主怀里的驸马爷智商又下线了,扭头看了公主一眼,才反应过来她问的是什么问题。 这么重要的问题问我真的没问题吗…… “嗯?”公主殿下并没有放弃追问。 “还是……去比较好。” “为何?” 因为这样你才显得像个好人啊…… 薛靖和觉得说出这句话一定会被当场扭下头来,她又不是什么星宗门人肯定会死得十分凄惨,于是小心翼翼回答道:“因为你看上去想去。” 公主殿下大概觉得以她家驸马爷的智商完全不可能说出这么一句技巧十足的话,颇为意外地瞥了怀里人一眼,笑了笑问道:“那,驸马爷想不想我当皇帝呢?” 这样问真的没问题吗…… 薛靖和真心觉得只要一开口,她的脑袋就要掉了。 驸马爷缄口不言,公主殿下当然知道是何缘由,遂道:“童言无忌,驸马爷但说无妨。” …………童你个头!你全家都是童! “不想。” “为何?” “因为,”驸马爷一旦落入圈套,智商直往负无穷奔去:“你当了皇帝,我就是皇夫,皇夫爷比驸马爷难听好多的啊……” 许久之后,公主殿下开始笑了。 不是平常那种装成淑女的微笑轻笑冷笑淡笑,是真的笑得前仰后合好吗! 驸马爷十分委屈,十分哀怨的,脸红成了西红柿。 公主殿下笑了一阵,努力恢复成原来温文尔雅的样子,轻轻抚着她的头发:“驸马爷很有趣。” 一点都不觉得高兴啊…… 薛靖和于是重操旧业,又开始玩衣带上的穗穗,公主殿下轻轻过来握住她的手,道:“多谢驸马爷。” “……你打算去了吗?” “嗯。” 这也行??难道玛丽苏光环真的降临了吗…… “此番前去,大约要一年半载。” 公主殿下似乎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道:“劳烦驸马爷在帝京,替我多照顾阿术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主角开启嘴炮技能…… 我会说这是一个玛丽苏嘴炮把大腹黑变成白莲花的故事吗!……(当然是不可能的 第17章 德 阿术,又是阿术。 身为一国储君,马上就要登上皇帝宝座的人,哪里轮得到我照顾啊? 浑身上下直冒酸水的薛二小姐只有解恨地腹诽一句:活该她是你妹啊! 公主殿下将其面部表情变化尽收眼底,不动声色竖起两指,轻挑起驸马爷一缕发丝,柔声询问道:“驸马爷可会想我?” 根据从前诸多描述,大概可以看出薛靖和同学不止是个没有技能的包子,没有定力的废柴,还是个记吃不记打好了伤疤忘了痛的二货。 哦,或许连伤口都还没结疤呢,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面对各项技能都点满的公主殿下突如其来的调情,少女心再度瞬间碎成了渣渣。 “真的不会?”公主看见驸马爷拨浪鼓似地拼命摇头,颇为遗憾地叹道:“我可是会很想驸马爷的。” ………… 心尖上插满箭头的薛二小姐只有不停心里默念你骗谁你骗谁你骗谁你骗谁你骗谁你骗谁你骗谁你骗谁你骗谁你骗谁你骗谁你骗谁你骗谁你骗谁你骗谁你骗谁你骗谁你骗谁来凑字数,哦不,来试图化解弱智女主角的弱智情愫。 “那个……” 驸马爷扭捏地开口了。 “就没有别人能去了吗?” 偌大一个国家,处在蒸蒸日上的大环境中,除了监国公主,居然没有人可以打仗用。 公主殿下神情微微动了动,然后无奈勾起嘴角,似是自语道:“或许。” 就连身为老师的女儿,亲信到什么事都可以交付的洛郡守也没有军功。 有一种统治叫独/裁。 或许,帝师大人是对的。 “那么,再会吧,我的驸马。” 公主殿下以文艺女青年的姿态弯低腰,在驸马爷额头上留下了一个吻,终于抽身离去。 与驸马爷纠结惆怅的心理活动形成巨大反差的当然是,她的挂名亲娘以及左右丞相一干人等几乎要跳起来连续七百二十度后空翻接转体三百六十度再接托马斯全旋一炷香的狂喜。 据说,在鸡还没打鸣的清晨,公主殿下刚出了帝京城门,左丞相家门口放了一挂震耳欲聋的鞭炮。 然后呢? 只能说,作为身经百战的政客,这实在是太天真了。 距离鞭炮声响不到两个时辰,皇城门口突然跪了数十名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平民布衣。 在一片高喊公主殿下千岁公主殿下为国为民鞠躬尽瘁保家卫国死而后已草民等无以为报只恨不得以身相许的惨烈呼声下,到了正午时分,几乎整座城的百姓都被惊动了。 皇城四周被各种身份地位的人围得水泄不通,好一点诸如斯斯文文的读书人对着墙根歌颂宁可天下人负我我绝不负天下人的公主大人,差一点诸如没什么文化的卖菜大婶杀猪大叔挥着扁担大喊老娘上天入地谁都不认只认公主,声情并茂,五光十色,应有尽有。 到了最后,竟然有守城将士痛哭流涕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控诉左丞相家的鞭炮吵醒了左邻右舍严重扰民应治其滋扰罪。 自古以来,多愁善感的文人与处在社会中下层的平民是最容易被煽动的,而东陵的军人对于屡立战功的公主殿下又有着崇拜情结,于是这场轰轰烈烈的暴动十分顺理成章地展开了。 至于导火索从何而来,嗯,只能说公主殿下深谙炒作之内涵。 面对帝京人民由于能参与国家大事而越发水涨船高的热情,储君党们犹如霜打的茄子一般蔫了。 出了四代皇后的左丞楚氏一门与七代皇夫的右相宁氏一门除了为皇族贡献外观优良用于完善基因的男男女女之外,似乎也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事儿了。 而一向声誉良好就算有个拖后腿小女儿也形象端正的帝师大人因为大女婿毒害储君大女儿疑似毒害储君而处在饱受质疑的风尖浪口上。 这种种条件与出征在外的公主殿下比起来,简直就是天差地别。 据悉朝中重臣跪求储君即刻登基时,储君殿下愤然将玉玺扔在地上拂袖而去,似乎一切都变得更加明朗了。 不知道有没有在外地上位这种事情发生? “那倒未必。” 神出鬼没的家臣再一次否定了自家主子的想法。 “家主不会这么容易放弃的。” “都这样了,还能怎么办?” 薛瑾淡淡道:“若是属下知道,也不会陪您闲坐在这里了。” ……真是连词都不带改的,不知道还那么多话。 “属下要外出买瓜子,驸马爷有什么要带?” 自从公主出征就搬进公主府的薛靖和突然兴奋了。 “不如……也带我出去。” 自从穿越过来就被禁足了好几个月,只在出嫁,哦不,迎娶公主那天出过门,其余时间又都待在空旷得十分诡异的皇城中,驸马爷听见逛街眼睛都绿了。 再怎么说,也要见识一下穿越必备的糖葫芦啊! “万万不可。” “……为啥?” “驸马爷若要出去,”薛瑾恭谨答曰:“属下不敢保证会发生神马可怕的事。” ……神马你的头啊!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能发生什么可怕的事? “我要去……我要去啦……”驸马爷深知自己完全没有威严这种天赋,于是只好打滚卖萌。 于是家臣恶意围观了片刻,在床边蹲下/身道:“我来帮您穿鞋。” 唔,好挤的靴子…… 驸马爷切身体会到了什么是真正的穿小鞋,一瘸一拐地跟在薛瑾身后用眼刀飞她。 “程老板,两包瓜子。” “哟,这不是薛大人吗?好久不见好久不见。” 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果不其然。 胖墩墩和蔼可亲的干果铺老板笑着迎了出来,好死不死看了一眼薛大人身后,顿时面如土色。 “二二二二二二二二二二二小姐大驾光光光光临,小店蓬蓬蓬荜生辉辉辉。” 刚才也不是结巴啊……还有你二的也太多了好吗…… “程老板,”家臣善意提醒了一句:“二小姐如今已贵为驸马。” “是是是,”老板抽出随身携带的女式手帕擦了擦汗:“驸马爷也想吃瓜子吗?本店各种口味应有尽有。” 真的?驸马爷狐疑地问了一句:“奶油味儿的有吗?” 面对这个从来没听过的名词,老板当即老泪纵横。 “驸马爷饶命!驸马爷饶命啊!”程老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刷刷膝行至驸马爷身前拼命磕头:“小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未足月一双儿女,全靠小店养活,驸马爷大人有大量,大人有大量啊!” 薛靖和虽然知道很多个二的二小姐已经人神共愤到了一定境界,但还是受到了惊吓。 难怪那天有这么多人往头上扔瓜子壳呢…… “不不,我只是随便问问。”二小姐摆摆手,无措地躲在薛瑾身后:“是她要买……我不买。” 薛瑾接过老板战战兢兢递上的瓜子,转身欲走,薛靖和奇怪地叫住她道:“你还没给钱呢。” …… 只见电光火石之间,老板白眼一翻,软倒在地。 “您瞧,”家臣摇了摇头,弯腰将老板扶起来:“您吓着他了。” ……到底是有多坑爹啊。 薛靖和带着万分歉意目送家臣扶着老板进了铺子,身后突然穿来一把陌生高亢的女声。 “哟,阿二,听说你被打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公主殿下暂时掉线 支线剧情开启…… 第18章 有 那人身穿明黄王族服饰,手里拿着一根马鞭立在当街,周身上下透出不谙世事又趾高气扬的大小姐气息,总体来说,就是长了一张啥啥都不会还时常拖人后腿的剧透脸。 眉眼竟还有点面熟。 姑娘你哪位? 冲着敢叫薛二小姐“阿二”的胆量,薛靖和料想这位疑似皇族的少女一定来头不小。 少女等了半天,未见对面有任何反应,不禁皱起眉头,正要开口,薛瑾正巧从干果铺出来,见状走上前行礼道:“见过郡主大人。” 郡主大人? 少女瞟了薛瑾一眼,用纨绔子弟特有的高昂声线称赞道:“几个月不见,身体养得不错。” “托郡主您的福。” “阿二,怎么调/教的?”少女换了一只手拿过马鞭,抬起惯用右手捏住家臣的下颚左右拧了拧:“瞧着比以前精神多了。” 喂喂喂,你干嘛呢! 薛靖和连忙拉住家臣的袖子将她拉到身后,少女啧啧一声,撇嘴道;“长皇姐都走了,别再装啦。” 谁装了?再动手动脚,对你不客气哦。 听见长皇姐三个字,驸马爷突然醒悟了,难怪看着有点眼熟,这位少女虽然面部表情甚不讨喜,五官轮廓长得居然同公主殿下有些许相似之处。 这……这也差别太大了吧。 “郡主大人,”被护在身后的家臣低着头回道:“驸马爷确是想不起……” 郡主大人似乎压根就没有听人好好说话的习惯,粗鲁地打断了她的禀报,不耐烦挥挥手道:“他们还在揽月楼等着呢,快走快走。” 街道拐角处便有侍从牵了马过来,郡主大人干净利落地翻身上马,连给人拒绝邀请的时间都没有,鞭子一挥一落,只听那匹膘肥体壮的马兄嘶叫了一声,一溜烟朝着旁边最高的楼奔去。 …………这么近还要骑马啊…… 薛靖和回头盯着家臣,一手指着剧透脸郡主奔去的方向,家臣似是有着读心术般,解释道:“那是您的闺蜜兼死党霍零郡主。” 如果没记错的话,当初就是因为与她赛马掀翻了菜摊,才被帝师大人一棍子打下来穿越的吧。 “那,他们又是谁?” 家臣平静地回答:“是您的闺蜜兼死党们。” 什么闺蜜兼死党,直接说狐朋狗友就好了嘛。 当沿街都找不到糖葫芦摊的薛靖和第一次踏入东陵帝京的酒楼包间,就被深深震惊住了。 这哪里是个包间啊,一屋子横七竖八的桌椅板凳,不知道是装饰还是真有用的笔墨兵刃,放浪形骸的男男女女,分明就是酒池肉林外加乱葬岗好吗! 原来这个世界除了御姐们,还能看到另外一种生物啊。 只见霍零郡主手持酒壶酒杯,见到薛靖和进来,便一副喝高了的神情将酒杯高举过头大声嚷嚷道:“都来给驸马爷敬酒!” 余下年纪差不多同样喝得找不着东西南北的男男女女发出震耳欲聋的起哄声。 郡主大人又以领头羊的姿态训斥道:“都给我小声点,外面还办着国丧呢,被听见了谁都吃不了兜着走。” ……哇,你也知道国丧啊,明明声音最大的就是你。 “殿下,”站在霍零郡主身边的随从之一看见人来齐了,立刻一副狗腿样凑上去谄笑道:“既然驸马爷也来了,不如属下去打点打点……” 霍零郡主劈头盖脸给了他一巴掌,骂道:“混账东西,让长皇姐知道了,你全家都死不够。” 那狗腿随从连忙捂着脸连连道:“是,是,殿下教训的是。” 穿越之前只是个平民,穿越之后每天处在被各种精神虐待的环境中,未能对贵族生活有什么了解,薛靖和此时此刻深刻感受到了封建制度下皇权带来的负面气息,以及看到这群人,终于明白曾经的薛二小姐有多么神憎鬼厌。 国主新丧,皇位悬空,还有,公主殿下还在外面打仗呢…… “何况,驸马爷本来也不喜欢这个,”霍零郡主打完人心情特别舒畅,突然像领悟什么似地笑道:“我说阿二怎么以前谁都看不上眼,原来盯上的是我家长皇姐啊哈哈哈哈哈。” 薛靖和看着那张跟公主殿下相似三四成的脸露出金馆长般的笑容,整个世界观都崩塌了。 “来来来,驸马爷请上座,按照礼数,我还要叫您一声姐夫呢。” 这位十六岁的霍零郡主此刻神采飞扬手舞足蹈,完全没有一丁点在意她的闺蜜兼死党为何会与以往截然不同这档事。 嗯,如果该种自我性格是皇族的血统特质,你的确是继承得十分完美。 只不过比公主殿下所表现出来的讨厌一千倍而已。 驸马爷被一男一女左右夹击架在椅子上坐好,然后,就听见阿三阿四阿五阿六阿猫阿狗的劝酒声呈环绕立体状在耳边回响。 东陵皇族血脉单薄,公主殿下与储君皆是独生女,余下旁支也只得一位郡主两位郡王,但这并不妨碍大部分臣民们多生多养的兴趣爱好。 譬如左边不时念念有词出口全是类似金/瓶/梅才能出现的诗句的面白小生,据称是司命大人家不知道哪一房的侄子,已经排到十七了。 再譬如右边相貌清秀一张口能喝一壶的少女,据悉是楚丞相的第二十四个女儿。 再再譬如右边的右边拿着剑在自己手臂上划了好多刀已彰显自己威武雄壮不怕疼的英俊少年,大概是薛靖和一表三千里的表姨妈的小儿子,由于女性的身体条件限制,勉强排行第六。 相比只生了两个闺女的帝师与御史大夫,约莫二十好几还没成亲的司命大人,少傅大人,郡守大人,以及成亲好久也没生育过的挂名大姐,娶了个女驸马的公主殿下,薛靖和终于明白了这个朝代的潜规则。 干正事的都不喜欢生孩子,不干正事的都喜欢一窝蜂生孩子。 这样看起来,东陵不干正事的人实在不在少数,难怪要扩大疆土并且鼓励同性结婚了…… “阿二,”酒过三巡,霍零郡主是真的喝高了,凑过来看着薛靖和杯子里的酒,道:“不喜欢喝?我命人换酒。” “……不用了。”感觉又穿越到另一个世界的驸马爷实在不是很能忍受这种乌烟瘴气的环境:“我……我先告辞了。” “怎么?”霍零郡主似是有些不满,“做了长皇姐的驸马,便瞧不起我们这群人了?” 就算不是驸马,我也瞧不上啊…… 驸马爷自认也很没用,但是面对没用还这么嚣张的闺蜜死党们,内心五十步笑百步地觉得自己似乎要好上……那么一点。 “我……身体不适。” 霍零郡主挑了挑眉毛,哼笑了两声:“许久不见,倒换了一副文绉绉的穷酸样,不知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顿了一顿,压低声音道:“既然要走,也不留你,只是说好的事儿,这回总该兑现了吧?” 说好什么? 霍零郡主看见驸马爷露出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不由得皱起眉头,道:“把薛瑾送给我啊。” 把薛瑾,送给你? 薛靖和猛然抬头盯着她,霍零郡主吓了一跳,身子向后靠了靠,疑惑道:“上次在明珠阁可是你亲口应允的,这下又不记得了?” “她为人古板又无趣,可都是你说的,”霍零郡主大概觉得薛二小姐要反悔,口气不免有些着急:“怎么这会儿舍不得了?你又不喜欢她,送给我有什么相干?虽然是贱民,好歹长得人模人样,我可没你那么特别的嗜好,整天不是刀砍就是火烧,拔光人家的指甲又扔进狼堆里。” 然后又顿了一顿,道:“说起来,她也算是命硬啦,送给我定比你调/教的好。” 驸马爷刷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以雷霆万钧之势抬起胳膊。 啪! 霍零郡主目瞪口呆地看着闺蜜兼死党抬起手非常凶狠地自打了一个耳光,一口酒当场喷了出来。 “……你是装傻还是真傻?” 薛靖和简直一秒钟都呆不下去了,拔腿便往外跑,中途被横躺在地扮成放荡不羁大学士的躯体们绊了无数次,踉踉跄跄跑到楼外,正看见自家家臣面无表情百无聊赖地站在华灯下。 “驸马爷?” 薛靖和几乎是一头撞进家臣怀里,非常,非常,非常难过地说了一句。 “对不起。” 家臣有一瞬间的呆滞,然后答曰:“没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 前方高能预警…… 第19章 量 虽然薛二小姐不是真正的薛二小姐,但这句话,的的确确是发自内心地道歉。 代人受过也好,还是其他什么什么都好,对于这个时代里陪伴自己最久的家臣,薛靖和心中无可名状的情感如山洪暴发一般倾泻而出。 可是,即便是道歉,还是无法消除心中的疼痛感啊。 “我……”千言万语似乎都无从开口,驸马爷最终还是又说了一句:“对不起。” 家臣也跟着回答:“没关系。” “真的对不起。” “真的没关系。” “……你知道我为什么道歉么?” “不知道。” ………… 驸马爷擦擦眼眶里泛起的泪水,嘟囔道:“那说什么没关系啊……” “属下礼貌使然。” 好吧,我才不会跟你一般见识呢。 “时候不早了,驸马爷请回府吧。”薛瑾十分绅士地将驸马爷身体与自己隔离开来:“不然,或许会被抓起来的。” 身为现下声望值已经满出血槽的公主殿下的驸马,薛靖和当然不会相信家臣用来吓唬小孩子的伎俩。 然而下一秒钟,她听见有人在背后叫了一声:“薛靖和。” 被点到名字的驸马爷突然僵住了。 哦,这把声音实在是太过熟悉了。就在前不久,它的主人还提着剑差点抹了人家的脖子呢。 储君殿下单薄瘦削的身形隐藏在渐暗的天色中,薛靖和只能看见她抬手做了个电影里反派小BOSS经常做的手势,然后,瞬间冲出两名禁卫军打扮的男子,一左一右将自己双臂抓住。 “国丧时期禁止宴乐,你可知晓?” ………… 撞在枪口上的驸马爷瞬间觉得乌云遮顶。 “我,我没有……” “皇姐还与我说,你性子乖巧,绝无可能做出伤天害理之事。”不知是否天色外加街上灯笼的效果,储君殿下的脸看起来总带着些许狰狞:“果然她一走,你便按捺不住了么?” 不是这样的啊…… 驸马爷试图挣扎了一下,结果被两双铁钳般的手掌抓的胳膊生疼,当下痛得鼻涕眼泪直流,储君殿下见状,走上前来扬起手给了她家姐夫一个响彻云霄的耳光。 “这副装模作样的嘴脸真令人作呕。” 薛靖和被这一巴掌打得眼冒金星,心里晕乎乎突然冒出来一句:这下可对称了。 “储君殿下。” 一旁的家臣单膝跪在地上,还未开口,储君已经恶狠狠瞪了过去:“你敢犯上作乱?” 帽子实在扣得太大,家臣低下了头,并看不清任何表情,只是道:“下臣不敢。” “滚。” 东陵帝京生意最好的酒楼,当然非揽月楼以及明珠阁莫属。 前者地处帝京闹市区的正中心,而后者则位于尧河分支的俪水之畔。 据悉此阁乃东陵建朝初期所修葺,阁顶呈拱形,入夜掌灯十分,如同水上明珠,因此得名。 当然,已经被挟持的驸马爷只远远看了一眼大概,便被带上了画舫。 只见储君殿下在明亮的烛光照映下,愈发显得唇青齿白,气若游丝,青面獠牙……… 驸马爷则被捆得像个粽子般侧躺在地上,一边欣赏这这副毒素未清的容貌,一边手软脚软地在想:她把我带上船干嘛? 然而储君殿下并无家臣的读心术,只是坐在软毡上一边倒茶,一边喝茶,一边再倒茶,一边再喝茶。 杀人不过头点地,你倒是痛快点啊…… 已经死过一次的薛靖和由衷觉得,还是意外死亡比较痛快。 画舫顺流而下,不到半个时辰,外面已经听不见河上泛舟吆喝调情,只留下被静谧氛围渲染得异常可怖的水流声。 “快到了。” 快到哪里了? 储君从怀里掏出一块晶莹剔透的玉佩,问道:“你可认得此物?” 摇头。 “你当然不会认得,这是阿皖给我的第一件礼物。” ……这算是在玩我吗…… “阿皖,我的阿皖……她那么好……那么好……” 眼见储君殿下突然像电影里的神经质杀人犯一样开始复读机式抒情,驸马爷手脚冰凉两眼一翻,差点晕死过去。 失去了公主殿下这座大靠山,无疑只有死路一条。 为什么当时没有想到这一层啊! 想到此处,五脏六腑越发翻江倒海了。 “你竟然杀了她……我的阿皖,你为何要杀她!为何要……” 呕!! 储君正声情并茂朗诵到一半,驸马爷突然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奇怪声音,紧接着一股脑将白天吃的各种食物通通吐了个干净。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打断你的……”驸马爷一边毫无形象地口吐黄胆水一边断断续续道歉:“我,我有点晕船……” 储君殿下的脸色瞬间由青变红,由红变紫,由紫变灰,几步冲上前拽着衣领将薛靖和半拖起来,左右开弓连续狂打几巴掌,咬牙切齿道:“这些都不重要了。” “当日你杀了阿皖,便将她沉尸与此,今日此处便是你葬身之地!” 已经被打成猪头的驸马爷这下连即将赴死的害怕心情都没有了。 脸好疼……好疼的啊…… “来人。” 画舫门外,司命大人轻飘飘的声音传了过来:“殿下,您戾气太重了。” 身为主角,当然不会在中途挂掉,而且会有各种保命光环笼罩。 但是储君殿下并不清楚这主角定律,于是对于司命大人突然现身于此感到异常不解。 “宁大人……为何会出现在此?” “下臣本在明珠阁饮酒,正巧瞧见殿下与驸马爷泛舟。” 难道是从河上飞过来的么…… 储君捏紧了拳头,冷笑道:“是皇姐命你照看她的吧。” “殿下,”司命大人轻轻叹息一声:“过分执着,并不是为君之道。” “为君之道?”向来面瘫的储君也突然金馆长似地大笑起来:“这皇位,不已是皇姐囊中之物了么?” 司命大人似乎无意于储君殿下做更多解释,弯低腰将薛靖和身上绳索解开,道:“公主殿下有命,下臣唯有得罪了。” 储君正欲开口,船身突然剧烈摇动,继而好似撞到什么事物停了下来。 ……撞上礁石了? 案上的烛火灭了,黑暗中有一个阴阳怪气好像死太监的声音在说。 “宁大人,我们等您很久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高能就是……走一下剧情线…… 第20章 仙 虽然司命大人的师门星宗是这片土地上最神棍的门派,但并不代表它是独一家。 俗话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而有江湖的地方自然就有杀戮。 既然有杀戮,也就相继出现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各色高人们。 于是,杀手门这种威武拉风的门派应运而生,并且在每个年代都混得风生水起。 四国之间叫价最高信誉最好的杀手们都来自一个叫做云湖的地方。 与星宗保持中立并源源不断贡献人才给各国的无节操态度完全不同,该门完全不与任何政治斗争挂钩,简而言之,就算拿着十万两黄金,也别想求它杀掉一个县令的师爷。 当然驸马爷是很久很久之后才听闻有关该门派的惊人事迹,眼下她只知道面前这一群在深夜里戴着面具穿着夜行衣拿着刀刀枪枪的人从头到脚从胸前到背后都写着“我们是杀手”字样。 画舫骤停了一下,又开始向前行驶,舫间七人并排站立,正中央戴着与众不同面具的无疑是首领,只见他伸着兰花指轻轻梳理面具两边露出来的风骚小辫子,阴柔地道:“总算寻着机会啦。” 啦你的头啊,你以为你是萌系的吗…… 司命大人打量几人片刻,道:“我竟不知云湖何时改了规矩,开始染指朝廷之事了。” “非也非也,本座此番并非为东陵司命而来,而只为星宗宁涉江来,”小辫子太监首领摇头晃脑道:“何况,就算本座意图对东陵皇室不利,寻的也该是姬浅夏,而不是这位,”刻意顿了顿,接着道:“连名字都叫不上的储君。” 常年养在皇城里的储君并不十分清楚江湖之事,闻言大怒道:“何等妖孽,敢在本宫面前放肆!来人!” 叫了两声不见动静,只听小辫子太监首领嘻嘻笑道:“这位储君别喊啦,外面摇船的都是我们的人啦。” ……别啦了行么…… 相比未见过世面的储君,知情识趣的驸马爷显然更知道杀手们的危险性,默默往宁大人身后躲了躲,听见她说道:“既然如此,可否送储君殿下与驸马爷上岸?” 小辫子又捋了捋小辫子,点头道:“当然可以。” 真是好有节操的杀手啊…… “再过半柱香时间,此船便可行入河道最狭窄处,这位储君与这位驸马爷可要抓紧时机跳上岸哦。”小辫子体贴地又加了一句:“当然,宁大人可不要妄想逃走哦。” “自然不会。” 司命大人转身过来,冲储君行了一礼,道:“殿下请上岸。” 储君咬咬牙,大步向舱外走了出去,司命大人又转向薛靖和,道:“驸马爷也请吧。” 见识过星宗第一高手逆天外挂的驸马爷觉得待在这里也只不过是拖君后退,只能收起担心的心思,跟着储君往外走。 画舫往南方行进了数里,河道果然渐渐变得狭窄起来,很快便连岸边的石子都隐约看得见了。 小辫子似乎还没有动手,在舱内说道:“两位还请快些哦。” 你说话就不能不加语气助词吗…… “十。”小辫子开始报数了。 “九。”储君殿下带着厌恶神情扭头看了薛靖和一眼。 “八。”接着向前跑了两步。 “七。”完美地跳跃。 “六。”稳稳落到了岸边。 “五。” “四。” “三,二,一。” 小辫子报数完毕,一扭头,看见那位透明状的驸马爷步履踉跄地扶住画舫的栏杆,哆嗦着为难地道:“鞋太小了……跳不动。” 其中一个黑衣杀手微微动了动。 接着,所有人都开始移动起来。 与前两次所见过的刀剑相接不同,薛靖和此时感受到的,是铺天盖地的杀意。 如果问没有武术基础的驸马爷为何能产生这种虚无缥缈的感觉,嗯,那就是因为船身实在摇晃得太厉害了。 需要紧紧抱住栏杆才能避免自己不被甩出去。 良久,打成一片纠缠做一堆分不清谁是谁的恶斗终于停止下来。 驸马爷揪着一颗心终于看清了眼前的局势。 对面七人躺倒了两个,然后,司命大人,司命大人居然开始吐血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小辫子爆发出一阵小人得志的雷人笑声,说道:“身为星宗第一高手的宁大人,居然如此不中用,可惜,可惜。” 喂喂,你们七打一,居然还好意思说啊。 司命大人抬起黑色金边的衣袖,缓缓擦去了嘴角血渍,这种吃饭时被严厉禁止的不卫生动作竟被做的异常优雅好看,接下来,她说:“你们只剩五人。” “当然,如果是当年的宁大人,就算我云湖倾巢而出,也未必是您的对手。”小辫子倒颇谦虚,又抬手捋了捋他的小辫子:“而如今的宁大人,身受天罚之苦,就连本座区区七杀阵也躲之不及,可惜,可惜。” 天……天罚之苦?这又是哪门子的勾当? 司命大人反倒异常平静,淡然道:“尊驾果然神通广大。” 小辫子声音稍稍变得正常了些,开口虽仍是一股娘娘腔的味道,倒也没那么阴阳怪气了:“如果不是知道宁大人有此恶疾缠身,纵然百座城池,云湖也不敢接下这桩活。” “何人说与你知晓?” “自然是买您性命之人。” 司命大人微微叹息道:“果然是她。” “本座虽对宁大人素有敬仰之情,怎奈生意终归是生意,听闻宁大人通晓神鬼之术,九泉之下,只需找那人罢了,可莫要怪罪于我哦。” 小辫子话音刚落,船身又开始摇晃起来。 然后。 pia的一声。 似乎有人踩到了什么东西。 再然后。 一声凄厉地尖叫响彻夜空,遥远的岸边树林里,大群鸟儿被惊得扑棱棱飞起来。 薛靖和连一丁点预兆都没有,腰间突然被紧紧揽住,然后身体神奇地腾空而起。 声音渐渐变远的小辫子尖锐地叫着:“地上谁吐的!恶心死啦!你们还愣着干嘛!给我追!快给我追呀!” …………这样也可以啊!! 即使已是初夏时节,驸马爷还是被风刮得脸颊剧痛,身边携带着她以诡异速度飞行的司命大人一边飞一边说道。 “多谢驸马爷。” 作者有话要说: 打战场最喜欢云湖了…… 前方高能,前方真的高能呀~…… 第21章 福 当薛靖和能看清眼前事物时,约莫已经过了子时。 四下树木茂盛,却是一片林地,耳边还隐约能听见流水奔腾的声音。 司命大人落地之后,放开揽住驸马爷的手,扶着胸口开始不停呕血。 薛靖和从生下来到现在,从来没有一次性见过这么多血,相比之下,储君殿下上次吐得只不过是皮毛而已。 “宁大人,你还好么?” 说完之后恨不得咬断自己舌头,都这样了,怎么能叫好? 司命大人扶着树干咳嗽了几声,气息微弱地道:“此处往北不远,便有村落,驸马爷步履快些,兴许还能寻见储君殿下。” 什么意思? “时辰不早了,请驸马爷尽快上路。” 就是说,让我丢下你这个快吐出一斤血的救命恩人独自逃命喽? 向来处在透明状态没鬼用的驸马爷此时生出特别特别讨厌自己的心情。 司命大人见她并未有任何动身的意图,再度剧烈咳嗽几声,温言道:“那些人的目标是下臣,并不会伤害您。” 就是因为这样,才显得特别没用。 如果,能有一丁点保护别人的技能,就算一丁点也好啊。 “下臣只是暂时有些疲惫,稍事歇息便好了。” 薛靖和盯着司命大人胸前已经被鲜血染红的金色图案,然后回答:“那我等你歇息好了,再走。” “驸马爷,”司命大人颇有些无奈:“虽然云湖中人信守承诺,但交手之时究竟无法预测,若误伤了您,下臣无法向公主殿下交代。” 薛靖和默默伸手过来扶住司命大人的手臂,小声说:“没关系。” 刚才已经逃过一次了啊。 虽然没成功。 司命大人还试图劝说,突然一阵天旋地转之感传来,脚下一软,几乎要跪倒在地,薛靖和勉强才能将她扶住,深深吸了几口气,咬着嘴唇问道:“宁大人知道附近哪里有躲……有隐蔽的地方吗?” 这个时候还要哭的就是混球。 司命大人看了驸马爷一眼,终于开口道:“林子西边有道瀑布,瀑布之后有石洞,知者甚少,或许能避开一时。” 瀑布后面的石洞……难道是花果山吗…… 薛靖和心里吐槽一番,似乎打起了精神,说:“那我们就去那儿吧。” 瀑布之后果然有石洞,里面也没有孙悟空。 而且,看起来比一般石洞要整齐得多。 由于身高体质等各方面的差距,薛二小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司命大人半扶半拖进了洞,还在入口处被水浇了个透心凉。 据司命大人说,此法可暂时延缓被追踪的时间。 ……难道那些个云湖的人都是警犬吗…… 司命大人背靠着岩石席地而坐,被水淋湿的头发有几缕垂下来,散在两颊旁边,就算是漆黑的夜里,也能看见苍白如纸的面色。 薛靖和拧了拧身上的衣服,打了个喷嚏,随即后知后觉地捂住嘴。 司命大人便虚弱地笑了一下,道:“方圆百尺并无人,外间又有水声遮盖,驸马爷可不必如此小心。” 都变成这样了,还能知道周围无人,薛靖和深刻地体会到了习武的古代人的可怕。 不过,司命大人似乎是偏玄幻更多一些吧…… 还在想着,司命大人突然头偏向一边,似乎已经失去了知觉。 薛靖和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三两步窜到她身边,跪下/身拼命摇晃道:“宁大人……你……你别死啊……别死啊……” 摇了几下,司命大人终于睁开了眼睛,嘴边不可遏制地渗出血丝,轻声道:“下臣只是有些累,驸马爷且让下臣睡一下,可好?” 不可以!电视上都说,这样一睡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反正脸上都是水,薛靖和也不怕被人嘲笑,一边流眼泪一边吸着鼻子道:“你睡觉了,我……我会很害怕的。” “那……”司命大人微微顿了顿,说道:“下臣不睡便是。” 这样才对啊。 薛靖和像是得到救赎一般舒了一口气,就势跪坐在地,瞪大眼睛盯着她。不消片刻,司命大人被这赤裸裸的目光盯得嘴角微弯,问道:“下臣生得可好看?” 驸马爷反应过来,面上一热,也觉得这么看着人不好意思,但是又怕她真的一睡不醒,于是变换思路,道:“不如宁大人讲个故事吧。” 说完又差点咬掉自己舌头,连忙更正道:“不是……不如我给宁大人讲个故事……” 司命大人点点头道:“愿闻其详。” 啊……这个时候,难道不是应该用着悠扬深邃的声音说道“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某某某”然后用上帝视角把自己的过完讲成故事吗? 可惜,薛二小姐并没有什么惊心动魄的过往,总不能一开口就是“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姑娘,她被铅球砸死了”吧?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姑娘,她是一个公主……” 司命大人嘴角勾得更厉害,淡淡打断道:“公主?” 驸马爷也跟着脸红得更厉害,忙不迭解释道:“不是这个公主啦……是那个公主,白雪公主。” 于是字正腔圆地把白雪公主的故事讲给了司命大人听。 司命大人安安静静地听完,然后问道:“驸马爷觉得,公主会幸福吗?” “当然,故事的最后不是说了,公主与王子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只是因为公主生得好看,王子便去亲吻一具素未谋面的尸首,这样的男子,究竟能否带给公主幸福?” ……………… 这……这也可以啊…… 司命大人不知是否听到这个离奇的恋尸故事,又或者调息了些时间,变得有了点气力,也不再呕血了,开口道:“下臣也给驸马爷讲个故事,可好?” 薛靖和呆呆地望着司命大人,点了点头。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姑娘,”司命大人用着悠扬深邃的声音诉说道:“她从年幼时起,记忆里只有师尊,师伯师叔,并不知爹娘是何人。” 上帝视角吗…… “她的师门,是一个很厉害的门派,而她的师尊,精通玄学术数,更有通晓鬼神之能,被世人颂为似神。” “这位姑娘,生来命格极差,只怕亦是因此被爹娘遗弃,但师尊却并未有所顾忌,反而将毕生所学传授于她。大概世间有破而后立之说,这位姑娘长到驸马爷一般大的年纪,竟然习得师尊八成功夫。” “有一日,突然有一妇人出现在面前,并声称是姑娘的母亲。” “姑娘自然不信,妇人张口便说出她生辰八字,身上有何印记,未有半分偏差,于是姑娘卜卦一算,二人果然有母女之缘。” “原来这妇人出身某地高门,但由于是庶出,并无甚地位。在年少时与其嫡出的姐姐外出游玩,遇见一翩翩少年郎,从此芳心暗许。少年本也是尊贵之人,虽心中所爱,却苦于身份,最终娶了那位嫡出的姐姐,但两人仍是珠胎暗结,妇人怀胎十月,生下一名女儿。” 驸马爷不自觉张大了嘴巴。 “妇人当时心中愤恨,对刚出世的女儿并无任何爱意,遂将女儿送与师兄,其师兄又与姑娘门派有着千丝万缕的干系,辗转之下,才有今日之事。” “妇人见姑娘相信,突然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起来。原来当日那少年郎,即是姑娘生父,不知何故突发恶疾,请遍名医也素手无策。姑娘便拿着生父八字算来,叹息一声,道是青年夭折之命,活不过半月。” “妇人说,她亦通些解命之法,知晓那人命不久矣,只是,传闻中姑娘已习得门中换命之法,故前来相求。” ………… 故事似乎已经超出了常理,驸马爷呆滞片刻,结结巴巴道:“换……换命?” “既是将二人命格调转,可使得贱命变贵命,早夭之人亦可福泽绵长,无奈此法不止有违天和,单是要找出命格相合相冲的二人,已是不易。” “妇人却是早有准备,拿出另一人生辰八字来,姑娘一瞧,二人不止命格相合相冲,更有着血缘干系。” “姑娘起先自然拒绝,妇人便在门外跪足七日七夜,额头磕得半块好肉也不见,终是嫡亲骨血,血脉相连,姑娘最终心软应允。” “姑娘耗尽半身修为,替二人转换命格。只道纵是天理难寻,也算得尽了孝心,了却这一桩心事。岂料数月之后,妇人的师兄捎来口信,妇人已经身故。姑娘自知生母绝非早夭之命,当下大惊,便离开门派前去一探究竟。” “后来,她到了某地,知晓她的生父已经成为一国之君,而与之换命的,正是前任国君,也是他的亲姐姐。” 第22章 永 此时此刻,用一句话来形容驸马爷的心情,那么就是平地一声雷。 国君,前任国君,亲姐姐,种种线索都指向一个又惊悚又残酷的事实。 暂且不管那些狗血天雷的伦理关系,这个故事清晰地阐述了,司命大人是如何解决掉公主殿下亲娘的过程。 当然,也有可能,或许,司命大人是闲来无事,编故事骗小孩子。 真的会有这种可能吗? “姑娘自从到了某地境内,一路被人暗杀,”司命大人完全没有结束掉故事的意思:“然而纵使修为有损,杀手却始终未能得逞。” 原来,这就是魔法师和战士的区别吗…… “她觉出事情不妥,怎奈无论如何卜卦问神,也再算不出一二,于是,她夜闯皇城,终于见到了亲生父亲。” “本该是刚过而立之年的英武男子,却颜色憔悴,面容枯槁,与活死人无异,他端详姑娘半晌,突然放声大笑。” “他说:‘朕自懂事时起,未有一日不嫉妒皇姐天生贵命,福缘深厚,怎奈机关算尽,却仍是如此收场,当真是天道难违,天道难违。’姑娘那时并不解他话中含义,也无意深究,只问母亲为何而死,杀手又是否受他指使。他便道:‘罢了,终是朕自作自受,与人无尤。’遂放行姑娘,那杀手也随之消失。” “姑娘回到了门中,将此事禀报师尊,师尊叹息一声,终曰这换命之法本有违天地阴阳自生自灭之理,世人妄图逆天而行,实是痴心妄想。那国君如今身受天罚之苦,唯有得将此事有关一干人等尽数除去,用以血祭神明,或许能换得十余年寿命。” 司命大人说到此处,似乎已经力竭,轻轻咳了几声,道:“姑娘终于知晓母亲因何而亡,也明白父亲最终没有狠下心杀掉她。” 一阵长长的沉默之后,薛靖和低声开口问道:“后来呢?” “后来么……”司命大人将头靠在石墙上,抬手勉强捂住心口:“后来姑娘潜心修行,几年之后,机缘巧合遇上亲人,从此……” “从此为了赎罪,就一直留在她身边了吗?” 司命大人笑了。 “驸马爷当真是聪慧之人。” ……你说的那么清楚明白,想不出来的才是傻瓜的。 第一次被夸奖聪慧的驸马爷心口好像压了一块大石,闷得半天喘不过气来,良久,才想起什么般问:“宁大人……那位姑娘身上的天罚,就是因为这个么?” 怎么都觉得,虽然姑娘的确做了伤天害理的事,但是,但是也不是没情可讲……吧。 薛靖和对于抛弃女儿又用血缘亲情道德绑架的妇人当然没有任何好感,也无法理解司命大人这完全可以称之为愚孝的做法,但是,如果这个时代的老天这么长眼,也该看到姑娘是被下套了啊…… 岂料司命大人居然摇了摇头。 “姑娘此后虽折损元寿,身体大不如前,但得师尊传功,同门悉心照顾,也未至油尽灯枯的地步。” …… 什么意思? “其后数年,姑娘又替另外二人交换命格,便再无回天之术。” 驸马爷这下是真的生气了。 第一次还能说是情有可原,第二次不是明知故犯是什么? 就算司命大人现在长得漂亮气质端庄举止优雅行为御姐还吐了很多血也不能阻止驸马爷发自内心地说一句:不作死,就不会死! “那个姑娘这么做,对得起给她传功的师尊,还有细心照顾她的师妹吗?” 司命大人闻言,放在胸前纤细修长的指节不自觉抓紧了衣袍,随即却又展开,微笑着更正道:“下臣的故事里,可没有提到师妹。” 没有你的头!你这个大骗子! 薛靖和擦擦脸上不知道是水是汗的液体,才想再问一下另外两个人究竟是谁有这么大本事让司命大人冒着不得好死的危险换命,只见司命大人突然闭上双眼,道:“有人在洞外。” ………… 洞口隐约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张口唤道:“驸马爷,司命大人。” 司命大人见到薛瑾,长长舒了一声气,动静之大,完全不像她往日作风。 难道这么怕死吗?没道理啊…… 薛靖和盯着如救世主下凡突然现身的家臣在四周转了一圈,便找到木材生火取暖,脑子又转不过弯了。 她是怎么比杀手更快找到这里来的? 司命大人伸手过来,轻轻捏了捏驸马爷的手掌,道:“下臣虽得公主殿下嘱咐,却未能时刻近身看顾,方才储君殿下带走驸马爷,便是薛瑾前来告之下臣。” 这样么…… 薛瑾一边生火一边说道:“只是属下份内之事。” 啊,驸马爷突然想起来,司命大人曾经夸赞过她功夫很高。 既然很厉害的话,现在就可以带人走掉,而不是在这里生火吧! 家臣的读心术日渐强大,恭恭敬敬回答道:“司命大人现下内力尽失,贸然出去,属下武功低微,恐未能护得周全,不知大人可有联系同门之法?” 司命大人瞧着她,摇了摇头道:“我已是星宗弃徒,并无人来解救。” 薛瑾无言,生好了火,从怀中掏出两块干巴巴的饼,道:“驸马爷与大人奔波半夜,定然疲倦,此地简陋,唯有暂时委屈了。” 薛靖和呆呆地接过饼,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薛瑾以毫不客气的眼神回瞪她,问道:“属下脸上可有什么东西?” “没有。” “那,为何盯着属下看?” 驸马爷默不作声低下头去,突然将那两块干巴巴的饼丢到一旁。 薛瑾微楞了一下,司命大人在一旁笑笑道:“想来驸马爷吃不惯此物,下臣却是腹中空空,可否赐予下臣食用?” 薛瑾便起身过去将那饼拾了起来,薛靖和也跟着站起来,笔直地站在两人中间。 “驸马爷?” 家臣用着疑惑的声音叫了一声。 “虽然……虽然刚才看不到脸,”驸马爷娇滴滴的少女音此时低沉得几乎听不清:“但是,我见过你穿夜行衣的样子。” 薛瑾这下是真的怔住了。 然后,她说。 “真遗憾。” 第23章 享 真遗憾。 如果薛靖和吃了那块难以下咽的饼,很快就会睡着,那么接下来的事就会顺理成章的发生了。 司命大人由于身受重伤,最终没有逃过杀手们的追杀,帝师家的家臣拼尽全力,只救回驸马爷一人。 多么完美无缺的谎言。 可惜,驸马爷不稳定的智商又突如其来上线了。 “真遗憾。” 家臣又慢条斯理重复了一遍,眼里有一闪而逝的光芒。 司命大人靠着石墙,轻轻叹息:“她也是为了驸马爷好。” “属下已发出消息,师兄很快便会赶到。”薛瑾微微躬身,道:“虽然属下亦同师兄般十分敬仰司命大人,但这是我们的职责。” 小辫子是你的师兄么…… 不,不对啊,根本就不该是这样的。 你不是世袭的家臣吗?你不是从小就给薛二小姐当牛做马吗? 司命大人闻言,勉强用手支撑着墙壁站立起来,拱手道:“只希望云湖信守承诺,不要伤及无辜之人。” “就算大人不嘱咐,”薛瑾刻意避开了驸马爷的目光:“属下也不会伤害她。” “果然如此。” 瞧见司命大人了然于胸的神情,杀手家臣又默然将死水般的眼神挪过来,问道:“大人很早便知晓了吧。” “那日驸马爷与公主殿下成亲,大人已发现属下不是真正的薛瑾。” ………… 不是……真正的…… “当日二师妹前来搅局,本也没注意旁人,”司命大人微笑道:“幸而少傅大人唤了你一声。” “既然如此,为何不当场戳穿属下。” “或许……”司命大人喃喃道:“是我太过自负。” 其实,你也许……根本就是不想活了啊。 薛靖和一边接受着庞大的信息量一边至始至终站在司命大人身前,端详着假冒家臣的脸。 完全看不出有任何易容伪装人皮脸的痕迹,真的是假冒的吗? “驸马爷,”司命大人显然有着毫不逊色的读心术,缓缓解释道:“她们只是生得很相似罢了。” 这也可以啊…… 司命大人从后伸手搭住驸马爷的肩膀,道:“此事本与驸马爷无关,连累您至此,下臣罪该万死。” “唯有来世再赎罪吧。” 薛靖和恢复知觉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了。 正是烈日当空的正午时分,太阳光照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躺在干草堆上快被晒成人干的驸马爷迷迷糊糊坐起来,然后听见有副低沉的声音问了一句:“您还好么?” 这么耳熟?却又想不起哪里听过了。 睁开眼睛,面前却是一张陌生的脸。 “你是……” 那人拿着水袋半跪在草堆旁边,见她醒了,便站起身来,道:“殿下,驸马爷醒了。” 殿下? 薛靖和茫然抬起头,在一群陌生人中,终于看到了一张非常特别以及极其熟悉的脸。 公主殿下???? 不是说要出去打仗,一年半载才能回来吗?从出发那天到现在也不过十来天左右啊。 从天而降的公主殿下还穿着一身黑漆漆的战袍,肌肤在阳光里显得越发白皙,果然是晒不黑的人种。 她蹲了下来,温和地问道:“驸马爷怎么睡在这儿?” 薛瑾和还是昏昏沉沉,接口问了一句:“你怎么在这里?” “南漠国主死了。”公主殿下笑着接过陌生脸呈上来的水袋:“那边乱作一团,这仗自然打不下去了。” 怎么老有人死。 听到了死字,薛靖和突然回神了。 公主正想询问为何堂堂驸马能光天化日莫名其妙睡在回城的路边,而驸马爷猛地抓住她的袖子,然后开始毫无形象地嚎了起来。 “宁大人……宁大人……” “宁大人?” 公主殿下没想到她家软萌废的驸马居然能有这么大的手劲,掐得两条胳膊生疼,不动声色地轻轻反手一握,夺回了主动权,问道:“宁大人怎么了?” 薛靖和几次张口欲言,又不知道怎么说,索性手脚并用从草堆上爬起来,边爬边反复念着:“宁大人……瀑布……那个……那个瀑布在哪里?” 奈何身子软得厉害,刚站起来又姿势不雅地摔了回去,公主殿下便按着她欲再站立的身体,柔声问道:“究竟发生何事?” 薛靖和想了想,然后哭着说:“宁大人被追杀了。” 公主殿下本紧绷着的神经明显放松了,身后跟着的人也露出无所谓的神情。 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睛的追杀神棍门第一高手,说出来简直笑掉人家大牙。 “不是……不是的……”薛靖和见根本没人相信,焦急得都快长出针眼了:“宁大人吐了好多血……她……她快死了……” 公主殿下瞧她大热天冒了一身冷汗,身子哆嗦得厉害,微一沉吟,道:“弦歌,可知那瀑布在何处?” 陌生脸用熟悉声音回道:“西面不足十里便是。” “你去瞧瞧。” “是。” 驸马爷抽泣着提醒了一句:“瀑布后面有个石洞。” “是。” 陌生脸转身便去了,公主殿下政客自带的敏锐第六感觉察出事情并不简单,又吩咐道:“疏影,你先回城里瞧瞧。” 另一个陌生声音陌生脸也简短地应了一声,然后,刷地从平地飞走了…… 可惜驸马爷此刻半分吐槽的心情都没有,呆呆坐在草堆上,无论公主殿下怎么劝诱,始终再不发一言。 第一个叫弦歌的陌生脸很快回来,道:“回殿下,洞里并未见到司命大人或任何人。” “可有打斗痕迹?” “似乎已被清理过,属下看不出来。” 薛靖和眼泪刷地一下狂涌而出。 怎么办……宁大人真的被薛瑾杀了吗…… 公主殿下在她身边坐下来,伸手环在腰间,耐心十足地哄劝道:“驸马爷可否仔细说与我知晓?如若不然,如何救司命大人?” 就是……就是根本没有办法仔细说得清楚明白啊…… 驸马爷一边哭一边摇头,看得周围人心头如同被猫挠一般。 这种没用的高门大小姐,真不知道公主殿下是如何忍受的。 终于,第二个叫疏影的神行千里回来了。 “殿下,”她一开口便是:“司命大人今晨已被大人同门师妹送回文昌殿。” ………… “这便好了,”公主殿下笑着替驸马爷擦去脸上的泪痕。“驸马爷可安心了?” 然后,那人又说了第二句。 “储君殿下失踪了。” 正所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于是,薛靖和又呆住了。 然后,公主殿下温文尔雅的表情突然从脸上消失了。 第24章 然 “储君殿下昨日酉时出城,彻夜未归,帝师大人已带人四处搜寻。” 陌生脸瞥了一眼坐在草堆上的薛靖和,继续道:“听闻有人见到储君殿下与驸马爷曾在俪水河畔出现,之后便失去踪迹。” 薛二小姐刚想开口,待看到公主殿下的脸色,话到嘴边吓得舌头打了个结。 以温柔多情闻名于世的公主殿下此刻如同面上敷了一层薄冰,转头问道:“阿术在何处?” 又不是我把她弄丢的,这样问我也很为难的啊…… 公主殿下一直以来都如同阿娘一样和蔼可亲,眼下突然由亲娘脸变成了晚/娘脸,驸马爷的少女心当然难以适应。 “我也不知道……” 驸马爷不太确定地往草堆上挪了挪,说:“她昨天从船上跳下去了。” 公主殿下站起身,握住驸马爷的手腕一把将她拉起来,再问:“何处?” 手……手要断了…… 面对突然精分变成地狱修罗的温柔公主,薛靖和心里好像有什么碎掉了。 当然,对于你来说,认识不到一个月的驸马,肯定不如妹妹来的重要。 “从河道最狭窄的地方跳的。” 公主放开捏住驸马的手,紧接着做出了与她家皇妹昨日一模一样的动作。 ………… “殿下息怒!” 周围一圈甲乙丙丁见到殿下大人打了驸马爷一巴掌,立刻扑通扑通全跪下了。 “她从船上跳下去,你为何不跳?” ………… “本宫在问你话。” 公主殿下的手劲实在比储君大太多了,薛靖和耳边嗡嗡作响,半天也没回过气来。 印象里,这是公主第二次在面前自称本宫。 第一次是拒绝兵符的时候。 其实,公主生气的时候还是很好辨认的。 并没有得到及时回应,公主殿下抬手又挥了一下。 薛靖和这下左耳好像完全听不见了。 鼻子里好像有黏糊糊的东西涌出来。 “殿下,”跪在最前方的神行千里禀报道:“既然驸马爷在此,想必储君殿下就在附近不远,属下即刻去寻。” “河道狭窄之处正属枫桥村界内,”陌生脸之一也开口道:“容属下等前去打探。” 公主殿下扫视了跪在地上的人群,然后漠然望了薛靖和一眼,一言不发转身,有人牵马过来,便径直上马往北而去。 那眼神分明透露着“如果阿术有何不测就让你全家陪葬”的明确讯息。 对于封建社会来说,君主大过天,公主殿下此举虽然暴力并蛮不讲理,但从小所受教育如此,没有跟着从船上跳下去身体力行保护储君殿下的驸马爷从当时道德上来讲,死一千次都不足以赎罪。 而对于薛靖和来讲呢? 姑且不论能力问题,是什么样的奴性思想才能保护一个要杀掉自己的人。 还有,那个温柔唤着“驸马爷”的公主殿下只是装出来的吗? “驸马爷,”一瞬间的功夫,空地上只剩下一位神行千里牵着一匹马,道:“还是请先上马吧。” 化身木头人的驸马爷鼻血都滴到地上了,看着十分不雅,神行千里从腰间掏出手帕,双手递了过来,说道:“殿下只是心内焦急罢了,驸马爷之后只需诚心请罪便可。” 为什么要请罪?还要诚心请罪?我有做错什么事吗? 神行千里又加了一句:“倘若储君殿下无事,殿下并不会过分怪罪。” 如果有事呢? 薛靖和接过手帕胡乱擦了几下,说:“那我们走吧。” 其实,储君殿下只是崴了脚。 从船上跳下来之后,踩在石子上扭伤了,走了一段路碰到半夜捕鱼淳朴的村民们,就在村子里住了一晚上。 薛靖和在村口看到了东陵的大储君殿下被公主殿下以及闻讯而来的挂名娘亲小心保护着,还有一群人跪在后面的空地上,用着祭拜天神一样的虔诚态度三呼千岁,恍然生出想去跳河的心情。 为什么不穿越到储君身上去呢…… 储君殿下仍然是昨天见到的一副铁青面色,在一群乌泱泱的人中以雷达般的敏锐观感将目光投向刚刚接近的薛二小姐。 所谓血海深仇,也不过如此了吧。 “皇姐,”储君再一次抓住了时机,说:“阿术今生,只求您这一次。” 公主殿下神情颇有些微妙,牵起皇妹的手,道:“回宫再说,可好?” 已经陷入死结的储君顶着一对血红的熊猫眼说:“她死有余辜,皇姐为何不信我?” 公主无奈了:“你瞧,帝师大人还在这里。” “帝师大人早已首肯。” 薛帝师于是也换上了一副尴尬又微妙的神情。 于是,薛靖和终于知道她家挂名亲娘为什么要把女儿嫁给公主的原因。 深知重度姐控的储君绝对不会与公主争夺皇位,最好的办法只有千百年来屡试不爽的,离间计。 薛家二小姐顶着杀掉储君青梅竹马的恶名风风光光嫁给了公主,之后能发生的事,真是用脚趾都能想得到。 至于公主为什么不让自家皇妹杀掉自家驸马,除了还没有拿到兵符,或者过分自信之外,恩,只怕是同样重度妹控的公主殿下不希望温室里的皇妹身上有一丁点杀孽吧。 真是太美好的姐妹情深,以至于驸马爷都差点感动得泪流满面了。 “阿术,”公主将声音放得又轻又柔:“你身子还没好,听皇姐的话,先回宫好不好?” 储君闻言,愤然甩开公主的手。 “本宫且问你,到底杀不杀她?” 不止喜好打耳光,这两姐妹生气的标志都一模一样啊…… 公主殿下显然被皇妹自称本宫的架势刺穿了要害,怔在原地不做声。 储君见状冷笑两声,道:“也罢,皇姐喜欢的人,本宫怎敢妄动,若是惹恼了皇姐,这东陵百姓,都恨不得将本宫碎尸万段。” “殿下!” 帝师大人也跪下了:“殿下请慎言。” “帝师大人请起,本宫不过一时胡言。” 储君弯腰双手将帝师扶起,说道:“本宫倦了,回去吧。” 言罢目不斜视登上一旁备着的坐辇。 “帝师大人。” 公主殿下在后说了一句:“您赢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过渡章节……过渡章节…… 晋江屏蔽字眼真是千奇百怪…… 第25章 后 当日东陵监国公主殿下率十万铁骑踏过南国十三城,迫使南漠君主不得不割去半壁江山用以求和。 凯旋归来之时,国主亲迎,从城郊十里处一直引回皇城,沿途臣民高呼,盛况空前。 如今,虽然连仗都未打得起来,但公主殿下甫一归京,便寻回了失踪的储君殿下,在帝京民众眼中,这似乎比打胜仗更受人敬仰。 血战沙场扩展疆土什么的,边城百姓方能体会得更深刻,对于帝京城内活得潇洒滋润的人们来说,公主与储君之争就是在眼皮底下发生的事。 公主殿下疼爱储君已是街知巷闻,现下更是不顾皇位之争,以身犯险,亲自救回皇妹,实是皇族表率,圣母降临。 当然以身犯险亲自救回什么的,完全是经过几次添油加醋的描述,一人接一人传出来的。 总而言之,公主殿下的声望值已经到达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但是,大家喜闻乐见的储君在皇城下痛哭流涕表示再不与皇姐相争的狗血亲情戏码并没有发生。 相反储君从坐辇上下来的时候,脸色比公主的袍子还黑。 迎接她的除了左右丞相及一干甲乙丙丁党羽,尚有许久不见的帝师大人的长女。 ……好像长胖了? 负责照顾储君起居的薛奉御大人站在一侧,躬身道:“殿下请随臣回宫。” 储君对着毒害自己的将军老婆以及杀害自己青梅竹马的驸马亲姐,居然客气得超出正常人范畴,说:“靖尧姐姐怀有身孕,不该如此操劳。” “为殿下尽心,是臣本职所在。” 怀怀怀怀怀有身孕…… 萧将军的遗腹子?? 储君一边说,一边再往驸马爷处看了一眼,不屑地走进了宫门,薛奉御也跟着不屑地往相同方向瞥了一眼。 人家姐姐都是妹控,为什么就我的不是啊…… 薛靖和咬着嘴唇低下头,周围群众顺着储君的目光一看驸马爷的脸,全都解气地呵呵呵笑起来。 于是只在一瞬间的功夫,驸马爷惹恼公主殿下被掌掴到半边脸变猪头的闺中密事迅速流传开来。 帝京人民果然深谙八卦之道。 公主殿下始终未有任何表态,只是吩咐那位神行千里道:“先送驸马爷回府休息吧。” 神行千里应了一声,只听公主又道:“驸马爷不惯骑马,小心护着些。” 说着转身也进了宫门。 现在又来装好人装失忆吗?要不要精分得这么厉害啊…… 薛靖和被神行千里一路牵着马领回公主府,沿街聚集前来观赏驸马爷猪头脸的人比观赏储君回宫的人还多出一倍,实在是,实在是无法让人不生出游街示众的即视感。 终于回到房内,神行千里端详着坐在榻上又开始发呆的驸马爷,开口道:“您的脸肿得有些厉害,属下去取些冰块给您敷吧。” 除了探路,你还兼职做丫鬟啊……公主府这么节俭么? 看见一人多用的神行千里要离开,薛靖和叫了一声:“你……等一下。” “属下名疏影。” “……姓什么?” 神行千里愣了一下,回道:“属下本家姓林,已多年未用了。” 哦,其实就是小红小翠的高雅版名字吧…… “我……我有件事……” 驸马爷对于初次见面就要拜托人家去做事不是很习惯,反倒是神行千里大方道:“驸马爷有事只管吩咐。” “不是吩咐……我就是想问,宁大人还好么?” “宁大人?” 神行千里半天才挤出三个字来。 这位驸马爷刚刚惹恼了公主殿下,眼下不是应该绞尽脑汁去想要如何讨殿下大人欢心来避免失宠么?满脑子都是宁大人是怎么个说法? “宁大人身体不好,我有点担心……” 人命和失宠这两件事上,当然先要关心的是人命啊。 何况,不是在封建社会大环境下成长的薛靖和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处境叫做“即将面临失宠”。 最多就是,感情出现裂痕,需要重新审视什么的。 而这件事,又不想去想啊…… 神行千里努力不让自己翻白眼,说道:“属下即刻往文昌殿去一趟。” “多谢。” 尽管心中堵得难受,折腾了一天一夜的薛靖和还是在身心俱疲的条件下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被激烈的争执吵醒了。 天色已经全黑了,薛靖和听见外间有人提高声音说着。 “母亲重病缠身,却还在尽心筹划,您此时却说要放弃,可想过我洛家所做之事?” 洛郡守? 公主柔和声线微微透出倦意:“驸马尚在里间歇息。” “殿下现在却来关心那位驸马了么?”洛郡守不无嘲讽之意地说道:“殿下既然温柔乡里待得自在,又何必大动肝火责罚于她?” “阿翎。” 公主突然叫了郡守的名字。 “你我年幼/交好,相识二十载,你当真不知我心内所想?” 公主殿下的怀柔政策一向很少失败。 洛郡守的声音也平静了些。 “我自然知道……您见到储君殿下,就如同见到当年的自己。” “当年之事……”公主叹息了:“阿术幼时已失去母亲,如今皇帝舅舅亦不在了,我身为长姐,自然要照顾她。” “可是当年,却无人如此照顾您。” 洛郡守声音似乎颤抖起来:“您可还记得,当年他们是如何逼迫您交出玉玺,如何逼迫您远走边城苦寒之地。” “母亲为此忏悔了半生,现在,您却不肯给她机会了此心愿。” “若您一时心软,不肯拿回这皇位,就交由下臣解决吧。” “阿翎……” 公主还在唤着,而洛郡守似乎已经走掉了。 屋子内外一片寂静。 良久,公主殿下说:“替本宫更衣。” 然后,薛靖和又迷迷糊糊睡着了。 梦里似乎有人摸了摸她的脸。 再次醒来,已经是清晨,神行千里站在塌边,道:“昨日属下回来,见驸马爷已经安歇,便不敢打扰。” 薛靖和爬起来揉揉眼睛,摇头道:“没关系。” “宁大人身体已无大碍。” “……真的吗?” 不是说,已经油尽灯枯了吗…… “嗯,”神行千里十分肯定地回答:“听闻宁大人师妹精通医术,文昌殿能人异士甚多,驸马爷可不必担心。” 薛靖和闻言终于放下一颗心。 “驸马爷,”神行千里见到她又开始发呆,忍不住问:“您今日想做些什么?” 薛靖和想了想,说:“我要去买瓜子。” 作者有话要说: 过渡章节……过渡章节…… (原来我一直都在写过渡章节啊!…… 第26章 她 郡主说,把薛瑾送给我啊。 储君说,今日此处便是你葬身之地。 家臣说,真遗憾。 宁大人说,唯有来世再赎罪吧。 公主殿下曾经说过,我可是会很想驸马爷的。 薛靖和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悠长而苦闷的梦。 但事实上,无论皇城里发生什么事,贵族之间有什么猫腻,帝京人民的生活完全没有影响。 闹市区的干果铺前仍然人流熙攘,胖墩墩的老板腆着肚子在门口吆喝,真是好一派祥和兴旺的景象。 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 “老板。” 卖瓜子的程老板看见半边脸仍没有消肿的驸马爷,怔了一下,随之镇定地说:“小店没有奶油味儿的。” 啊,要收回刚才的话。 起码,平民百姓们不是那么害怕曾经是鬼见愁的薛家二小姐了。 “就要薛大人经常吃的那种。” “抱歉,”胖老板收起和蔼的笑意,“那种只卖给薛大人。” “……” 薛靖和语塞了,与此同时,身后又第千百次传出曾经听过的声音。 “贱民就是这样,你还指望能与他们结交?” 薛二小姐的闺蜜兼死党霍零郡主啪地一声将鞭子挥得满街人打了个哆嗦,连忙低头绕行。 难道你成天埋伏在干果铺附近么…… 老板本来摆出的富贵不能淫姿态瞬间又变回狗腿样,嘿嘿嘿嘿干笑了几声,结结巴巴开口道:“郡郡郡郡郡郡郡郡郡郡郡主大驾光光光光临,小店蓬蓬蓬荜生辉辉辉。” 原来你都是这么凑字数的…… “呸!”霍零郡主带着嫌恶表情啐了一口:“驸马爷再怎么没用,也不是你这等贱民能随意轻看的!” ………… 薛靖和努力做出了一个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的表情。 “低贱的商人!” 霍零郡主贱字不离嘴边,一挥手说道:“给我烧店!” 胖老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鼻子眼睛挤成一堆,连连磕头道:“郡主开恩!郡主开恩啊!草民无意冒犯驸马爷,实是一时鬼迷心窍!绝无轻看之意!郡主开恩啊!” 霍零郡主丝毫不吃这套,怒叱下人道:“还愣着干嘛!烧啊!” 薛靖和连忙拉住她的袖子,低声说:“算了啊……” 胖老板一见有希望,又冲着驸马爷拼命磕头,痛哭流涕道:“驸马爷开恩!驸马爷开恩啊……您早先就烧过一次了,再这么烧,草民日子没法过了啊……” ……就知道会是这样。 什么都不会做,还净给人背黑锅,有这么悲催的穿越主角吗? 薛靖和调整了一下已经麻木的心情,对死党说:“别烧了,他也很可怜的。” 霍零郡主扭头瞪大双眼,吐出一句十分贴近现代人口吻的话:“你脑子让马踢了吧?” ……你才被马踢了呢。 薛靖和看见郡主身后的人取出不知从哪找来的木棍已经开始点火了,不禁着急了,说:“不是让你别烧了吗?” 霍零郡主闻言一甩衣袖,“哟”了一声道:“驸马爷好大的架子,您不让烧,本宫就偏偏要烧!” 一把抢过点燃的火把就要往店里扔。 薛靖和连忙伸手去夺,一边还试图说服郡主大人:“他又没干什么……至于烧店这么严重吗?” 霍零郡主也扯着嗓子喊:“本宫就是要烧!就是要烧!” 两人身高体型差不多,纠缠了一下,郡主终于发现她的闺蜜兼死党实在脑抽得厉害,十分顺手地拿起木棍抡了她一下,骂道:“你真傻了不成?这群贱民……” 话没说完,两人都傻了。 郡主大人打人打得太随心,完全忘了木棍已经被点燃。 当发现驸马爷的袍子被烧着,郡主如梦初醒,连忙进行扑救,于是笨手笨脚顺理成章地一起被烧着了。 郡主的侍从们不知是智商偏低还是被欺压太久想报复,一边高喊“郡主烧着啦快来人救啊”一边撒丫子跑远了。 最后,还是干果铺的胖老板端了盆水出来哗一声泼在两人身上。 从未出过如此大丑的霍零郡主已经完全没有放火的心情,恶狠狠瞪了始作俑者一眼,拔腿就往小巷子里跑。 薛靖和虽然不认同她的做法,但一想到毕竟人家也是来为自己出气啊……于是也追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跑得气喘吁吁,霍零郡主终于跑不动了,停下来扶着墙歇脚,薛靖和在后面一边大喘气一边说:“对……对不起。” 郡主大人不予理睬,喘了半天,绕到巷子后面的石阶上坐下来开始拧衣服。 几天之内被连浇两次的驸马爷也开始拧。 所幸已是夏季,白日阳光充足,并不十分冷,郡主拧了一会儿开口问:“薛瑾呢?怎么没跟着你。” 薛靖和心口上被重击了一下,说:“她办事去了。” “行啦。”霍零郡主哼了一声:“不想送就罢了,你这人向来如此,自己不要的,别人也不能捡。” 然后又加了一句:“以后对她好一些吧,这几个月没调/教,不是变得比以前漂亮多了?” 当然,因为跟你以前认识的,不是一个人。 两人大眼瞪小眼了半天,郡主突然冒出一句:“我要成亲了。” “……是谁?” “楚家九少爷还是十少爷,记不清。”郡主嗤之以鼻:“反正谁都一样。” 薛靖和也坐在石阶边,问:“怎么会谁都一样?” “只要是嫡出的就好,”郡主不露出金馆长或者狰狞表情的时候和公主殿下更像了:“这些事不是早就定好的吗?” “听说他很厉害,年纪轻轻身居要职,但是这种人,”郡主微微顿了一下:“心机深沉,一点都没有趣。” 像你这样随便放火烧店也不叫有趣好么…… “所以,我一点都不羡慕你可以嫁给长皇姐。” 霍零郡主仍是那副趾高气扬的口气:“当然啦,像长皇姐,洛少傅,薛帝师那种人也看不上我们,连那个什么都不会的储君皇妹也从来不用正眼瞧我。” 薛靖和突然有点明白这位郡主为什么要与一群狐朋狗友混在一起的原因。 年少不得宠,又不得志吧。 虽然这样报复社会做得太过分了…… “本宫也不知道为何要与你说这些,”郡主擦了擦脸上的水:“大概是同病相怜。” “薛帝师和长皇姐向来势同水火,所以谁都没有想过嫁给长皇姐的会是你。” “大人那些阴谋诡计,真讨厌。” 作者有话要说: 我已经不知道这是神马章节了!…… 第27章 们 驸马爷难得有一次与郡主大人意见相同。 好好谈一场恋爱不行吗。 就算不是真的喜欢,就算这场婚姻背后充斥着各种阴谋阳谋,也能够相处的很好啊。 一直以来,你做得都很完美,为什么要打破那个温柔的表象呢? 我又为什么要把自己置于这么卑微的境地呢? 薛靖和低头盯着墙边被晒得干裂的泥土,咬了咬嘴唇,说:“的确挺讨厌的。” 霍零郡主自我抒情完毕,当然不理会死党心情如何,挪了过来拍拍她肩膀问:“你猜,长皇姐和储君皇妹谁会当皇帝?” 薛靖和还在漩涡中挣扎不出来,随口回了一句:“或许是储君吧。” “什么?!” 霍零郡主像被踩到尾巴一样大声叫起来:“你如何知晓??” “……”声音大的另一条街都能听到,薛靖和简直没有办法再独立思考,抬起头道:“我什么都不知道……猜的。” 霍零郡主长舒了一口气,说:“我可下注一万两买长皇姐赢,若是输了,真是血本无归。” ……好有钱。 提起皇位之争,薛靖和随即想起一个问题来,问道:“都快一个月了,没人当皇帝真的没问题吗?” 霍零郡主摆摆手道:“没关系啦,听说当年皇帝姑姑驾崩之后,皇帝叔叔也是用了两个月才登基的。” “朝中政务一向由太学院和宗正寺主持,神策营与神机军也非皇帝亲自掌管,总之,”郡主说到正事的时候,眉飞色舞得更厉害了:“皇帝叔叔在位的时候,本来就很清闲。” 甩手皇帝么? “听父亲说,”郡主忽而压低了声音:“帝师大人不想让长皇姐当皇帝的缘由便是这个。” “长皇姐虽然看上去和善,但其实很专/制的。” 薛靖和很有同感地拼命拼命点头。 霍零郡主找到了忠实听众,特别有成就感,于是将自己明白的一股脑倒出来:“父亲说,东陵现在很好,那个词怎么说来着?各司其职吧。如果长皇姐当了皇帝,或许就不是那么好了。” 原来,你才是隐藏NPC啊…… 简而言之,东陵现在走的是君主立宪制路线。 虽然还没有达到议会制,但起码也是二元制。 如果没甚作为的储君殿下当了皇帝,风格就会一如既往延续下去,而一旦公主殿下上位,很快又会转回封建集权路线。 按照历史发展观来看,储君殿下在如今的大环境下的确比公主殿下更适合当皇帝。 可是,挂名娘亲真的有把握那位一直在偏执大道上狂奔不回头的储君殿下不会变得比公主更专/制吗? 还是她只是想继续把握大权呢? 想到这些大人的事,薛靖和又头疼了。 “算啦,这些事也轮不到我们来想,”郡主看见死党若有所思的模样,不禁倍感稀奇:“阿二,你原来可一点都不在乎政事,怎么才与长皇姐成了亲,就变了个人似的。” 因为本来就变了个人啊。 “莫非是长皇姐一巴掌把你打傻的?” “是两巴掌,”驸马爷义正言辞地指正道:“你家长皇姐又不是马。” 霍零郡主闻言顿时笑得花枝乱颤。 “啊哟,驸马爷这一副穷酸口气,莫非是真喜欢我家长皇姐了?也难怪啦,朝中多少高门仕族的女人削尖了脑袋想往公主府里钻,我不会嘲笑于你的。” ……你分明就是在嘲笑。 “不过,我还是奉劝你一句,长皇姐心里最疼的是储君皇妹,你那次……又得罪过储君皇妹。” 薛靖和的视线又挪回了刚才的泥土上,低声说道:“我知道。” “说来也奇怪,你与阿皖远日无冤近日无仇,那日为何无端端跑去找她麻烦……” 霍零郡主话未说完,看见死党不再做安静听众而从石阶上站起来往下走,连忙叫道:“阿二,你做什么去?” 驸马爷一边走一边慢吞吞说:“买瓜子啊。” 这大概是薛靖和在这个时代见过的,最高的建筑物。 比皇城的围墙,内里的宫殿还要高出好多。 霍零郡主抬头看着高耸入云的阶梯之上高耸入云的殿堂,心有戚戚焉,不满地问死党:“不是说买瓜子?为什么又要来文昌殿?” “我想看看宁大人。” “宁大人?”郡主的口吻听上去与神行千里如出一辙,“你不会是对宁大人有意吧?” ………… 薛靖和忍不住瞥了她一眼。 郡主又露出金馆长的笑容,拍拍她肩膀道:“文昌殿可是有禁制的,你可别想着在这附近玩。” “文昌殿是做什么的?” “掌管祭天问神,婚约嫁娶一类的事情吧,但其实是什么我也不知道,”郡主耸耸肩,“司命大人在朝中地位高得非同寻常,比起楚家那位,我倒想嫁给司命大人呢。” ………… 薛靖和十分同情地想要回拍死党肩膀,突然听她说了一句:“咦,长皇姐也来看司命大人啊。” 一抬头,正看见公主殿下带着一众甲乙丙丁从台阶上走下来。 只在一眨眼的功夫,霍零郡主看见驸马爷以被狗追的速度迅速跑出百米开外,找了个拐角处躲起来,顿时囧在当场。 “阿稚。”长皇姐已经在不到十阶的台子上开口唤了一声。 霍零郡主立刻由张牙舞爪的野猫变成温顺的羔羊,恭恭敬敬躬身道:“长皇姐贵安。” “许久没见着你,”公主仍然是一副阿娘到不行的长姐形象:“瞧着长高了些。” “啊……嗯。” “衣衫怎么了?” 霍零郡主连忙将烧坏的衣袍下摆往后藏了藏,说:“只是一时不慎,并无大碍。” “听洛少傅说,你也有段日子没去书房了。” 霍零郡主脑门冒出豆大的汗珠,一边心里咒骂关键时刻卖队友的薛家老二一边回道:“实因皇帝叔叔圣驾仙去,父亲悲思成疾,阿稚在旁照料,未能分/身顾及学业。” 公主殿下的目光似乎并不在她身上,闻言也微微欠身道:“如此,替我问三皇叔安。” “是。” 公主殿下上了坐辇离去,霍零郡主擦了一把汗,瞪着从远处龟行而至的驸马爷,终于问出了一个符合常理的问题:“你真的是薛靖和?” “……你觉得是就是吧。” 见鬼。 霍零郡主当然无法理解死党身上发生的巨大变化,但是,以这位郡主一贯絮絮叨叨的自我步调来看,她并没有意图去深究这个问题。 或许,还能因为多了一个话少且温吞的听众而欣喜若狂呢。 于是,两名穿着狼狈的贵族少女完全没有自觉地开始爬石阶。 郡主边爬边说:“长皇姐挺喜欢你的啊。” 那是你眼瞎了吧。 “方才她一直往你那里瞧。” “而且,她还打了你两巴掌。” 薛靖和差点一个踉跄摔在阶梯上。 难道你们皇族的人都是这种打是亲骂是爱居高临下完全不理对方心情的神奇思维吗? “长皇姐心里根本瞧不起我,但看上去却很关心我。” “她对任何人都是一副好脾气的样子,但是,只要惹恼了她的人,根本就没有活命的可能。” “无人见过她发脾气,因为她还没发脾气呢,那人就已人头落地了。” “比起来,你只是挨了两巴掌。” ………… 霍零郡主再度抬起头,看着一条笔直高耸的台阶与爬了半天距离也没有任何变化的宫殿,说。 “我们好像迷路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驸马一直在打怪练级啊…… 古代人和现代人谈恋爱其实是一件痛苦的事…… 第28章 结 “抱歉。” 对面穿着白色宽大长袍脸圆圆的女子十分歉意地说着。 “大人现下需要静养,下官等在殿外布下结界,却并不知是郡主与驸马爷前来探望,还请赎罪。” 结界…… 你们果然走的是玄幻路线。 霍零郡主也是第一次接触到文昌殿,稀奇地左顾右盼,便问:“你们是如何做到的?” 如何做到将一条笔直大道布置成鬼打墙模式的? 圆脸女子道:“郡主想习得此法,不如拜大人为师。” 郡主眼睛一亮:“多久能学会?” “郡主已过最佳修习年岁,只可将全身筋骨尽数碎去,由大人替您重塑。” 霍零郡主连忙往死党身后躲了躲,撇嘴道:“不用吓唬本宫啦,这些神叨叨的玩意儿,本宫才不稀罕。” 圆脸女子保持着一号笑容,道:“请随下官来。” 唔,就算脸型是可爱系的,还是一股子道骨仙风的味儿啊。 穿过水雾缭绕的长廊,圆脸女子将二人引至东北方楼阁,停下脚步:“请容下官通报一声。” 楼里便传来司命大人久违的声音:“郡主与驸马爷请进。” 薛靖和听到这把声音,没来由鼻子一酸。 霍零郡主当仁不让,大大方方走了进去,四下巡视一圈,颇感没趣地道:“与宫里也没甚不同。” 司命大人盖着薄毯半卧于榻上,身边还坐着一束发女子正伸手接过茶杯,闻言微笑道:“让郡主殿下失望了。” 薛靖和走近门内,见她面色苍白神情憔悴,与前日并无太大起色,心里又开始难过了。 霍零郡主大概是与生俱来的变脸技巧又发挥了作用,对着御姐们摇身一变,化身温良恭俭让的五好少女,客客气气道:“听闻司命大人身体不适,本宫与驸马特来问候。” “有劳郡主殿下与驸马爷费心,下臣实不敢当,”司命大人在床上微微行了一礼。 霍零郡主正色道:“司命大人是国之栋梁,理应好好保重身体才是。” ……这个时候,该说些什么吐槽才好呢? “郡主说的是。” 两人都没话说了,气氛不禁变得有些尴尬,霍零郡主一边假笑一边用手肘顶顶死党,小声说:“不是你要来的吗!” “驸马爷。” 司命大人才开口唤了一声,门口又进来一人,端着托盘说:“该用药了。” 由于这位姑娘实在长得太耀眼,薛靖和一眼就认出是宁大人的冰山二师妹。 “有劳二师妹。” 不知是否错觉,薛靖和恍然看见宁大人与那位束发女子的表情均变得有些,微妙。 霍零郡主见到这位冰山二师妹,赫然张大嘴巴,手肘开始高频率撞击死党的腹部,一边撞一边低声说:“哇!你瞧见没有?好漂亮!” 唔,通过薛瑾与冰山二师妹,大概就可以看出郡主大人的审美是面瘫脸了…… 薛靖和被撞得都快吐血了,向后迈了小半步,说:“你喜欢就去跟人家说话啊,干嘛总打我。” “谁稀罕打你。”郡主瞪了她一眼,随即从善如流,几步窜上去指着托盘里一碗黑乎乎的东西,问道:“这是什么药?” 司命大人风轻云淡的假仙脸突然变色了,那位束发女子更是露出便秘一样的神情,两人同时出声喝止道:“这不是药。” 霍零郡主吓得一怔。 为时已晚。 只见冰山二师姐面无表情循循善诱地开口道:“此物名为OO,是由XX,XO,OX,OOX,XXX,OOO,XXO七种药物制成,XX出自XX地,具有XXXXXXXX药效,XX地处北方,终年积雪……” 哦,请原谅驸马爷无法转述各种地名药名,因为根本记不住。 霍零郡主原本惊艳的表情渐渐变得讶异,而后转为呆滞,最后,化身成了一座破落庙宇内积满灰尘的雕像。 最最后,实在站立不住了,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说:“此药味道甚是难闻,本宫且到外间透气。” 束发女子也跟着跳起来道:“请容许草民保护郡主殿下。” 两人光速逃离凶案现场。 冰山二师妹操着一副机械口吻喋喋不休讲了半个时辰,终于将各药用途以及各地风土人情尽心尽力描述一遍,然后低头瞧了一瞧:“药已凉了,我去热过。” ………… 这样一位二师妹,是如何悉心照顾宁大人并使她活到现在的? 薛靖和瘫在木椅上看着冰山二师妹走了出去,司命大人在榻上咳嗽一声,悠悠道:“下臣很感谢二师叔。” 二师叔?无端端又从哪里冒出一位二师叔。 “此药乃二师叔所制,下臣要多谢他老人家,当日用的是七味药,而不是七十味。” 薛靖和忍不住噗嗤笑了一声。 司命大人也跟着莞尔道:“下臣尚是第一次见到驸马爷笑得如此开心。” “驸马爷笑起来也很漂亮。” 大概是经历过那天的事,薛靖和看着仍然假仙清雅的司命大人,完全没有过往的疏离感。 “公主殿下方才来过。” 薛靖和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举起手发誓道:“那天宁大人说的,我绝对不会说给第二个人知道。” 虽然并不清楚谁是谁非,但是这是唯一能为宁大人做的事。 “多谢驸马爷。”司命大人又笑了:“但是公主殿下前来,并不是为了那日之事。” “而是问罪。” “问罪?” “公主殿下似乎是觉得,驸马爷喜欢下臣。” 薛靖和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我没有喜欢宁大人。”薛靖和连连摆手撇清,又觉得措辞不妥,忙订正道:“我是喜欢宁大人的……但是不是那种喜欢……” 司命大人笑道:“下臣自然明白,但是,公主殿下却并不这么想。” “若非下臣身体虚弱,公主殿下只怕都要提着剑来寻下臣的麻烦了。” “下臣前日方死里逃生,实是不想再提心吊胆,烦劳驸马爷回去与殿下解释一番,可好?” 薛靖和这下倒是听出味儿了。 “我不想与她说话。” “驸马爷仍在生公主殿下的气么?” 这种事,谁都会生气啊。 “下臣曾听少傅大人说过,”司命大人缓缓道:“当年女皇陛下驾崩,公主殿下也曾失踪。” ………… “圣宣王与帝师大人持剑逼宫,公主殿下并不肯就范,继而失去踪迹,数月后再现身,便交出传国玉玺。” “殿下当时虽然年少,却并非胆怯之辈,而身上又无任何伤痕,郡守大人屡次询问,均不得回应。” “无人知晓在殿下身上,曾经发生过什么。” “所以,她听闻储君失踪,才会如此动怒吧。” 薛靖和听完司命大人的讲述,沉默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才叫了一声:“宁大人。” “嗯?” “其实,最难过的是你吧。” 你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来讲述这件事的呢? 亲手酿成这场悲剧的人,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面对公主殿下的呢? 司命大人笑了。 “相比下臣曾经认识的薛二小姐,如今的驸马爷,真是很讨人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 才发现怎么加卷标…… 哦新手村马上完结了…… 第29章 婚 被夸奖的驸马爷毫无意外地脸红了。 司命大人一边欣赏着少女脸上的红晕一边不动声色转移了话题:“驸马爷可还生气?” 有一点,心软了吧。 当然只有一点点。 薛靖和踟蹰着开口:“宁大人,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驸马爷请讲。” “公主为什么要和我成亲呢?” 司命大人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驸马爷当真想知道么?” 点头。 如果说为了兵符,又或者其他什么,我都不会觉得意外的。 “因为,”司命大人嘴角划过一个好看的弧度:“公主殿下听闻,薛帝师家的二小姐生得很漂亮。” ………… “就,就这样?” “自然是这样,”司命大人说:“于是先帝与帝师大人提起这门亲事之时,公主殿下很愉快地接受了。” “公主殿下向来很喜欢您这样容貌的女孩子,驸马爷难道不知么?” 原来公主殿下就跟白雪公主里的王子一样,是个外貌协会。 可是。 这张脸,这具身体,并不是我的啊。 驸马爷抬手摸了摸薛家二小姐还微微肿胀的脸,一时又沉默了。 司命大人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开口说道:“比起薛二小姐的容貌,下臣所喜欢的,却是驸马爷的性情呢。” “公主殿下定然也是如此。” 薛靖和轻轻摇头,说:“宁大人也说过,王子不会给公主幸福的。” 司命大人不免叹了一声。 “拒绝储君殿下的条件,出征时命下臣照顾您,甚至如仕族那些小姐少爷们一般来与下臣争风吃醋,其实并不是因为您生的漂亮。” “也不是因为您有什么用处。” “而是殿下在真心实意地喜爱着您。” 薛靖和安安静静听完,又摇了摇头:“我不明白。” “只怕殿下自己,都不明白。” 司命大人端起手边已经变冷的茶杯:“如今令殿下伤神的,不只是皇位,还有她与储君的关系,并无暇去思考其他感情。” 虽然在开解我,但你还是承认了,皇妹在公主殿下心中永远是排在第一位的。 “驸马爷如果也喜爱着殿下,可否给她一点时间呢?” “殿下是聪慧剔透之人,下臣相信她很快会想通。” 还是,不明白啊。 这是大人的感情吗? 司命大人看着驸马爷紧皱的眉头,笑着宽慰道:“驸马爷难道没有信心,公主殿下会喜爱您么?” “大可不必忧心,因为您很萌。” ………… 等,等一下。 薛靖和惊呆了。 “宁大人,你知道……什么是萌?” “啊……”司命大人略微吃惊道:“之白师妹曾经提起您,便用了这个字眼,说是现下少年们之间流传用语,即是令人喜爱之意。驸马爷莫非不知?” 之白师妹???那个束着头发的女人吗?? 薛靖和正要继续发问,冰山二师妹又出现在门口了。 “宁涉江,我与你讲过许多次,不许喝冷茶,你可有听我的话?” 司命大人说话过多,又喝了一杯冷掉的茶,开始气虚咳嗽起来。 驸马爷于是被冰山二师妹毫不留情地轰出门去。 迎面遇上死党郡主与束发女子,交谈了两句,接下来……就什么都明白了。 由于郡主大人一直在中间大呼小叫插科打诨,薛靖和同学与叶之白同学只能心照不宣地简单交流了一下月亮之上与最炫民族风哪个比较好听,以及凤姐与芙蓉姐姐哪个长得比较好看。 废话,当然是芙蓉姐姐好看啊。 郡主大人实在是无法忍受两个人在面前谈论她完全不明所以的话,大声嚷嚷道:“本宫要去明珠阁看花灯!” 听说每到夏季月中,明珠阁便会出售花灯,有痴男怨女将心愿写在纸上折于花灯内,再放入俪水中,心愿就会实现。 ……别扯淡了,连宁大人都做不到这种阿拉丁神灯的事。 还有,你们东陵皇位还悬空呢!到底是怎样的民众才能没心没肺到这种程度啊。 郡主大人兴致颇高,穿过来的叶之白也兴致很高地想去凑热闹,薛靖和想了想,说:“那我先去买包瓜子。” 霍零郡主翻了一个鄙视的白眼,说:“这个时候人家早就关店啦!不信自己瞧去。” 风风火火拉着叶之白同学往河边走过去。 薛靖和于是慢吞吞往街上走,一路行来,路人们都是急匆匆往相反方向行去,估计都是看花灯许愿的。 到了干果铺,果然关门了。 薛靖和站在空荡荡的街道上瞪着木门看了很长一段时间,有预警地转过身去。 前方华灯之下果然站着一个高挑修长的人。 她开口说。 “驸马爷,好久不见。” 薛靖和突然流泪了。 那个人慢悠悠走了过来,在距离三米处停下来,说:“您还是这么喜欢哭。” “不行吗?” 薛靖和抬起袖子擦了擦眼睛,问:“你是薛瑾吗?” “才几天时间,您就不认识属下了。”家臣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口吻:“真伤人心。” 你刚才还在说,好久不见。 “是那个真的吗?” 家臣犹豫了一下,说:“真的那个,已经死了。” 薛靖和也犹豫了一下:“是你杀死她的吗?” “驸马爷,”家臣从怀里掏出一包瓜子,站在当街就开始嗑了:“将她扔进狼堆的是您。” ………… 薛靖和的心又开始抽了。 “她就那样死了吗?” “嗯,身体被撕碎,连骨头都被吞掉了。” “你是谁?” “属下与她生得相似,大概是双胞胎吧。” 为什么你还能这样若无其事的吃瓜子呢? 薛靖和捏紧拳头,又问:“你是来杀我的吗?” 家臣一边磕瓜子一边说:“不,我不会杀您。” “那,你是回来杀宁大人的吗?” 家臣摇摇头,说:“也不是,已经没有那个必要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宁大人是好人…… 然后,没有然后了……咳 第30章 了 “司命大人活不过月底。” “所以,已经没有必要了。” 薛靖和向后退了一步。 “你骗人,我刚才看到她还好好的。” 家臣收起瓜子,悠悠站定:“那是她在骗您。” “她经脉尽毁,纵使星宗门人有通天之能,也无能为力。” 于是,薛靖和的视线又模糊了。 “您太爱哭了,”家臣语气里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无奈意味:“生老病死,本是人生必由之路,死亡对于司命大人来说,或许是一件好事。” 也许,你说的是对的。 可是。 “可是,我不想宁大人死。” “属下也曾经不希望很多人死,”家臣走上前来掏出手帕:“但是,她们仍旧死了。” 薛靖和享受着家臣首次在其位谋其职的温情,哽咽着说:“是那个真的薛瑾么?” “或许是吧,还有很多人。” “你……叫什么名字?” “属下叫薛瑾。” “不是……”薛靖和一边摇头一边问:“你真正的名字。” “驸马爷第一次认识属下的时候,属下叫薛瑾。”家臣说:“所以,属下便是薛瑾。” 什么意思呢? 薛靖和抓住家臣替自己擦脸的手,说:“你还会留下来吗?” “当然不会。” “为什么?” “属下是个杀手,”家臣微微握紧了手中的锦帕:“司命大人这单生意失败,属下便要到别处去了。” “所以,”薛靖和仍然抓住她的手不放:“你在这里待了那么久,就是为了杀掉司命大人吗?” “嗯。”家臣的面瘫脸也依旧没有表情:“因为那天,驸马爷正巧失去了记忆,所以无法辨认。” 原来,那天发生了这么多荒谬的事。 “属下很高兴能认识驸马爷。” 家臣将手抽了回来。 “现在,属下要走了。” 薛靖和咬紧牙根,努力不让自己哭得太难看。 “我们还会见面吗?” “属下是个杀手。”家臣转过身慢悠悠往深巷里走去,身后影子被拖得很长很长。 “若再见面的话,或许,我们就是敌人了吧。” 公主殿下回来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 帝京夏季的夜晚很凉爽,夹杂着白日温度的微风吹过来,令人有种晕陶陶的醉意。 她家驸马爷并没有一如既往躺在床上或真睡或装睡,反而坐在外间院子的草地上发呆。 公主府的侍卫们很有眼力的看出驸马爷红肿的眼睛里透着生人勿近的光芒,于是并没有人靠近。 公主殿下站在长廊处看了片刻,放下手中的东西,走到她身边也席地坐了下来。 “驸马爷去买花灯了么?” 薛靖和如梦初醒般抬起头看了看她,低声说:“嗯。” “可有许了什么心愿?” “希望宁大人身体安康。” 说完之后,后知后觉地想起日间与宁大人的对话,一时间变得有些错乱。 越描越黑了啊。 公主殿下却并没有做出任何吃醋的反应,而是说:“可巧,我方才去明珠阁,也许了一样的愿。” 难道你也知道,宁大人快死了吗? 公主殿下瞧见自家驸马爷几乎已经失控的眼泪,十分顺畅地伸手将她搂进怀中。 “司命大人有驸马爷保佑着,定会安然无事。” 薛靖和哭着说:“我不是菩萨。” 公主殿下轻轻道:“菩萨会听见驸马爷的心愿。” 如果你知道了司命大人所做的一切,还会这样为她祈祷吗? 当然,我永远也不会让你知道的。 “真的吗?” “嗯,”公主温柔地替她擦拭泪水:“我不会欺骗驸马爷的。” 姑且相信这样善意的谎言吧。 四下安静了好一会儿。 公主殿下开口道:“阿术明日便登基了。” 终于,还是认输了啊。 “我十五岁离开帝京,再回来时,阿术还只是稚童。” “皇帝舅舅让她与我亲近,用意如何,我心里十分清楚。” 可是你却没有办法抗拒。 “曾经我以为,可以很轻松地控制住这样的局面,但现在看来,是我太过自负。” “阿术开始憎恨于我。” 不止是青梅竹马被杀却得不到复仇的怨念。 这一场皇位之争,只怕储君殿下很清楚地看到了光芒耀眼的皇姐与无所作为的自己的巨大差距。就算当上了皇帝,其后很多年,甚至身死之后,也会被诟病是捡来的皇位。 公主殿下很清楚地明白,一旦储君登上了皇位,终将渐行渐远。 所以,才会这样难得地吐露心思。 “驸马爷还在生我的气么?” 一码事归一码事。 虽然现在我很伤心,你也很伤心,但是并不代表你可以趁虚而入。 薛靖和非常非常非常坚定地点点头。 “那么,驸马爷也在憎恨我。”公主殿下叹息了一声:“我真是一个失败的妻子。” “不是憎恨,”薛靖和微微往外挣扎了一下:“是……讨厌。” 公主殿下并没有顺势放开她家驸马爷,而是抱得更紧了。 “我要如何做,才能让驸马爷喜欢我呢?” 只要你是真的喜欢我,就可以。 薛靖和并没有说出口,只是很没骨气地再度靠进公主殿下温暖的怀抱。 “明日之后,我便要到北方的延京去。” “那里是我的封地。” “驸马爷可愿意随我一起走?” 薛靖和扭过头,看着放在长廊下的花灯,沉默片刻,说:“嗯。” 作者有话要说: 新手村NPC宁大人杀青,隐藏BOSS薛大人暂时退场。 公主殿下和驸马爷还处在一个看不清自己心意一个小心肝碎成渣渣的阶段。 作者喜欢各种埋雷,很多事情将会在后面说明。 恩,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媳妇和小姑子的矛盾是不可调和的!………… 旧情人 第31章 一 往事如烟。 距离东陵新皇登基,已经过去大半年了。 也就是说,星宗掌门座下的两名亲传弟子也失踪了大半年。 星宗门人们几乎在同一时间看到长师姐命星陨落,其后不到半个时辰,连二师姐的命星也消失了。 很快,新上任的女皇陛下为其司命大人举办了盛大的葬礼。 江湖上就渐渐有了以下传闻,东陵司命宁涉江遇刺身亡,其师妹悲思难忍,最终殉情。 世人对于如此悲伤而浪漫的故事,往往是深信不疑的。 但是,叶之白却完全不信。 就连再见不到两位师姐命星的门人们也不信。 以神棍掌门师尊对两位师姐的疼爱程度,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让她们领便当。 相比殉情这种无聊又狗血的戏码,星宗弟子们更愿意相信长师姐与二师姐是跑到哪一个世外桃源双/修去了…… “啊……” 之白师妹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呵欠,站起身打开窗子从揽月楼上往下看。 真不愧是东陵生意最好的酒楼之一,分店都开到延京来了。 一阵冷风袭来,三分醉意顿时被吹得烟消云散,叶之白打了个哆嗦,连忙把脑袋缩回去。 上来包间续酒的小姑娘见状抿嘴笑道:“如今才过了仲春,又是大清早的,天还冷着呢,客官姐姐小心冻着了。” 唔,相比帝京那群跑堂的糙汉子,还是这里的萌妹子青春可爱呀。 叶之白也露出一个自以为很迷人的笑容,说:“多谢多谢。” “您客气了。”小姑娘乖巧地为叶之白添了一壶热酒,说:“客官姐姐是帝京来的么?” “不不,我是中洲来的。” “来做什么?” “啊……来探望朋友。” 这就不得不提起星宗的变故了。 师尊常年闭关,二师姐失踪,门中大小事务自然顺理成章地归接下去的三师姐代管。 这位三师姐不仅也是个话痨,更是个居委会大妈。 譬如,半个月前还在过年的时候,她抓住之白师妹的手说:“听闻过些日子,便是东陵长驸马的生辰。” 正在与师兄弟姐妹们把酒言欢想念两位师姐的叶之白闻言一怔。 你是怎么知道这种莫名其妙的事的。 “长师姐在东陵时,多受其照顾,星宗感激于心。” 叶之白闻弦音知雅意,顿时耷拉着耳朵说:“三师姐是叫我去送礼吗?” “不错,”三师姐点头道:“门中只有你与她熟稔,此事就拜托了。” 出去游山玩水什么的,当然完全不介意,但是延京这种地方,夏天倒还舒爽,初春时节是要冻死人呐。 叶之白再度感受了一下外面冷飕飕的北风,手负于身后,装成大儒一般念道:“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咦?”小姑娘一脸惊讶:“客官姐姐也读过我们延京长驸马的诗吗?” ……………… 叶之白憋了半天,冒出来一句:“这是你们长驸马做的诗???” “那当然啦,”小姑娘天真又欢快地笑了:“我们延京驸马爷虽然字写的丑,但是诗词做的可好呢。长公主殿下曾多次称赞,说是天生奇材,别人家羡慕不来的。” 薛靖和,你真好意思啊!真好意思啊!好意思啊! 叶之白在心里一边抓狂一边听小姑娘说:“当然比起来,我更喜欢那一首: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 “等一下等一下,”叶之白连忙打断道:“你知道什么是黄河?什么是海?” “我虽然不知,但是驸马爷地位尊贵,她说出来的,肯定没错。” ……这到底是啥逻辑啊? 同是穿越过来的,为啥你摇身一变成了玛丽苏,我就要悲催地千里迢迢给你送贺礼! 叶之白越想越悲催,将三师姐亲手做的馅饼礼包往小姑娘面前一推:“送给你吃了!” 小姑娘乐颠颠地说:“谢谢客官姐姐。”抱着礼包才要往出走,楼下突然变得格外吵嚷。 “发生了啥事?” 小姑娘走到窗边往下看了一眼,说:“是端木家的二小姐。” 哇好拉风的姓啊。 叶之白也跟着往下看,只见长长的队伍中间,八人抬着一副轿子耀武扬威地从街上走过去,旁边还有家丁对着稀少的行人吆喝:“都让开啦让开啦!” 大冷天的只用薄纱蒙住轿身,冻不死你。 叶之白看了一下这比去年驸马爷出嫁还大的阵仗,问:“这个端木二小姐是谁啊?” “端木家是北方最大的皇商,本居住在邻城,年前才搬迁了过来。” “其实不止端木家,北边儿稍微有点名望的世家们都搬进我们延京来啦。” “为啥?” “因为他们家里都有二小姐啊。” 叶之白错乱了:“有二小姐又怎么了?” “长驸马未成亲之前,就是薛家二小姐。” ……闹了半天,这群人是挤破头想把自己家的二小姐嫁给公主,哦不,长公主殿下么? “长公主殿下可疼爱驸马爷了,”小姑娘冒出了星星眼:“别说那些达官显贵的小姐们,连我都想嫁给长公主殿下呀。” 嫁过去争风吃醋? 古代人还真是骨子里热衷宫斗家斗宅斗的戏码啊。 叶之白凭借多年修炼的眼力,很轻松看到那薄纱轿子里的端木二小姐。 哦,果然是美少女系的,看来东陵人民都知道长公主殿下的口味。 “听说,端木二小姐从前就是长公主殿下的情人呢。” 哦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叶之白心里发出一阵喜闻乐见的笑声。 活该啊!让你当玛丽苏! “这附近哪里有卖中洲特产?” 馅饼都给了别人,总不能空手而去吧? “中洲特产?”小姑娘迟疑了半天:“前面横街便有一家糕点铺,老板是从中洲来的。” “多谢。” 叶之白结了账,晃悠悠走下楼,到了街上中洲老板开的铺子里随便买了些中洲从来没见过的红豆糕绿豆糕,一回头,正好看到本篇真主角出现在视野里。 如今已经贵为东陵最尊贵的长公主殿下家的驸马爷大概比去年长高了一两厘米,仍旧眉清目秀,唇红齿白,貌美异常…… 好像胸又变大了么…… 你这个玛丽苏啊混蛋! 驸马爷带着一个不苟言笑的随从,停在了旁边的干果铺前。 “崔老板。” “唉哟,是驸马爷呀~” 延京似乎女多男少,跑堂开店的大半是女人。 浓妆艳抹勉强可以称之为半个妖孽的老板笑脸相迎:“又来买瓜子?上次的可好吃?” 驸马爷不确定地看了那个不苟言笑的随从一眼,弱弱地说:“上次那包,弦歌说只有九两,没有一斤。” 老板瞪大双眼,惊呼道:“小店从不缺斤短两,驸马爷是不是回去的路上忍不住偷吃了?” 驸马爷连连冲随从摆手:“我真的没有偷吃。” ……玛丽苏受成你这样也够可以了…… 不苟言笑的随从实在是受不了了,刷地一下拔出腰间的佩剑,对着老板沉声道:“你卖与驸马爷的,没有一次是足称的。” ………… 老板立刻悲呼:“驸马爷您不知道呀!这延京向来税重,小店维持生计,本就十分不易呀!驸马爷明鉴呀!” 驸马爷思索了片刻,说:“可是……公主去年才说,新帝登基,免税三年的啊。” 老板哑了半晌,从兜里掏出一条男式手帕,一边抹泪一边说:“小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未足月一双儿女,全靠小店养活,驸马爷大人有大量,大人有大量啊!” ……这演技太捉急了好吗?傻子才会信呢。 然后,傻子驸马爷沉吟片刻,说。 “再拿两包瓜子吧。” 第32章 二 真是看不下去了。 听说曾经的那位真薛二小姐为非作歹无恶不作堪称帝京一霸,你好歹也穿到人家身体里了,怎么就不学着威武雄壮点呢? 叶之白上前打了个招呼寒暄一二,然后就听见不苟言笑的随从弦歌恨铁不成钢地对着驸马爷道:“出门前,您不是与属下约定好了吗?” 驸马爷抱着瓜子说:“崔老板一个女人家开店也不容易啊。” 哦,原来重点是女人家么。 “她这一年从您身上赚取的,都可以开间酒楼了。” 是买了多少瓜子…… 驸马爷压根没有认错的自觉:“崔老板上次还说,她的梦想是在隔壁开间酒楼。” “您还与她聊得如此开心?” 弦歌禁不住以手扶额,无奈地道:“属下一定会如实禀明殿下。” 驸马爷不禁有些慌乱,说:“就聊了几句而已,你别告诉她啊。” “不行,”弦歌斩钉截铁地回绝道:“您方才害得属下输了一个月俸禄。” 驸马爷突然站定脚步,刷一下蹲在地上。 “你要告诉她,我就不走了。” 叶之白再也无法掩饰自己心中汹涌澎湃的吐槽意愿,抬起脚碰了碰蹲在地上的少女,嫌弃地道:“卖什么萌,快起来。” 随从也跟着一字一句说:“卖什么萌,快起来。” ………… 羞耻PLAY扮演失败的中二驸马爷顿时生出买块豆腐一头撞死的心情。 根本,根本就不该是这样的啊! 难道这张脸不萌吗?为什么她们都没有反应呢? 才顶着玛丽苏光环不到一章的驸马爷瞬间被忽视掉了,只见随从对着叶之白拱手道:“叶姑娘远道而来,路上辛苦了。” “好说,好说。”叶之白摆出一副江湖好儿女的姿态,:“代掌门师姐听闻驸马爷生辰将至,特命之白前来道贺。” 弦歌以家长的姿态道谢接过红豆糕绿豆糕,还蹲在地上的薛靖和嘟囔了一句:“我怎么不知道自己的生日。” “那是因为你蠢。” 叶之白话音刚落,忽而心生警兆,身子往旁边一闪。 身怀绝技的随从也在同时跳开。 哗! 一盆肥皂水从天而降,不偏不倚倒在延京长驸马身上。 楼上随即有人咯咯咯咯笑了几声,探出头来,凉飕飕地说:“驸马爷怎么这么不小心?” 原来是刚才那位端木二小姐。 叶之白瞬间闻到了刚才喜闻乐见的修罗场味道。 弦歌皱了皱眉,刚想上楼去讨个说法,薛靖和从地上站起来,一边打哆嗦一边打喷嚏地拉住她。 “没关系。” “她只是韩剧女二号而已啦。” 叶之白每次见到薛靖和的老婆,总会感到一种森森的狗血言情小说气息环绕在其周围挥之不去。 这位刚刚年满二十五周岁的东陵长公主殿下容貌姣好,气质温婉,肤白如雪,丰姿如玉,身材修长,举止优雅。 更享有四国第一战犯的盛名。 长师姐和二师姐还带着些许疏离感或许可以归纳到修真小说一类……长公主殿下的设定活脱脱就是脑残少女最爱的那一型。 眼下就有一个胸大无脑的中招了。 叶之白瞥见薛靖和望向老婆时纠结无比又爱慕难舍的眼神,最终只能叹息了一声。 自求多福吧妹子。 长公主殿下正在偏殿看书,看到落汤鸡驸马爷走进来,连忙放下手中书卷迎上前,问道:“怎么了?” 薛靖和走进点满火盆的殿内,微微暖和了些,嘟囔着开口道:“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姑娘,她是一个公主……” 在场三人连带守大堂的侍女们均露出错愕的表情。 这家伙是被冻傻了? 驸马爷操着娇滴滴哆嗦嗦的少女音把白雪公主的故事讲述完毕,长公主殿下站在原地听完,十分捧场地点头道:“很好听的故事。” 啊,长公主殿下连把妹天赋也点满了。 “驸马爷可是要告诫我们什么呢?” 薛靖和连打了好几个喷嚏,然后说:“巫婆嫉妒公主。” 噗! 叶之白一口茶瞬间喷出老远。 原来穿越同盟军不仅是呆萌,还是个嘴炮傲娇啊。 长公主殿下似乎已经习惯了自家驸马爷兜兜转转别别扭扭的说话方式,禁不住莞尔道:“又是哪家的巫婆来找驸马爷的麻烦了?” 驸马爷不答话,只是低头瞧了瞧怀中的东西,长公主殿下便伸手将那两包瓜子拿了过来放在案上,道:“驸马爷先进去换衣衫好不好?” 薛靖和一言不发绕到后殿去,长公主殿下略带歉意地对叶之白道:“叶姑娘远道而来,本宫招待不周,实是失礼。” 叶之白呵呵笑了两声,道:“殿下言重了,殿下自便即可。” 知道你很想哄你家的脑残美少女啦,快进去吧。 长公主殿下笑道:“如此,多谢叶姑娘美意。” 继而颇有深意地看了弦歌一眼,便跟了进去。 弦歌会意地拿起案上的两包瓜子,转身欲走,叶之白诧异地问道:“弦歌姑娘做什么去?” 弦歌答曰:“扔掉此物。” ………… 叶之白一头雾水:“驸马爷不吃瓜子么?” 摇头。 “那买来做什么?” 还买那么多? 弦歌解释道:“驸马爷曾有位故人爱食,时常买来,恐有睹物思人之意。” “哦。” “但是,公主殿下极其厌恶此物。” 哦。 说白了,不就是两个大醋缸在谈恋爱嘛。 叶之白嘴角抽搐了几下,再度呵呵呵呵呵呵呵一连串笑了几声,道:“弦歌姑娘请自便。” 坐了片刻,长公主殿下牵着换了一套衣服的驸马爷从后殿转还,道:“有劳叶姑娘久等。” “不碍事,不碍事。” 叶之白一边低头喝茶一边斜眼看着长公主殿下旁若无人地把她家脑残美少女抱在腿上各种姿态吃豆腐,差点站起来把桌子掀翻。 这里还有人的好吗!!我是脑抽了才会答应三师姐过来送礼的啊啊啊啊啊! 薛姓驸马爷毕竟没有长年吃豆腐的公主大人脸皮厚,十分不好意思地推来推去,但是,这似乎更激发了长公主殿下的斗志…… 只见守大堂的侍女们见怪不怪地扫地擦窗户生火抹桌子,叶之白觉得自己的针眼都快冒出来了。 “咳,殿下……” “如果没什么事,草民先告退了。” 长公主殿下一边风轻云淡地吃豆腐一边温柔似水地曼声道:“如此,且让弦歌带叶姑娘去歇息吧。” “是。” 叶之白如同过街老鼠一般窜出门口,后面听到延京长驸马爷说:“一次。” 长公主殿下接着说:“五次。” “两次。” “六次。” “……不带这样的啊,哪有往上加的啊。” “驸马爷今天可是输给我了哦。” 叶之白转过头不明所以地问:“她们在说什么?” 弦歌镇定地回答:“她们在说,殿下晚间将要宠幸驸马爷的次数。” 作者有话要说: ……真是看不下去了…… 第33章 三 俗语有云,月黑风高杀人夜。 但是对于东陵延京长公主府的大伙儿来说,夜晚,无疑是人生当中最美好刺激的时光。 无聊了一天的随从们开始铺台下注了。 鹅蛋脸妹子说:“三次。” 旁边的锥子脸妹子说:“五次。” 神行千里疏影十分有自信地说:“八次。” “十次。” 首次加入到赌局来的叶之白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小声问旁边的弦歌姑娘:“长公主殿下有这么……” 欲求不满吗??? 弦歌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说:“一次。” 这,这才对嘛。 叶之白长舒一口气,跟着弦歌押了几两。 负责记录公主殿下饮食起居的掖廷令收起案上的银两,笑道:“弦歌姐姐,连今早那份,您一年的俸禄都输光了。” ………… 弦歌挑挑眉,不动声色道:“静观其变。” 相比外部的哗然喧闹,长公主殿下的寝宫里显得格外安静。 只是偶尔能听见长驸马爷断断续续的……声音。 自从新皇登基,长公主殿下回到封地开始,她的生活里基本就只有五件事。 吃饭,睡觉,沐浴,看书,以及咳咳驸马爷。 而跟随殿下大人南征北战四处奔波的亲信们也开始过上了吃饭,睡觉,沐浴,下注,偶尔谈个恋爱这样悠闲的生活。 掖廷令还记得刚走马上任之时,情况并不是这样的。 薛帝师家的二小姐在最开始的时候,十分抗拒与长公主殿下有任何肌肤之亲。 不是时下少女经常喜欢玩的欲擒故纵把戏,而是实实在在的抗拒。 当时大家的赌注都是,殿下今日能否牵到驸马爷的手。 然后,慢慢变成了殿下今日能否亲到驸马爷的脸,殿下今日能否与驸马爷睡一张床,殿下今日能否咳咳咳到驸马爷,殿下今日是在上面还是在下面…… 历经了疏影一路战绩彪炳高唱凯歌外加弦歌输得惨不忍睹的过程之后,赌注最终变成了这样。 延京长驸马爷如今的人生必修课已经变成了吃饭,睡觉,沐浴,卖萌,以及被自家老婆咳咳咳。 就算偶尔反攻一次,也显得特别违和。 对付驸马爷这等不谙世事的少女,长公主大人实在有超过两千条计谋可以应对呀。 就譬如今日早晨,两人就能否要回买瓜子被坑掉的钱打了一个颇为愉快的赌,导致长公主殿下不费吹灰之力地将驸马爷骗上了床。 寝宫内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掖廷令顺畅地打开卷册,在上面划了一竖。 哦,简直连文字记录都省了。 长公主殿下修长白皙的玉臂微微撑起身子,冲着躺在下方的软妹驸马爷笑道:“驸马爷且猜猜看,这局是谁赢?” ……哪,哪有你这样的啊…… 薛靖和脸烧得通红,抬起手臂遮住眼睛,结结巴巴说:“肯,肯定是疏影赢啊。” “为何?” “因为,因为你每次都跟她串谋……” 长公主殿下噗嗤笑了一声,悠悠道:“驸马爷如何知晓?” “昨天我看到你和她在分钱。” 长公主殿下笑得都快撑不住了,薛靖和特别特别羞愤地抬起另一只手在她腰间掐了一把。 还笑得这么开心!脸皮真厚! “驸马爷每日开销如此大,我若不赚些银子,只怕整个公主府都要卖给崔老板了。” 说白了,你就是不喜欢我去买瓜子呗。 薛靖和还遮着半张脸哼了一声:“我就喜欢买。” 长公主殿下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有商有量地征求意见:“那,驸马爷想不想让疏影赢呢?” 薛靖和憋了半晌,吐出一句:“随便。” 长公主殿下才要动作,突然遭到了叫停:“等,等一下啦。” “驸马爷有何赐教?” 薛靖和将整张脸露出来,面红耳赤地说:“你能不能,不要叫我驸马爷。” 如果作为一个攻,被叫爷也就算了…… 明明被压得身都翻不了,还被一口一个驸马爷地叫着,薛靖和整个人都错乱了。 何况,这个称呼本身就难听的要死啊…… 长公主殿下抿着嘴道:“那要唤作什么?” 薛靖和很努力地想了一下。 自己的名字实在是,有点坑爹啊。 阿和,小和,小和和什么的……真是又拗口又难听。 长公主殿下有时候会叫一些小混蛋小坏蛋之类的,虽然腔调温柔听起来十分受用,但是……还是太雷了。 瞧见驸马爷紧皱眉头,长公主殿下开始出主意了:“前几日,中洲一位高人来府上做客。” 嗯? “他说,我过往杀戮太重,若要积福,便需紧记宽恕二字。” 嗯,很有道理的啊。 “驸马爷既无小字,不如就取阿恕二字如何?” 阿………… 术术术术你的头啊!!! 薛靖和瞪大眼睛看向上方一脸无辜的长公主殿下,顿时反应过来。 不是就不喜欢我买瓜子嘛!干嘛又把皇妹搬出来啊!小气鬼!小气鬼! 驸马爷一边心里怒斥小气鬼一百遍一边抬起脚踢了长公主殿下一下,脱口而出:“那好啊,我以后就叫你薛瑾好了。” 话音刚落,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长公主殿下颇为平静地道:“时候不早了,驸马爷早些休息吧。” 然后翻身到了床榻外侧,开始慢条斯理地穿上没有二两重的睡衣。 禁咒终于被打破了。 无论这些日子来怎样恩恩爱爱,心里还是始终都有刺的啊。 过了整年无忧无虑日子享受着被人追被人疼的驸马爷呆呆转过脸,盯着公主殿下侧躺的背影。 明明,明明就是你先提阿术的。 你生气,我还生气呢。 我不要理你了。 这样在心里不停反复循环的薛靖和一边流了几滴眼泪一边睡着了。 门外,只划了一笔的掖廷令在冷风中石化了。 到了第二日,睁开眼睛,旁边的床铺已经空空如也。 明明早上起床都会亲人家的……小气鬼…… 软妹驸马爷的小心肝又一次碎掉了,泪水还没流出来,眼前赫然出现了一个身影。 长公主殿下穿了一身十分眼熟的纯白色家臣服饰,站在榻边弯低腰,笑道:“驸马爷醒了么?” 作者有话要说: 谈情说爱合法文!…… 第34章 四 薛靖和条件反射地往里侧缩了缩,问:“你想干嘛?” 穿着家臣服饰的长公主殿下继续往前逼近,道:“属下来服侍驸马爷更衣。” ……真是COS的好敬业,连称呼都改了。 不得不承认,长公主殿下的服饰一直以来均以明黄与黑色为主,虽然拉风,终究略显严肃,现下突然换了一身清爽的纯白长衫,简直就是赤/裸裸的制服诱惑啊…… 薛靖和眼睛都快闪瞎了,一边持续后缩一边护住胸前:“我自己会穿。” 长公主殿下见状,露出一副特别受伤的样子道:“莫非驸马爷不相信属下?” 这到底是要闹哪样啊…… 让你帮忙穿衣服,一早上都不要做别的事了…… 深谙自家老婆痴汉喜好的驸马爷还是坚守阵地不动摇,小声嘀咕:“薛瑾从来不帮我穿衣服的。” 长公主殿下又装模作样地摆出沉思状,低头笑道:“请驸马爷赐名。” “……赐名?” “既然薛瑾不替您更衣,便交由属下来可好?” 所以说,你是真心想把这种莫名其妙的角色扮演进行到底喽。 薛靖和也跟着进入了状况,也跟着装模作样想了一会儿,坏心眼地抽动着嘴角,说:“那就叫罗玉凤好了。” 长公主殿下审视一番驸马爷的微表情,幽幽道:“莫非,这位罗玉凤也是驸马爷的故人?” 总觉得,从长公主嘴里吐出罗玉凤三个字好喜感。 薛靖和心里笑得都快打滚了,表面努力装出一副一本正经的表情,道:“总之,就是这个名字。” 长公主殿下镇定自若道:“驸马爷有命,属下自当遵从。只是延京人皆称道驸马爷是诗词圣手,属下此名,恐有玷污盛名之嫌。” 哼,没给你起小红小翠就很对得起你啦。 长公主殿下撩起袍子下摆坐在塌边,伸手过去,温温柔柔道:“恳请驸马爷另外赐名。” 糖衣炮弹又来了。 薛靖和被摸得全身起鸡皮疙瘩,将被子往上拉了点,说:“不叫罗玉凤,就叫夏雨荷好啦。” 长公主殿下手顿了顿,嘴角划过一丝笑意,道:“此名甚好。” 不会吧,你觉得罗玉凤俗,居然不觉得夏雨荷俗?什么审美啊! 还在想着,长公主突然蹬掉靴子上了塌,扯掉驸马爷裹在身上的被子,环腰,抱住,推倒,动作流畅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薛靖和顿时囧得脸颊发烫,抬手隔在两人中间,羞恼道:“你又干嘛啊……不是说要帮我穿衣服吗?” “驸马爷方才不是暗示属下,来用心侍奉您么?” 长公主殿下温柔如水的御姐音听起来又和煦又暧昧,薛姓驸马爷脑子又禁不住抽了,推着上方某人的肩膀娇嗔道:“我什么时候暗示过你啊……” “如若不然,为何赐属下夏雨荷之名?” 夏雨荷这名怎么了? “属下名曰夏,驸马爷名曰和。” ………… 夏雨荷。 夏与和…… 这,这样也可以啊!!!! “原来,驸马爷这般喜爱属下,属下当真受宠若惊。” 不知不觉挖了一个巨坑把自己半截身子埋进去的驸马爷被长公主殿下娴熟的手法摸了两下,连叫停的力气都没有了,与此同时,弦歌第N次不合时宜的低沉声音又传了进来:“殿下,郡守大人有书信呈上。” 长公主殿下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对于弦歌同志这样次次打断好事的做法的确颇有微词。 不然,怎么会次次都让她输钱呢…… 只不过,身为当今女帝的姐姐,东陵地位最尊贵的延京长公主,当然要做出勤政爱民的假象。 从此君王不早朝这种昏庸做法,当然是要不得的啦。 长公主殿下一边将滚烫还冒着热气的茶吞进腹中一边慢悠悠说:“郡守大人信上说什么?” 嗯,此刻殿下大人的脸上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写上了“欲求不满”四个大字。 鹅蛋脸妹子锥子脸妹子神行千里妹子连带床上裹着被子的低智商驸马爷都看见长公主头顶上冒出的青烟,弦歌同志偏偏没有这根神经,开口就丢出一个重磅炸弹:“陛下月底大婚。” 薛靖和听见了茶盖茶杯相碰的声音。 “何人?” “宁相国的长子。” “宁止修?” “是。” 长公主殿下默然将茶杯放在案上,轻轻叹曰:“如此,也好。” 如此,也好。 宁楚两家,素来与长公主敌对,世人尽知。 女皇陛下如今心里偏向何人,自然一目了然。 疏影忍不住上前迈了一步,道:“殿下……” 长公主殿下摆了摆手,道:“陛下必有她自己的主意。” 然后又道:“郡守大人还说了什么?” “陛下昨日下了圣旨,神策营的兵权,交由薛大小姐掌管。” 挂名大姐? “薛奉御身子向来虚弱,又才诞下女儿不久,这便走马上任,果然忠君爱国。” 东陵帝京的兵权转了一个圈,还是回到了原点。 该说女皇陛下是没有作为呢,还是不敢作为呢? “郡守大人还说,御史大夫近来身子颇有好转,”弦歌顿了一顿:“以及,少傅大人也要成亲了。” 里间床上侧躺着的薛靖和如同被一个惊雷劈下来,坐起身问道:“男的女的?” 弦歌咳嗽了一声,道:“回驸马爷,是男子,官拜宗正寺少卿。” 长公主殿下又端起茶杯,解释道:“唐少卿是老师的得意门生,自小与少傅大人交好,如此,也可了却了老师一桩心愿。” 哪里又冒出个唐少卿来?少傅大人不是一直都跟司命大人形影不离的吗? 长公主殿下听完信息量庞大的书信,道:“你们先去吧。” 众人相互用眼神交流了一下,知情识趣地退出了门外,薛靖和在塌上坐了一会儿,并不见长公主走过来,于是掀开被子胡乱套了几件衣服下地,走过去站在她身边。 长公主殿下本望向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听见动静回看,禁不住失笑,将驸马爷拉过身前,问道:“怎么又哭了?” 薛靖和擦擦脸,说:“你的手烫红了。” 长公主笑着刮了一下她的鼻尖,道:“这便要哭,驸马爷的眼泪当真还没有干果值钱。” 才不是因为这个哭。 郡守大人远在千里之外。 司命大人走了。 少傅大人也要成亲了。 最最重要的是,最疼爱的妹妹与之背道而驰。 虽然身边围绕着很多人,长公主殿下心里,会不会感到很寂寞呢? 长公主殿下将木头人驸马爷抱过来,以很常见的姿势放在腿上,轻声笑曰:“我还有驸马爷,已经足够了。” 原来你也有读心术。 这句话,是说给我听的,还是说给你自己听呢? 长公主殿下接下来,却突然说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驸马爷可有雅兴与属下到中洲去呢?” 作者有话要说: 哦第二卷剧情线开启……(你们会相信吗! 第35章 五 中洲有一座城池,名曰映塘。 地势平坦,四季如春,祈水贯通城中,风景秀丽,朝晚雾气缭绕,有人间仙境之称。 据说四国格局初成之际,西京有位皇族子弟避世于此,其后不久,便有女子寻来。 女子出身北川,钟情于他,奈何两国交战之时,西京皇族杀戮无数,始终无法放下。女子便在城中建起坛殿,于殿内种下一棵树。 那树不过几月,便长得高耸茂盛。女子每日将两人名字写于信笺挂于树上,如此痴心等待,到了第十个年头晚春时节,西京皇族终于忍不住踏进殿内,成就一段旷世佳话。 到了今世,每逢晚春时节,便有四国各地男女纷沓而至,将姓名写下挂于树间,许下能与恋人天长地久的心愿。 虽然东陵的明珠阁,西京的迦津台,南漠的烟波楼,北川的花重亭都在干着这些子虚乌有的阿拉丁神灯勾当,但是比起盈利目的,骨子里透出浪漫气息的古人们自然还是更憧憬美好的历史。 就譬如帝京有一对恋人去过映塘城晚潮殿,得到的祝福肯定比在俪水放花灯来得热烈。 说了这么多,长公主殿下的目的难道就是跟驸马爷远赴中洲,去求神拜佛保佑天长地久和和美美吗? 在这个节骨眼上,以薛靖和对她家这位腹黑媳妇的了解,事情才没有这么简单。 但是,潜意识里的认知告诉她,这样的旅途实在是太浪漫了好吗…… 不解风情的弦歌同志当然第一个跳出来反对。 “殿下千金之躯,又是延京之主,怎可贸然离开?如若旁人要对您不利,该如何是好?” 长公主殿下一边把玩着驸马爷衣衫上悬挂的腰坠一边说:“中洲本是禁战之地,有星宗坐镇其中,何人敢动?” “话虽如此,只是中洲江湖人甚多,龙蛇混杂,只怕……” 长公主殿下摇头笑道:“本宫此行,只是扮作驸马爷的随从,并不会曝露身份。” 真要这么玩儿啊。 弦歌闻言,啪叽一声跪在殿上,道:“殿下身份尊贵,怎可扮作随从,如此有损皇家威仪之事,万万不可!” 有这么严重么…… 一旁疏影倒是若无其事道:“殿下宠爱驸马爷,不过玩个花样罢了,哪有这么严重?” 长公主便笑道:“疏影甚得吾心。” 你们这对狼狈为奸的主仆。 弦歌见势不妙,冲着驸马爷语重心长咬牙切齿道:“望驸马爷以大局为重!劝殿下收回成命!!” ………… 薛靖和接受了四面八方射来的目光,思索了一会儿,问出了一个同样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她以前有去过吗?” 殿内突然安静得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 “就是去过喽?” 弦歌看着殿下大人的表情脸色,顿时出了一身冷汗,硬着头皮道:“属下在与驸马爷商讨去与不去的问题,请驸马爷……” 好脾气的驸马爷第一次打断别人的话,继续发问:“跟谁去的?” ………… 哦很好,看起来,驸马爷已经处在了发飙的边缘。 疏影忍不住上来打圆场:“回驸马爷,当年殿下只是路经此地……” “我不要听你说,”第二次了。 “弦歌,你来说。” 弦歌同志充分发挥了她一根筋的性格特征,老老实实回答:“端木二小姐。” 好嘛,好嘛,我就知道。 在大家都以为驸马爷会跳起来暴走,长公主殿下已经准备好了上千句哄人话语的时候,却听她哼了一声,凉飕飕道:“这个东西,也不是很灵验嘛。” 切!你们还不是分手了。 我才不要和韩剧女二号一般见识呢!!! 傲娇别扭受驸马爷正含着一口血在嘴里吐不出来,只听弦歌回答道:“殿下三年前确是路过映塘之时与端木二小姐相识,却并未在树间写下名讳。” 端木二小姐今年年方十七,又长了一张比实际年纪还小的脸,公主大人原来是个萝莉控啊。 驸马爷用非常鄙视的眼光瞥了一眼还抱着自己的长公主殿下,又问:“那端木二小姐写了没?” “端木二小姐的名牌之上,的确空了另外一人。” 混,混蛋啊,才十四岁而已,哪来这么幽怨的少女情怀啊。 疏影同志很清晰地捕捉到了殿下大人眸子里闪过的可怕光芒,心里只有暗暗替弦歌同志祈祷。 薛靖和想了一下,说:“那我也要去。” 一直久未发言的长公主殿下这下勾起了嘴角,双手环过驸马爷腰间,轻飘飘笑道:“多谢驸马爷开恩。” “你要扮成随从。” “嗯。” “不准叫夏雨荷,要叫罗玉凤。” “嗯。” “还有……”薛靖和绞尽脑汁想了一会儿,说:“你要把她的名字摘下来。” 长公主殿下为难地道:“人家挂上去的,我如何摘得?” 的确是有点,无赖啊。 薛靖和好不容易把血吞了回去,说:“那,挂在她旁边。” 长公主殿下笑得更为宠溺,道:“谨遵驸马爷旨意。” 于是,弦歌同志在面对长公主殿下“再出声就一辈子别想领薪水”以及驸马爷“说谎就咬死你”的双杀眼神下,默默地擦了一把汗,跟着疏影落荒而逃。 事情当然没那么简单。 对于长公主殿下出行的安全问题,延京府内又是好一番纠结。 弦歌坚持认为,长公主地位尊贵,又在四国中结怨不少,实在是应该带一队军队日夜保护。 开什么玩笑,门外随时守着十来个铁骑军,还能不能跟驸马爷好好交流感情了。 长公主殿下当然一口回绝。 弦歌坚持不让,足足商讨了三天三夜,也未有定论,最后,叶之白不知从哪里逍遥回来,神在在地返回公主府,奇道:“咦,长公主要去中洲?草民带路便是。” 于是,事情终于愉快地决定了。 长公主殿下的百名亲信之中,刨去要处理日常政务的官员们,生活技能点满但是武功低微的裁缝厨师们,大概只剩三分之一,而正在与延京少男少女热恋的,又撇去了一大半。 最后只剩下弦歌同志疏影同志以及正处在老夫老妻状态的鹅蛋脸妹子与锥子脸妹子。 长公主殿下于是穿着一身家臣服饰,混杂在随从堆里,由叶之白带路,一行人往西南方向前行,越过东陵与中洲交界的垣曲山脉,最终到达了传说中的中立胜地。 与东陵帝京与延京政治中枢地带所透出的庙堂感截然不同,中洲每座城池都少见雄伟建筑,酒肆客栈遍布各处,充斥着绿林江湖的气息。 离开自己地盘的东陵人与回到自己地盘的中洲人也顺理成章地表现出了不同的谨慎与轻松。 哦,当然对于什么都没见过的驸马爷来说,每一处都新鲜的要死。 坐在马车里的薛靖和无数次探头想要观望窗外漫山遍野的新奇景观,均被弦歌同志无情地挡回去了。 “小姐您身子娇贵,实在不宜抛头露面。” 摇身一变化身夏家二小姐夏雨荷的驸马爷十分不满:“为什么你们都在外面骑马?” 长公主殿下在外面笑道:“谁叫您不会骑马呢?” 混球! 薛靖和忍不住了,猫着腰从马车上爬出来,说:“你带我骑。” 疏影劝解道:“二小姐稍安勿躁,前面很快就到了。” 薛靖和不答话,只是露出头眼巴巴瞪着尊贵的家臣。 长公主微微叹息一声,伸手道:“过来吧。” 姑且不论对其他人有没有用,拥有一张十足美少女脸的驸马爷很笃定地知道,卖萌对自家媳妇肯定有用。 兴高采烈地被长公主殿下捞过来坐在马上,前行了几步,突然看到不远处,有一个人站在路边,怔怔地望向即将到达的映塘城方向。 怎么这个背影,这么眼熟呢? 长公主殿下也迟疑了片刻,然后骑着马行至那人身后。 “少傅大人。” 那人转过身,明媚妖娆的脸上露出吃惊的表情。 “殿下?”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这些没节操的都只记得家臣的名字嘛!…… 哦有没有人有不好的预感呢……有没有呢…… 第36章 六 少傅大人看清马上二人的装束,桃花眼轻轻一挑,揶揄道:“您真有雅兴。” 厚脸皮长公主殿下没有半分不好意思的情绪表露,开口询问道:“少傅大人莫非也要去映塘?” 少傅大人将手中光华流转的宝剑耍了一圈,道:“您那位皇帝妹妹罢了下臣太学院的职位,实在闲得慌,便过来玩玩。” 长公主殿下拉住缰绳,难得皱眉道:“为何?” 少傅大人笑道:“却也不是什么大事,少傅虚衔倒还留着,殿下不必在意。” 长公主见她未有解释的意图,也就跳转了话题:“既然前往映塘,为何不见唐少卿一同前往?” “他政务繁忙,走不开身。”少傅大人嘴角上扬,继续说道:“何况,下臣此番前来,是为祭奠旧情人,他在身边,实在不妥。” ………… 祭奠旧情人。 难道,是宁大人吗?? 长公主闻言便笑道:“少傅大人的旧情人,可是我想的那位?” 少傅大人桃花眼弯了弯,道:“下臣愚钝,并不知道殿下心中想的是哪一位。” 然后歪头看着背后的马车,撇撇嘴道:“既然驸马爷喜欢与殿下一同骑马,下臣可否借用您的马车休息片刻?” 薛靖和往后靠了靠,犹豫道:“请便。” 少傅大人道了声谢,身子一掠便闪进车内,薛靖和简直看不清她中途转了几个圈,只觉得动作比跳体操还浮夸,禁不住小声道:“不会转晕么……” 长公主殿下一边放松缰绳,一边问:“您不喜欢少傅大人么?” “也不是不喜欢,”薛靖和回头望了一眼马车与周边指指点点谈笑风生的随从们:“就是会害怕。” “为何?” “嗯……我也不知道。” 一直以来,能让薛靖和产生亲近感都是譬如气质疏离但是谦和有礼的司命大人,面瘫毒舌但是仪态严谨自律的家臣,又或者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但是温柔得能滴出水来的长公主殿下,对于这位剑鞘要镶满宝石上马车要转圈圈说话眉飞色舞声音抑扬顿挫的少傅大人,只能说一句,气场不合。 哦,或许,死党郡主长大了之后就是这个样子。 长公主殿下笑道:“少傅大人乃是帝京令人闻风丧胆的少女杀手,若是听到您这般说,定然伤心不已。” 令人闻风丧胆的少女杀手…… 连长公主也被自己的现代语带坏了啊…… 薛靖和忍住吐槽少女杀手的心情,回头不无酸意地道:“帝京的少女杀手不是你吗?” “我在帝京逗留时日不多,却是世人抬爱罢了。”长公主一本正经道:“听闻,少傅大人旧时情人多如过江之鲫,数之不尽。” 当年还是储君的女皇陛下也是这么说你的哦。 薛靖和又问:“都是女的吗?” “嗯。” “那为什么要跟男人成亲呢?” 长公主殿下抬起头眺望一番,已快近日落时分,远处视野开阔,薄雾尽头,似乎已经出现了城墙的轮廓,回答道:“郡守大人曾在文昌殿立下誓言,终身不谈嫁娶。” “因此,少傅大人便要寻得男子成亲,延续洛家血脉。” 怎么会这样呢? 生的少,也有生的少的坏处啊。 薛靖和又有了下一个问题:“郡守大人为什么要终身不嫁?” “因为,”长公主殿下笑得有些奇怪:“郡守大人喜欢少傅大人啊。” ……………………………… 长公主殿下又加了一句:“与我喜欢阿术的感情,却是不同的。” 薛靖和差点咬掉自己舌头,扭着头别别扭扭地问:“郡守大人对少傅大人,是情人的那种喜欢吗?” “嗯。” 等,等一下。 为什么你会知道这种事情?为什么你知道这种事情还能这么镇定? “我与郡守大人感情甚好,很久以前,她便说与我知晓。” 原来真正的妹控,居然是郡守大人? 不不,这已经不能算妹控了,这已经跨越到乱/伦了啊。 “郡守大人并未作出任何出格之事,”长公主殿下瞧见驸马爷见了鬼的神情,不禁笑着宽慰道:“只是立誓不成亲,想来是这一世,都要爱着少傅大人吧。” 可是,到头来,还是害了人家啊。 “少傅大人喜欢郡守大人吗?” “只是对长姐的思慕吧,”长公主殿下口气颇有些黯淡:“少傅大人自幼性子活泼,从未有情伤之思,是以,我也不知她心系何人。” 长公主殿下言下之意,就是不知那位能让少傅大人千里迢迢来浪漫之地祭奠的旧情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会是宁大人吗?” “二小姐与属下心中所想,倒是不谋而合。” 长公主殿下着再度勒紧了缰绳:“我们到了。” 贵圈真乱。 郡守大人喜欢少傅大人,少傅大人喜欢司命大人,司命大人又和冰山二师妹双宿双飞了。 怎么看,都觉得是一部狗血言情多角剧啊。 薛靖和还在这么想着,长公主殿下已经策马进了城门。 与中洲其他城池并无太大区别,只是人流量稍显多了些。 距离晚潮殿开殿纳客尚有一段时日,已经可见各式坐辇香车遍布当街,一瞧便是各国达官贵人的座驾。 果然是有钱人才能消费得起的行程。 相比之下,东陵长公主殿下的行头实在寒酸的不得了。 弦歌从后骑着马上前,低声道:“殿下可还住上次那间?” 长公主殿下点头道:“虽然贵了些,倒十分舒适。” 又嘱咐道:“替少傅大人也安排一间罢。” 弦歌领命,率先往前去了,马车内少傅大人有了动静,掀起帘子掩口打了个呵欠,问道:“可是到了?” 长公主殿下笑道:“大小姐可歇息好了?” 少傅大人眼皮跳了跳,道:“您可莫要折煞下……折煞我了,若是给长姐知晓,又要念叨几天。” “她现下不在,大小姐只管应着便是。” 少傅大人想了一想,禁不住笑道:“本以为此行苦闷无趣,岂知竟有贵人相陪取乐,甚好甚好。” 又扫了一眼坐在长公主马上的驸马爷,摇头叹道:“幸好我不曾有这般幼妹,不然,便取板子打死了。” 咬死你啊! 长公主也瞬间进入了角色扮演,道:“大小姐若要打死二小姐,属下只有抵死相护。” “母亲可是不会将她嫁与你的,你速速带着她远走高飞便是。” ………… 你俩加起来都快五十岁了吧!要不要这么幼稚啊!! 弦歌同志已在前面转弯处转还,禀报道:“属下已安排妥当。” 一行人到达了目的地,薛靖和一抬头看见面前建筑物从右到左刻着巨大无比的四个字,顿时瞎了眼。 百两客栈。 这是明码标价骗钱的节奏吗?? 门口站着一个面白无须的青年男子,看见人来了,连忙堆起笑容顺口溜一般念道:“哟!客官来啦!客官里边儿请啊!客官一共要了五间上房,一间一百两,五间五百两,已收订金三百两,小店价格公道,童叟无欺,快快快里面儿请啊!” 一间一百两还敢说童叟无欺?? 驸马爷被长公主殿下抱下来,直接冲着那男子问道:“一百两住多久啊?” 男子捋了捋两边的头发,笑吟吟道:“本月您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啦。” 这个动作…… 这个语气助词…… 薛靖和霎时间呆在原地,还没回过神来,旁边已有人开口说道:“这位,莫不是东陵的长公主殿下?” 长公主殿下转过头,瞧清那人,不由笑了。 “连翘将军,好久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 会有人记得谁是谁吗…… 第37章 七 客栈门口处,站着一个女人。 东陵长公主殿下的身高已经够可观了,这个女人看上去,似乎还要高出一截。 天蓝色锦袍套在身上,轻而易举勾勒出身体线条来。 长腿,平胸。 还长了张与英挺身姿颇为相称的脸。 她拱了拱手,道:“竟在此地遇见您。” 长公主殿下回礼道:“未曾想,连翘将军也有此雅兴。” 女子露出一个颇为潇洒好看的笑意,道:“长公主说笑了,连翘如今,只不过是个闲散内者令罢了。” 长公主殿下亦笑道:“世事难料,且容我请连大人饮杯水酒如何?” 两人走进客栈中,薛靖和忍不住问弦歌:“她是谁?” 弦歌尚未回话,少傅大人在旁嗤笑了一声,漫不经心道:“南漠镇东将军连翘,四国中赫赫有名的战神,竟沦落到这等田地,可惜可惜。” 薛靖和吓了一跳,颇为担心地道:“她是南漠人,那不是很危险吗?” 叶之白栓好马,走过来笑道:“这是中洲,杀人放火打家劫舍倒是没关系,她们不敢把政治斗争带进来啦。” 少傅大人桃花眼一瞥,当真称得上眼波流转,顾盼生姿:“久闻连翘大名,今日有缘相见,倒要仔细瞧瞧。” 说罢拍拍衣袍,也走进客栈中。 弦歌一众终是害怕敌国将军突然发难,撇下驸马爷急急进了门去,叶之白便撇嘴道:“我要去附近转转,你要来么?” 薛靖和摇摇头,待见叶之白晃悠悠走远,挪了几步,缓缓走近那个仍在外间念顺口溜的男子,迟疑着小心开口道:“请问……” 男人回过头,操着细腻的声音道:“这位客官,有什么吩咐?” “你是薛瑾的师兄么?” “谁是薛瑾?” 薛靖和语塞片刻,说:“就是那天,在船上……宁大人……” 觉得好像描述不清了,索性一口断定道:“你就是那个小辫子,我认得你。” 男子模凌两可地呵呵笑了一声,低声道:“阿七很惦念您呢。” 阿七?薛瑾吗? 男子张口欲言,突然又大声吆喝起来:“小店价格公道,童叟无欺,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啦!” ………… 疏影已经走了过来,冲着薛靖和躬身道:“大小姐唤二小姐入内。” 然后从腰间摸出一锭金子,塞到男子手中,道:“还望阁下谨言慎行。” 男子露出欢天喜地的狗腿表情,将金子揣好,点头哈腰道:“小的明白,小的明白。” 抽空还冲薛靖和眨了眨眼。 生活在一群影帝影后之中的薛靖和再一次感到了智商的不足与社会的恶意。 不愧是价值一百两一间的客栈,装潢就是高端洋气上档次。 驸马爷在雕花栏杆琉璃瓦间转了一圈,看见端盘子上菜倒酒的女人们穿得比公主睡衣还薄,一把拉住疏影,难为情地遮住眼睛问:“这里有什么特殊服务吗……” 疏影思索了一下,大概理解了总是不说人话的驸马爷的语意,十分正经地回答:“中洲民风开放,女子穿戴皆是如此,二小姐多虑了。” 少来了,又不是没见过现代人露胳膊露大腿的穿法,正经人家的姑娘都会把重点部位包住的好吗! 这位神行千里姑娘,经过快一年时间的相处,在智商不稳定的驸马爷心中,她已经由一个毫无性格特征的妹子成功转型成为了一个满嘴跑火车的骗子。 走到包间门口,房中三人已呈三角状坐在案前,那位南漠战神看见薛靖和,微笑道:“这位只怕便是长驸马阁下了。方才一时未曾留意,多有得罪。” 你能发现我,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已经习惯了在各大隆重场合或者重要人物面前扮透明人的驸马爷随便找了个角落左下以便随时溜走,岂料那位连翘目不转睛盯着她看了半天,也未收回目光,薛靖和被盯得全身发毛,在椅子上不自在挪动几下。 长公主殿下举起杯子笑道:“连大人对本宫的驸马,似是颇有兴趣。” “您的驸马,果然年少貌美。” “连大人见笑。” “当年苏沁雪百般示好,您亦不为所动,”南漠战神露出一副喜闻乐见的八卦表情:“连翘还料想是我南漠女子模样丑陋,入不得您眼,现在想来,却是您的口味过于单一了。” ………… 驸马爷一边僵笑一边用眼神问长公主殿下:这个苏神马雪又是哪个庙里冒出来的啊!!! 长公主殿下不留痕迹地错开目光,问道:“苏姑娘如今安好?” 对面人道:“她已是南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自然安好。” 长公主殿下道:“苏家与连家本是世交,如今苏姑娘贵为太妃,手掌重权,为何要将连大人贬官?” 那南漠战神自嘲般说道:“连翘扶持大皇子失势,被贬官又何足为奇?” 接着轻轻叹了一声,道:“当今圣上,不过是个三岁孩童,后宫当政,小人弄权,南漠危矣。” 又是一出站错队的人间悲剧。 明明已经处在亡国的边缘,还要搞这些争权夺利的戏码,衰败果然不是没有理由的。 长公主莞尔笑曰:“连大人与本宫说起这些,莫不是要倒戈相向?” 这样折辱人的说话方式真的没问题么? 连翘颇爽气地笑了几声,道:“长公主的手段,连翘早便领教过了,万不敢高攀。” 得体又不卑不亢的回答,不亏是竞争对手。 结合前后文来看,长公主殿下与这位南漠曾经的将军对彼此生活习性家庭状况的了解程度如多年老友一般,并不单纯只是对手。 长公主也在南漠待过吗? 对于比自己大9岁阅历丰富90倍的妻子,薛靖和生出了无穷无尽的挫败感。 就算坐上宇宙飞船也追不上了吧。 长公主殿下似乎对这个回答十分满意,举起杯子做了个敬酒的手势,温言道:“本宫敬连大人一杯。” 连翘举杯道:“多谢。” 两人饮尽杯中酒,一旁久未出声的桃花眼洛少傅缓缓道:“既然来到映塘,何必提起扫兴之事。” 连翘闻言,转过脸对少傅大人笑道:“这位不知是洛翎郡守,还是洛嫣少傅?” “连大人对我洛家,倒是十分熟悉。” “洛大将军在南漠家喻户晓,连翘对其家人,自然一清二楚。” 少傅大人端起酒杯,懒洋洋道:“我姓洛名嫣,连大人可记好了。” “当不敢忘。” 长公主殿下忽而起身道:“本宫尚有要事在身,少傅大人与连大人尽兴便是。” 说着冲坐在角落里的驸马爷招招手,薛靖和连忙从椅子上跳起来,乖乖跟着长公主出了门去,走到长廊上,早有跑堂小厮守在门口,问道:“客官厢房在左边第三间,可要去歇息?” 长公主曼声道:“我们自行前去即可,不劳阁下费心。” 回身冲着弦歌一行人道:“旅途劳顿,你们也先去吧。” 薛靖和见她打发人走光,便斜着眼问:“你有什么要事?” 长公主殿下瞬间切换成家臣模式,道:“属下的要事,自然是服侍二小姐沐浴就寝。” …… 薛靖和扫了一眼后面刷金漆的木门,有点担心道:“不会出事吗?” “二小姐认为,会出什么事呢?” 好吧,既然你们都一副淡定的先知样子,我瞎操什么心啊。 薛靖和于是跳转了话题:“你跟那个连翘很熟么?” “且算是熟人。” “为什么会跟她熟?你在南漠待过吗?还有,苏沁雪是谁?” 长公主殿下一边牵着她家驸马爷往客房走一边不紧不慢地道:“二小姐问了属下这么多问题,属下要先回答哪一条呢?” 薛靖和咬了咬嘴唇,道:“那个苏沁雪是谁?” 长公主在客房门口停住了脚步,推开房门轻笑道:“她是南漠前朝国主的贵妃,当今南漠国主的亲生母亲。” “不是问这个……”薛靖和甩开她的手:“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又是端木小姐又是南漠太妃,还有传说中多入过江之鲫的旧情人们。 我其实只是众多情人中的一个吗? 长公主殿下只是再度牵过驸马爷的手,道:“礼尚往来,二小姐可否先回答属下一个问题呢?” “您与客栈门口那位男子,又是什么关系?” ………… 要说吗? 虽然他是一个杀手。 但是,他没有杀掉宁大人。 他还是薛瑾的师兄。 但是,他还是一个杀手啊。 薛靖和哑然,心里权衡纠结了好长一段时间,说:“我跟他没关系。” “真的没关系?” “……嗯。” 本来,就没有关系啊。 “可瞧上去,您与他十分熟稔。” 薛靖和突然觉得长公主殿下柔和的声线有点刺耳。 你有那么多情人,那么多不为人知的过去,就不容许我有秘密吗? “属下瞧他身形姿态,实是一等一的内家高手,二小姐何以会识得此人?” 薛靖和再度甩开她的手,说:“你的问题这么多,我也不知道要先回答哪一条。” 言罢自顾自地向房内走去。 身后,长公主殿下轻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 第38章 八 浪漫之旅第一夜,就这样过去了。 四季如春的映塘城晚间暖风拂面,街巷坊间依旧三不五时穿来吆喝声,听上去颇有江湖气息。 薛靖和翻过身面向床外,眼前的长公主殿下似乎已经安然入睡了。 为什么呢? 薛靖和觉得自己以前并不是这样的。 新婚之夜的时候,储君失踪的时候,明明都可以很阿Q的进行自我安慰啊…… 相比当年被诱/奸被无视被算计被打耳光,现在,只不过突然冒出一些炮灰前任情敌而已啊,为什么不行了呢? 真的是因为日子过得太安逸吗? 正在想着,长公主殿下突然睁开了眼睛。 薛靖和吓得一哆嗦,慌忙将眼合上。 耳边传来长公主悠长的叹息声。 叹死你算了啊! “二小姐可睡了么?” 不理你。 薛靖和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又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啊,果然是个没心没肺的家伙啊…… 这是第二日清晨,睁开眼睛的二小姐脑海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 长公主殿下当然秉承着吵架之后不在身边送上早安之吻的生活习性,床榻外侧空空入也,用手摸了一下,连温度也没有了。 薛靖和等了半天,也没有见到有人穿着家臣服饰走过来逗自己开心,十分失落地爬起来穿衣洗漱。 推开窗子,雾蒙蒙的空气中已经有阳光照射下来,可见果然是风和日丽,鸟语花香的好天气。 十六岁的脑残美少女仔细观赏了远处的景色,然后默默关上了窗子,从厢房走出来,顺着长廊的楼梯往下走,突然呆了呆。 客栈似乎才刚刚开业,夜生活丰富的客人们大多在补眠,只有稀稀拉拉两三桌客人,其中一桌坐的,看上去怎么都那么眼熟呢。 长公主殿下,洛少傅,南漠的失业将军,还有另外一人。 “凤姐姐请饮茶。” 驸马爷听到化身罗玉凤的长公主被这么称呼,差点一脚踩空滚下楼梯。 咦,那位顶着一张极品美少女脸坐在长公主身边的,不就是泼了自己一身肥皂水的韩剧女二号端木二小姐吗? 她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难道是千里迢迢跟过来的??? “多谢。” 长公主殿下客气又温和的接过女二号递上的茶杯。 所以说,温柔御姐就该配美少女的对不对,这场面活生生要闪瞎氪金狗眼啊。 “今日若是得空,凤姐姐可否带月儿去晚潮殿瞧瞧?” 儿儿儿儿儿你妹。 端木二小姐一笑起来,真叫一个天真无邪,又萌又美:“这可是当年您承诺过的。” 坐在对面的狐狸脸洛少傅与雕刻脸连将军摆出一副悠哉哉看好戏的表情。 长公主殿下依旧秉承着厚脸皮的个性特征,饮了一口茶,柔声道:“现下晚潮殿可还未纳客。” 端木二小姐毫无自觉地笑道:“凤姐姐莫非不记得,晚潮殿后殿有暗道可进么?” ………… 狐狸脸少傅大人忍不住插话了:“端木小姐如何知晓这等秘事?” “当年也是这个时节,凤姐姐有一日夜间带着月儿在殿后玩耍,无意中发现此道。” 夜间,玩……耍…… 端木二小姐说得又天真又婉约,长公主殿下笑了笑,正要开口,客栈中顿时发出震耳欲聋的踩楼梯声。 几人抬眼一瞧,只见驸马爷以轰炸机过境的气势跑上楼进了厢房,惹得楼下有人“呸呸呸”了几声,一边往上瞅一边喊:“慢点儿!都落灰啦!” 长公主殿下站起身道:“几位慢用,我去去便回。” 也不理会端木二小姐盛情挽留,上了楼踏入厢房内,一眼看到她家驸马爷正坐在床沿叠衣服。 “二小姐?” 薛靖和转过脸,眼睛红红地开口道:“我要跟你离婚。” 长公主愣了一下,不确定地问道:“离婚?” 薛靖和一边扯出一大块黑布一边将衣服放在中间裹起来,说:“就是休妻。” 长公主殿下将门关好,气定神闲地问道:“为何?” 薛靖和也气定神闲地哼了一声:“七出之条,你无子啊。” 对于七出之条,长公主殿下自然不得而知,只是听见无子便笑出了声,道:“我却也想为二小姐生子呢。” ………… 薛靖和瞧她一脸毫不在意的调侃神情,越发怨气冲天,将包裹打了个结,似模似样地背在身上,站起来拍拍衣服,说:“我要走了。” 长公主殿下没有动。 薛靖和抽了两下鼻子,想了想,抱拳做了一个十分武侠的手势,说:“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 显而易见,中二驸马爷想做这个动作已经很久了。 只可惜第一次做出来,就是离婚的场景啊…… 走到门边,刚要伸手拉门,腰间一紧,当下被长公主殿下拦腰捞回来放在厢房中间的地上。 ………… 再往前走,再被抱回来。 再走,再抱。 驸马爷终于怒气爆棚了,开口便嚷道:“你干嘛不让我走。” “为何要走?” “都跟你离婚了。” “为何?” “我不要做你的后宫。” 长公主殿下素来温和的一零一号表情似乎有些变化,但是薛靖和对天发誓,绝对不是后悔,惭愧之类的表情。 是厌烦。 长公主殿下吸了一口气,将音色放得更柔和了些,说:“你乖乖的,不要胡闹了好不好?” 薛靖和咬紧嘴唇,一言不发继续往门口走。 长公主从后再次抱住她腰间,说道:“你再胡闹,本宫可要恼了。” 嗯,又是本宫。 软妹驸马爷不值钱的眼泪又流了出来。 “你生气的话,可以打我啊。” 其实,脑残美少女也是会记仇的。 长公主殿下这下是真的愣住了。 薛靖和挣脱开她的手,转过身握紧拳头,说:“端木二小姐在等你。” “她会很乐意当驸马爷的。” 长公主殿下还站在原地不知想些什么,并没有出言哄劝。 “本来我就什么都不会,当你的驸马,只会让人嘲笑你的。” 薛靖和用袖子擦擦眼睛,尽力不让自己哭出来,走到门边,拉开门走了出去。 长公主殿下并没有阻拦的意图,也没有追出来哄劝。 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 薛家二小姐本来就是作为一个离间工具而存在的。 所以,第一次见面,没有任何感情基础就可以那么随便。 所以,只要发生了什么事,就可以轻而易举被责怪。 温柔宠溺什么的,只不过是对玩偶的施舍而已啊。 薛靖和不顾旁人看戏的表情,一路飞奔出客栈,脸都被鼻涕眼泪糊住了。 “啊呀。” 冲出门口没两步,正撞上昨天的顺口溜师兄。 男子一边露出嫌恶的表情一边从怀中掏出折得整整齐齐的手帕捏着鼻子拎过去:“脏死了,快擦擦。” 薛靖和伸手拉住他袖子:“薛瑾呢?” 顺口溜师兄整个人哆嗦了一下,往旁边躲了躲,继续装傻道:“谁是薛瑾?” 薛靖和瞪着他,一字一句道:“你不告诉我,我就把鼻涕蹭到你衣服上。” 作者有话要说: 雷霆崖上喜多村…… 作者开始洒狗血…… 第39章 九 真是立竿见影。 顺口溜师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扯着衣袖直嚷嚷道:“哎呦,别碰我呀!我带你去啦!快松开啦!” 薛靖和得逞地松开手,顺口溜师兄又赶紧把手帕甩过去:“快擦干净!” 擦干抹净,长公主殿下已从客栈里走了出来,在面前站定,伸出手召唤道:“过来。” 薛靖和不管不顾绕到顺口溜师兄身后,笃定地道:“我不会跟你回去的。” 长公主殿下的忍耐似乎已经到了极限,伸手便要去抓,中途突然被顺口溜师兄劈手拦了下来:“这位客官,她似乎是不想跟你走喔。” 喔,又出现了新的语气助词。 长公主殿下还未发话,身后弦歌疏影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刷拉拉拔了剑怒斥道:“大胆刁民!” 顺口溜师兄见状,禁不住嘴角一咧,刚擦了擦手,却被薛靖和拉得转了个圈,反而站到她身后去了。 “你是公主,就了不起了吗?” 真的好讨厌这样的阵势。 就跟古装片里仗势欺人的富二代官二代一样。 弦歌不由脸色大变,上前一步,沉声喝道:“驸马爷请慎言。” 疏影瞧见殿下大人少见的凝重神情,连忙跟着在旁边打圆场道:“驸马爷少不更事,一时失言,殿下切勿责怪。” 明明不是我的错,为什么每次都是她来责怪我呢? 因为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就永远不会做错事吗? 我就要这样卑微地当着殿下大人呼之则来用完即弃的宠物吗? 薛靖和越想越伤心,将心一横,摆出慷慨赴义的姿态,说:“反正……我不会回去的。” 一直在旁边看戏的顺口溜师兄发出一阵雷人笑声,意气风发地道:“好姑娘!我很欣赏你!” 好雷…… 中二驸马爷被这句比中二更中二的赞美激得撒了一身狗血,却见顺口溜师兄从怀中掏出一坨黑乎乎的东西,往前面地上一丢。 嘭! ……为什么这个时代会有烟雾弹这种雷死人不偿命的东西啊! 一阵天旋地转狂风阵阵的螺旋转圈飞行感过后,薛靖和被扔到了地上。 顺口溜师兄放开少女驸马爷,哆嗦着掏出另一块锦帕仔细地上下擦拭自己的衣服,嘴里还嘟囔:“若不是为了阿七,我才不会带你走呢!” 薛靖和强忍住呕吐的意图,爬起来四下扫视了一番。 是一条很干净的深巷,没有行人,旁边有一个很大的院门。 自己是被顺口溜师兄带走了吗…… “你……住在这里?” “嗯啊。”顺口溜师兄总是不能好好说话:“阿七也住在这里哦。” 薛瑾也住在这里。 上一次见到她,似乎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薛靖和眼睛泛起了酸涩感,小声问道:“我能进去吗?” 顺口溜师兄笑了:“当然可以呀。” 然后,推开了门。 迎面而来的,却并不是许久未见的家臣。 只见一只老母鸡扑棱着翅膀咯咯咯咯叫着一头撞在薛靖和脸上。 …………………… 院子里冲出来七八个平均身高只齐腰间的萝莉正太,一边蹦一边扯着薛靖和的衣服将老母鸡从她头上拽下来。 “是我先抓到的!” “是我先!我先抓到的!” 顺口溜师兄勃然大怒,扯着尖细的男人嗓大喊:“谁把鸡放出来的!脏死啦!脏死啦啊啊啊啊啊啊!” 瞬间化身成为杀马特鸡窝头的驸马爷机械地转过脸,茫然问道:“薛瑾呢……” “出去办事了。” 一个约莫三岁大的萝莉手拿着糖葫芦走到薛靖和面前,递过帕子说:“师伯给你的。” 刚刚洗完脸梳完头坐在树下看着顺口溜师兄与一众萝莉正太玩老鹰捉小鸡游戏的薛靖和接过帕子,露出一个勉强的笑意:“多谢你。” 萝莉面无表情地说:“不要笑了,好丑。” …… 面瘫都是从小养成的吗…… 斗不过年长的,不可能连小孩子都能欺负到头上来吧。 薛靖和调整心情,摆出一副大姐姐的姿态,和蔼可亲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江边心。” 好,好,好言情的名字…… “他是你师伯吗?” “当然。” “那你师傅是谁呢?” 萝莉白白嫩嫩的脸蛋实在是很萌很可爱,但是却一点很萌很可爱的表情也没有:“师傅叫阿七。” 薛瑾的徒弟????? 薛靖和忽而产生了热泪盈眶的心境,问道:“你师傅还好吗?” “挺好的。”萝莉点点头,道:“你在这里坐着吧,我要去杀鸡了。” ………… 院中萝莉正太已经停止了游戏,将刚才的老母鸡捆好扔在地上,其中一个年纪最大的大概也只有六七岁,干净利落地手起刀落,薛靖和看见鸡颈上喷薄而出的鲜血,整颗心都几乎停止了跳动。 对啊,薛瑾是杀手。 顺口溜也是杀手。 这群小孩子,也会变成杀手的。 顺口溜师兄发号了施令:“今晚可以吃三只鸡!” 萝莉正太们纷纷鼓掌叫好。 薛靖和别过头去,不想见到母鸡们的惨状,顺口溜师兄走了过来,掏出不知道第几块手帕铺在台阶上,小心翼翼地并排坐下,说:“我已经接到阿七的消息,三日内便能回来啦。” 薛靖和迟疑了一下:“她是……去杀人的吗?” “不然还会做什么去?” “这里……是你们那个云湖的……”薛靖和想了一下措辞,继续说:“总坛么?” 顺口溜呵呵笑道:“自然不是啦,只不过有几个师妹很喜欢映塘,没有任务的时候,我们都住在这里。” “那他们呢?” 薛靖和指着院中欢脱的孩子们:“他们以后,也会去杀人吗?” “当然啦。” 顺口溜师兄笑曰:“他们与你不一样。” “你从来也没有担心过下顿有没有饭吃吧?” 就算在前世,也没有担心过。 “没有依靠的话,当然要自食其力的呀。” 依靠? 顺口溜师兄继续说:“何况,东陵的长驸马阁下,未成亲之前,不是也有人命在身嘛。” 但是仍然平安无事的活到了现在,甚至比大多数人都活的更好。 如果,失去了长公主殿下的庇荫呢。 就像那次一样,储君殿下可以毫无顾忌地将人绑走,甚至可以随心所欲地杀人。 一直在意着长公主殿下居高临下从来不顾忌他人感受的皇族恶劣品质,到头来,保护自己的,却正是这一种身份和地位。 拥有着高贵身份可以提供一切需求的长公主殿下,以及像平民一样恩恩爱爱完全没有阶级等级观的妻子,同时这样的要求,是不是太过分了? 薛靖和低着头沉默了。 顺口溜师兄当然不会了解兜兜转转的少女心思,用一副大家都是杀人犯的口气呵呵呵呵呵笑道:“等阿七回来,见到你一定会很开心的吖。” 薛靖和低声说:“我……我不要见她了。” 顺口溜师兄惊奇地问:“为啥?” “因为,我不想拿她当救生圈。”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轻而易举就NTR私奔的绝对不是作者君的风格吖!…… 驸马爷虽然没用,但是绝对是个三观端正又喜欢自虐的抖M白莲花…… 第40章 十 顺口溜师兄疑惑问道:“何谓救生圈?” “反正……不是什么好东西。” 薛靖和站起身,摆摆手说:“我要走了。” 顺口溜师兄连忙跟着站起来,哎哎了两声,道:“我已传信给阿七,你若是走了,她回来会伤心的。” “除去她过世的长姐,我还没见过她这样惦记过人喔。” 过世的长姐,是那个真正的家臣吗? 薛靖和有点疑惑地道:“她和她姐姐很早就认识了吗?” 一个是江湖组织的杀手,一个是帝师家世袭的家臣。 明明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 “也不是很久啦。”顺口溜师兄说:“大约三年前阿七去东陵执行任务,回来的时候说可能找到了亲人。” “我们这里大多是出身不明的孤儿,能找到亲人当然开心啦,阿七那一年时常借故往东陵跑,师门也经常分派那边的任务给她。” 真是很有人情味儿的杀手组织呢。 难怪能养出这么……萌的师兄。 “前年年末,阿七还在东陵时,突然传信来说,长姐过世了,具体如何,却不肯细说。” 就是那个时候,你们接到了杀掉宁大人的命令。 也刚巧那个时候,薛家二小姐失忆了。 于是,阿七浑水摸鱼顺理成章地变成了薛瑾。 一切好像都能对得上了。 杀掉她长姐的人,就站在你面前啊。 顺口溜师兄絮絮叨叨说完了师妹的姐姐,又转过来劝道:“阿七这一年来,真的是很记挂你。不如等她回来见个面吧?” 怎么有脸见她。 这副被自己占有的身体,除了能得到颜控长公主殿下的喜爱,遗留下来的,只不过是血腥残暴的过去而已。 既然捞到了好处,也要担负起相应的责任是不是? 薛靖和摇摇头,说:“我真的要走了。” “而且,她肯定也不想见到我。” 临走之时,她曾经说过,再见面的时候,或许就是敌人了。 薛瑾同志似乎时常有着一语成谶的能力。 顺口溜师兄虽然动作娘兮兮,骨子里倒拥有着男性普遍的神经大条特征,十分不解地用手帕擦擦额头,道:“这样啊,我还想招揽你进来呢!早知道,就不与你说这么多啦!” ………… 这样一个娘炮天然呆,真的能好好杀人吗? “那么,再见啦!” 薛靖和被十分客气地请出了院子,身后大门毫不含糊地嘭一声关上了。 连点嘱咐威胁威逼利诱都没有,到底是有多信任东陵的长驸马阁下啊。 除去宁大人的玄幻过往,薛瑾的杀手身份,这下又多了一项云湖根据地的秘密需要保守了。 都是无法分清是非黑白对错的秘密啊…… 怀揣着众多秘密的驸马爷背着寒酸包袱漫无目的地顺着巷子往前走,走出巷口一看,当下变成了囧字脸。 那个百两客栈,不就在前方街上不远处吗? 云湖的人究竟是要闹哪样啊!! 没有看见倒还罢了,薛靖和望着这间立在当街金碧辉煌的客栈,心里翻江倒海地闹腾开了。 离发誓说不回去还不到半天时间呢。 可是,刚才不是想通了很多事情吗? 这样回去,是不是太丢脸了? 哪里还有脸啊? 一边默默用黑白两个小人在心里做斗争一边慢慢地,慢慢地往客栈方向走近,最后,极具阿Q精神的驸马爷做出了一个重大决定。 刚才只收拾了衣服,没有带钱,回去借一点吧…… 然后,可以在附近租个房子,摆摊卖瓜子…… 中洲不亏是绿林豪强聚集地带,刚刚被烟雾弹轰炸过门口,转眼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来往行人们像没事人一样进进出出。 大堂吃饭的几十张桌子前,已经没有熟人的身影了。 薛靖和磨磨蹭蹭走上楼梯,来到了厢房门口。 里面突然隐隐约约传来可疑的女子声音。 与长公主殿下风花雪月了大半年的驸马爷十分笃定,这分明就是那个啥时候的声音啊。 现在是怎么样? 我不过走开了一会儿,你转眼就可以跟端木二小姐愉快地玩耍了吗? 薛靖和整个脑子都被抽空了。 不是这样的,肯定不是这样的。 是可忍,孰不可忍。 驸马爷当机了三秒钟,突然抬起脚猛然踹向门。 “你们……” 门被踹开了,后面的话还没骂出口,薛靖和看清两人模样,这下当真死机了。 东陵的少傅大人一手扯过被子遮住自己与身下的南漠失业将军,一手撑起身子,桃花眼里喷喷出熊熊烈火。 驸马爷回神之后的第一个反应是,雕刻脸将军居然在下面。 第二个反应是,少傅大人要杀人。 面对少傅大人直冲云霄可以烧红半边天的怒意,薛靖和满脸涨红,连退三步,摆手道:“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 说完啪地拉上门,转身就往楼下跑。 跑了几阶,又焦又急的薛家二小姐一脚踩空,眼看就要乒呤乓啷滚下去了,长公主殿下不知道又是从哪里瞬间冒出来,轻而易举地接住即将摔倒的冒失少女,开口嘱咐道:“小心些。” ………… 明明只有几个小时没见,却好像分离了几个世纪一样,薛靖和站直身体,直勾勾瞅着站在台阶下的人。 长公主殿下带着笑意解释道:“大小姐说,属下那间厢房风水不好,便与她换了。” 好尴尬的啊…… 薛靖和惊魂普定,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台阶下的长公主殿下突然一把搂住她的腰,将头埋在胸前,轻声道:“我还以为,驸马爷不会回来了。” 薛靖和心里陡然一酸,却听到楼梯最下方,有把熟悉的声音说道:“二位挡着路了。” 是薛瑾。 第41章 十一 是薛瑾,或者说,是阿七。 无论是谁都好,薛靖和首先看到的,是她身上布满血迹的青色衣衫。 绿林豪强聚集地的中洲客栈中,当然不会有人在意这点血迹,但是对于生活安逸舒适的驸马爷来说,实在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薛靖和下意识推开长公主殿下,几步下了楼梯,冲到许久未见的家臣面前。 “你……受伤了吗?” 家臣仍然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只有嘴巴动了动:“好久不见。” 这回是真的,好久不见了。 “不是说,三天之后才会回来吗?” “事情很顺利,就提前回来了。” 薛靖和觉得她脸色有点苍白,伸手想要去扶,却被人往后拉了一下,然后听见长公主殿下问道:“阁下便是薛瑾?” 虽然是陪嫁的家臣,但是好像两个人从来没见过面。 薛瑾微微欠身道:“您好。” 长公主殿下神情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对于那天夜里发生的事,司命大人没有与人提及,薛靖和也并没有吐露半句,只后来含糊说起陪嫁之人因为私事远走他乡,所以在长公主殿下的认知中,薛瑾同志的身份只是帝师家世袭的家臣。 简而言之,就是可以归纳到身份并不高贵的人群之中。 而现在这位身份并不高贵的家臣面对身份高贵的长公主殿下,态度实在是太耐人寻味了。 从外观上看去涵养极好的长公主殿下也点头示意,说:“久仰大名。” “您见笑了。” 如果叶之白在场,一定会吐槽,这分明就是赤裸裸的修罗场。 连十六岁的中二驸马爷都觉得,情况好像有点不对? 一个是温柔腹黑的东陵公主,一个是神秘毒舌的江湖杀手。 自己怎么可能由一直饱受摧残欺压的脑残妹子突然变成被高富帅白富美们争夺的玛丽苏? 这走向也太神奇了吧…… 还没在心里吐槽完呢,楼上又有人咯噔咯噔地走下来,桃花眼习惯性一挑:“这不是薛瑾么?” 家臣再度欠身,平静地唤了一声:“少傅大人。” “我还以为,见不着你了呢。” 说完,突然伸出纤纤玉手,很顺畅地拧住薛靖和的耳朵。 ………… 驸马爷的耳朵被缓慢而优雅地拧了一个转,痛得眼泪都出来了,扯着她手臂直嚷道:“你干嘛啊……干嘛拧我……” 少傅大人持续发力,狐狸脸上露出凶残的笑容,道:“做了驸马爷,便以为我不敢教训你了?” 哦,要知道这位少傅大人不止是储君的老师,还在太学院任职,年纪差不多大的譬如郡主薛二小姐都被她教导过吧…… 才大了几岁啊,就能当老师了,玛丽苏真讨厌! 薛靖和一边挣扎一边看着敌意满满的公主与杀手继续敌意满满地对视压根没有在意到自己正在被调/教,差点要一头撞死在柱子上。 所以说,你们只是气场不合,和争夺脑残美少女根本没关系的对吗! 少傅大人觉得解气了,松手拍了拍,转脸问薛瑾:“听闻你失踪许久,做什么去了?” 薛瑾张口欲言,突然身子一歪,幸而手中长剑支撑着才勉强没有摔倒,正在揉耳朵的薛靖和慌忙上前扶住她,担心地问:“你还好么?” “不要紧。” 薛靖和想了想,说:“我扶你回家好吗?” 家臣歪过头,问道:“哪个家?” “就是你家啦,你师兄带我去过的。” 家臣点点头道:“以你和大师兄的智商,一定相处得很融洽。” ……全身血都不忘吐槽是作死啊! 薛靖和小心翼翼扶正家臣的身体,只听长公主殿下说了一句常用语:“过来。” 与故人久别重逢满心欢喜的低智商驸马爷一瞬间完全忘记了,身边还站着虽然没拜过堂但是明媒正娶昭告天下比珍珠还真的公主老婆。 反应过来之后,薛靖和望向长公主殿下,有点心虚地说:“我先送她回家。” 长公主殿下道:“待弦歌回来,送她回去便是。” 说着走过来试图将两人拉开。 薛靖和怔了一下,身子往家臣方向躲了躲,说:“只是送她回家啊……” “在何处?我与你一同去。” 这样不好吧。 以这位长公主殿下的智商,会不会发现异常? 薛靖和面色不自然地说:“不用了,就在附近。” 长公主殿下周身散发的温婉气质于是又消失了。 “她是何人?” “……”薛靖和看见自家老婆久违的表情,条件反射往后面继续缩。 长公主殿下又问了一句:“她是何人?” 不,不对。 刚才可是我在生气的哦。 驸马爷挺直腰板,说了一句十分不怕死的话。 “关你什么事?” 少傅大人的狐狸脸瞬间变得惊愕无比。 一阵长长长长的沉默之后,长公主殿下并没有如当年一般劈头盖脸打驸马爷一巴掌。 而是重新换上了平日温和的表情。 “二小姐早去早回。” …… 家臣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打了个转,缓缓开口道:“我自己可以走。” 走你的头! 薛靖和低下头攥紧家臣衣袖,小声说:“没关系,我送你回去。” “甚好。” 两个人默默地挪出了客栈,薛瑾往后看了一眼,问道:“公主殿下生气了?” 薛靖和根本就不敢回头,径直往前行进,答曰:“不知道。” 家臣摇摇头,叹了一声:“真蠢。” “……蠢你妹。” “我妹可比你聪明多了。” 薛靖和恍然觉得,从来都是一副面瘫脸的家臣隐隐露出了笑容。 而下一秒钟,她完全不受控制地跌倒在地上。 “哎呀!哎呀哎呀!这么重的伤!是要作死呀!” 闻讯赶来救场的师兄扛着自家师妹一溜小跑回到院子里丢在床上,一边来回奔走找药一边反复地念着顺口溜。 昏倒又清醒过来的家臣用死水般的眼神看着师兄,道:“很吵。” “你还嫌吵!吵死你呀!”顺口溜师兄怒气满满地双手叉腰:“这么硬的点子都敢乱来,真不怕死啦你!” 薛瑾望向紧跟而来守在一旁手足无措的驸马爷,说:“有急事,所以赶回来了。” …… 真的不太对啊,是不是? 顺口溜师兄依旧神经大条地絮叨了一会儿,便出去打水给师妹清理伤口,薛瑾半倚在榻上,说:“我到家了。” “嗯。” “你该回去了。” 薛靖和心中奇妙的感情越演越烈,开口说:“现在不想走。” “公主殿下,哦不,你的老婆会担心的。” 哦不说的还是这么假啊。 薛靖和低声说:“可是,我也很担心你啊……” 家臣哦了一声,然后说:“那么要上来一起睡么?” 作者有话要说: 科科科科科科…… 第42章 十二 这是什么逻辑。 薛靖和受到了严重的惊吓,化身呆头鹅杵在原地,半天也没吐出一个字来,家臣轻轻咳嗽了一声,问:“真的不来么?” 信息量突然变得好大啊。 “我……”薛靖和支支吾吾半天,冒出一句:“我有老婆了。” “我知道。” “我不能跟你一起睡。” 怎么说得这么奇怪呢…… “这样啊,”家臣说:“真遗憾。” 薛靖和仔细端详着她的脸,仍旧一如既往没甚表情,更不要说有什么被拒绝之后伤心的神态了。 是骗人的吧。 肯定是骗人的。 拥有着读心术的家臣点点头,说:“是骗人的。” ……混球。 “快回去吧,公主殿下一定十分担心。” 薛靖和从漩涡里挣扎着爬出来,嘟囔道:“有什么好担心的,你是熟人啊。” “对公主殿下来说,我是来历不明的陌生人。” “而且,”家臣似乎是肺部受伤,又咳了一声:“她一直在跟着我们。” “你怎么知道的?” 明明刚才是昏阙状态。 薛瑾不置可否地将视线往下移,薛靖和便觉得有人拉了拉衣角,低头一看,却是刚才见过的言情名字面瘫萌萝莉。 她手里拿着一串大到惊人的糖葫芦,面无表情地说:“师傅,你回来了。” 薛瑾面无表情地点头道:“嗯。” “真快。” “对方很蠢。” “哦,那就好。” 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师徒相处方式? 抛开这个不说,只有三岁的萝莉就已经能完成这种神奇的对话,古人是有多早熟。 萝莉一边将手上黏糊糊的糖浆蹭在薛靖和衣服上一边仰头对她说:“外面有人找你。” “谁?” “不认识。” 是长公主殿下吧。 薛瑾在床上平躺下来,说了一句:“拜拜。” 被下了逐客令的驸马爷抿了抿嘴唇,回了句白白,大踏步走出门口却又不甘心,回头说:“我会再来看你的。” 家臣似乎已经睡着了。 萝莉咬着糖葫芦说:“师傅在装睡。” 这种事情,我当然看的出来。 出了院门,长公主殿下果然独自站在深巷中,手里还拿着一串比萝莉大得惊人的糖葫芦还要大出许多的糖葫芦。 这简直都不能称为糖葫芦了好不好。 看见驸马爷被客客气地扫地出门,长公主殿下便举起那串大糖葫芦,笑着问曰:“驸马爷要吃么?” 薛靖和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化身成为了三岁的幼稚儿童。 “不吃。” 长公主殿下闻言,拿着大糖葫芦咬了一口,微微皱眉道:“果然比我还酸了些。” …… 一直摆着苦逼脸的驸马爷终于忍不住笑了。 长公主殿下似乎是忍受不了这种孩童吃食,顺手便丢了开去,这下轮到薛靖和撇嘴了:“你乱丢果皮纸屑。” 长公主从善如流地弯腰将糖葫芦重新拾起来,说:“请驸马爷带我去寻个地方丢了它,可好?” 不得不说,自己老婆的道歉服软方式挺别扭的。 但是,身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公主,只怕死都不会说出对不起三个字吧。 薛靖和这样想着,开口却说了另一件事:“我会每天来看薛瑾的。” 长公主殿下面对如此挑战极限的话题,居然还能顺畅地接下去:“嗯。” 驸马爷得寸进尺了:“你不许理端木二小姐。” “嗯。” 长公主殿下温温柔柔地应着,然后说:“明日是驸马爷的生辰。” ………… “若是薛瑾身子好些了,便也邀请她来,可好?” 薛靖和难以置信地问:“真的可以么?” 长公主殿下还举着那串脏掉的糖葫芦,笑道:“当然可以。” 出门在外,就算是东陵尊贵的长驸马阁下,也当然不会有很隆重的宴会。 但是薛靖和还是过了一个虽然连自己都不知道日子但还是很开心的生日。 出席人员千奇百怪,东陵长公主殿下兼随从,东陵少傅大人,南漠前任将军,还有云湖的杀手与杀手师兄。 在朝堂上混迹许久的御姐大人们当然很轻易地就能发现薛瑾及其师兄的不同寻常之处,但是都知情识趣地半点没有提起过。 席间大家饮得颇为愉快,至少在脑残驸马爷的眼里是这样的场景。 这样的日子很美好的对不对? 接下来十几天,驸马爷过上了在客栈与云湖根据地两点一线的生活,虽然经常撞上少傅大人与南漠前任将军令人无法直视的调情场景,但是看着家臣身体好转,也的确是一件十分开心的事。 唯一遗憾的是,晚潮殿马上就要开殿纳客了,长公主殿下却一次也没有提及要与驸马爷前去祈求天长地久的事情。 “这样好吗?” “什么?” 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终于被师兄允许出来放风的薛瑾同志放下摊子上摆放的彩纸,还适当加了一句:“奸商。” “……” 临近重大日子,映塘城的各类纸张已经飙到了天价数字。 装信笺用的木牌啊竹筒,挂信笺的红绳,诸如此类应有尽有,只能感叹商人们的经济头脑果然厉害。 街上行人众多,但还是井然有序的,毕竟能来此地祈福的多数是各国达官显贵,在这座稍不留意就能撞见某某国宰相的儿子,某某地领主的女儿的城池,大家都十分小心谨慎。 薛靖和干咳了一声说:“少傅大人和那位连大人啊。” 一个东陵人一个南漠人,还是见了一面就……总觉得好奇怪。 薛瑾说:“四国贵族都是这样的。” “看到心仪的,就会那样随随便便……么?” “嗯,”薛瑾开始往偏僻街道的干果铺方向走了:“天快黑了,你该回去了。” 薛靖和迟疑一下:“再逛一会儿吧。” “公主殿下,哦不,长公主殿下欺负你了?” “也不是……”提起这个事,驸马爷一肚子苦水不知道怎么倒:“她对我很好的啊……但是……” “虽然很温柔并且千依百顺但是由于智商太高完全看不穿她在想什么?” 薛靖和被机关枪一样的字眼扫成了马蜂窝,拼命连连点头。 “并不需要在意,”家臣边走边说:“你只需要躺好就可以了。” …… “你要死啊!” 驸马爷终于发火了。 薛瑾完全不在意,问道:“想去晚潮殿看看么?” “在哪?” “前面街道拐过去,明天才开殿,现在进不去。” 薛靖和禁不住白她一眼:“进不去你还带我去。” “若是进得去,莫非你愿与我一同进去?” “……” 薛靖和被堵得头顶直冒青烟,在同一时间,薛瑾突然不正常地皱起了眉头。 “快走。” 作者有话要说: 来请跟作者君一起念 前 方 高 能…… 第43章 十三 眼前的场景,陌生却又充满了熟悉感。 与当日在船上围攻司命大人的云湖杀手不同,面前的两个人既没有穿夜行衣,也没有蒙面。 但是所散发出来的危险气息却不是闹着玩的。 偏街本不如正街热闹,加之颇有眼力的行人见到江湖人围追堵截,都十分识相地绕道而行,只有一两个八卦好事的在远处偷偷盯着瞧。 其中一人直视薛瑾,做了个邀请的手势,朝向前方僻静无人的死巷阴沉沉道:“请吧。” 薛瑾身上并未携带任何兵刃,也未有任何惊慌神色,平静地道:“此事与她无关。” “云湖高手如云,阁下以为我会放她去通风报信么?”那人狰狞笑道:“阁下杀掉我家主人一十三口,也怪不得我寻人陪葬了。” 是来寻仇的吗? 薛靖和不禁往身后退了退,被薛瑾伸手牵住,才发现她满手都是汗水。 那人见到薛瑾脚下微动,便提醒道:“阁下虽然轻功卓绝,却是重伤未愈,您这位朋友,也并不通武功。” “若阁下真要逃走,十尺之内,我便能取下这位小姑娘的头颅。” 薛靖和觉得自己腿都软了。 薛瑾不动声色握紧她手掌,开口道:“如此,请吧。” 来寻仇的两人毫不在意转身往那死巷里走过去,似乎一丁点也不担心身后人能逃脱,薛瑾淡然道:“你怕不怕?” 说不怕,谁信? 薛靖和点点头,抖得如筛糠一样也攥紧她的手,问:“我是拖了你后腿吗?” 如果我不在这里,你很容易就逃走了吧。 “知道就好。”薛瑾一边说一边拉着她往前面走,薛靖和突然停住脚步,站在原地不动了。 “反正……反正他们都要杀我。” 薛靖和用了很大力气才能把话说出来:“死一个,总比死两个好啊。” 薛瑾怔了一怔。 “你可以飞回去叫人来救我的,他们肯定来不及杀我。” 无辜被牵连在内的驸马爷抱着自己是穿越主角绝对不会中途挂掉的侥幸心理规劝着家臣。 薛瑾漠然道:“我不会让你死的。” 然后拉着她跟在两人背后走过去。 看起来,来寻仇的很厉害。 不然薛瑾也不会出这么多汗。 这条街道离客栈与院子实在不近,大家的武力值对比还都是未知之数,唯一一个出身神棍门玄幻派的叶之白同志自从来到映塘城,就再也没出现过。 薛瑾能用什么办法才能带着一个拖后腿的没路用逃生呢? 说到底,就是自己太没用了啊。 薛靖和被拉着前行,忍不住又开始哽咽了:“对不起。” 家臣似乎有点无奈,说:“该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 前面两个人听到对话,便停下来了。 另一个先前没出声的人充满戏谑之意开口了:“阁下能哄得东陵长驸马做情人,的确十分厉害。” 薛瑾拖着薛靖和站在巷子中央,道:“说够了么?” “阁下莫非等不及要动手了?” 薛瑾伸出另一只空闲的手扶在墙上,说:“阁下费尽心思查得长驸马身份,却查不到晚潮殿密道在何处么?” 薛靖和觉得脚下的石板突然塌陷了。 薛瑾牵住自己的手也随之松开,接着身体径直往下跌落去。 大约一秒钟的功夫,双脚便触到了坚硬的地面,转瞬支撑不住摔倒在地。 四下一片漆黑,头顶上的入口也似乎合上了。 半刻之后,薛靖和被脚踝上传来的剧痛感拉回了现实。 这就是传说中,晚潮殿后面的密道么? 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真不愧是江湖人酷爱的勾当。 薛靖和一边试图从地上爬起来一边叫了一声:“薛瑾?” 没有人回应,脚上痛感更剧烈了。 便又提高声音叫了一声。 什么都看不见的甬道里,却是四面八方传出来的无穷无尽的回音。 胆小的驸马爷唬得一哆嗦,连忙捂着嘴。 薛瑾还在上面吗?还是已经跟着下来了? 不管怎么说,妥善安置了没用的拖后腿君,被玄幻派第一高手称赞过的家臣同志应该可以顺利脱身了吧。 但是,为什么不跟着下来呢?这里面好黑的啊。 薛靖和忍着阵阵剧痛,咬着牙怒斥一句:“混蛋!” 黑漆漆的甬道中顿时传来一阵蛋蛋蛋蛋蛋的声音。 ………… 薛靖和再说了一句:“你妹。” 妹妹妹妹妹妹妹妹妹妹。 好像,有点好玩啊…… 中二驸马爷于是扯着嗓子喊道:“薛瑾!你这个大混球!” 球球球球球球球球。 想了想,又喊了一声:“姬浅夏!你这个大变态!色!情!狂!” 狂狂狂狂狂狂狂狂狂狂。 连续喊了两声,实在是不能忽视脚上的痛意了。 好疼……该不会是骨头断了吧。 现在这样的状况,该用何种方式逃生呢? 剧情一:待着不动,薛瑾会过来救人的。 剧情二:待着不动,身为女主角的老婆,长公主殿下会从天而降来救人的。 剧情三:待着不动,会有一个白胡子老头走过来传给自己一甲子内功,从而变成称霸一方武林高手。 剧情四:待着不动,会有一个冰山美人从甬道走过来,把自己带到一个宫殿,然后…… 身受脑残电视剧以及狗血小说荼毒迫害的驸马爷一边YY一边在黑暗中瞪大眼睛,呆呆看着前方黑漆漆的景象。 很久很久之后,也没有白胡子老头或者冰山美人走过来。 薛靖和开始渴了。 被强制压抑下去的绝望感一点一点升起,到了最后,汹涌澎湃地席卷而来。 如果可以重来的话,自己会不会选择再与薛瑾见面呢? 甬道的尽头,突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好似爆破般的声响。 地面剧烈晃动了一下,然后,薛靖和觉得头顶上有块石头掉了下来,不偏不倚砸在自己小腿上。 嗯,如果脚踝还没确定断没断,那么腿肯定断了。 与铺天盖地的疼痛感一起袭来的,是上方铺天盖地的岩石松动声音。 薛靖和觉得马上就要被活埋了。 然后,自己被人抱起来了。 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这样的经历,薛靖和从未有过如现在这般死里逃生的感觉。 地面不再震动,那个人也停下来了。 薛靖和试探着叫道:“薛瑾?” 那个人似乎僵硬了一下,用极度温和的调子问:“驸马爷还好么?” 作者有话要说: 咳……作者君的高能一般都是开始走剧情线了…… 根据重力加速度公式,驸马爷降落了一秒,高度为4.9米 哦摔的好疼…… 第44章 十四 很多时候,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是很奇妙的。 譬如薛家二小姐,在重生之后第一眼看到的是薛瑾。 但是最终却嫁给了长公主殿下。 很久之后,她再一次见到了薛瑾。 渐渐生出连自己都无法辨别的心意,又在不期然间做出了抉择。 本来可以顺理成章发展成剧情一的故事,最终却豪不合理地陡然变调。 也许,这就是命中注定。 薛靖和看着眼前仍是黑暗不见五指的景象,失去了知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清醒过来的时候,腿上传来的感觉依旧撕心裂肺。 四周仍然没有半星明亮,背后靠着的也是冰冰凉凉的石壁,种种迹象显示,自己还在晚潮殿的地底密道之内。 好像,是个空间很狭小的地方,被困住了吗? 轻轻挪动了一下,小腿上的伤受到了牵动,疼痛感顿时随着四肢百骸在体内愉快地游走开来。 疼疼疼疼死了。 薛靖和连宣诸出口的力气都消失了,闷闷哼了一声,身边便有人坐了下来,动作轻柔地摸了摸她额头,道:“驸马爷醒了?” 这把婉转缠绵的声音在漆黑石室里发挥的效果实在太大了,薛靖和的小心肝如同被重重拧了一把,泪水瞬间都流到嘴边了。 此情此景若是不掉两滴眼泪,实在愧对萌软废美少女的盛名。 长公主殿下深谙驸马爷爱哭的习性,小心翼翼地将伸手搂过她腰间,问:“可疼得厉害?” 薛靖和靠在她肩膀上点点头。 “出口被堵住了。”虽然并不是好消息,长公主殿下不疾不徐的声音充斥着令人安心的魔力:“这里似乎并无别的出路。” “那要怎么办?” “弦歌与少傅大人会寻来的。”长公主殿下轻声宽慰道:“驸马爷再睡一会儿罢。” 这么疼,怎么睡得着啊。 薛靖和十分委屈地带着哭腔说:“地上太凉了。” 黑暗中并看不见长公主殿下的表情,但是薛靖和觉得她家老婆肯定是笑了,然后自己被娴熟地抱到了她腿上。 “这样好些了?” “不好。”受伤大过天,驸马爷开始没脸没皮蛮不讲理地指责道:“你腿太瘦了,一点都不舒服。” 长公主殿下十分委屈地道:“那,驸马爷到底要怎样才舒服呢?” “你自己想办法啊。” 薛靖和话音刚落,只觉得长公主殿下的手掌很准确地覆盖到自己胸前,还很顺畅地捏了两下,问道:“这样可舒服?” ……………… 说你是色!情!狂真的一点都没错啊! 脑残美少女连自己腿疼都忘记了,含着泪带着好大火气怒叱道:“变态!” 高智商长公主殿下轻而易举理解了这两个字所包含的种种意思,毫无羞耻心地笑了两声,这时爆破声又突然响起来了。 两人同时怔住。 听起来比之前一次似乎要轻微许多,上方也只是落了些灰下来,就再度恢复了死一般的沉寂。 薛靖和带着劫后余生地心情问道:“出了什么事吗?” 不知道为什么,有长公主殿下在身边,好像并不是那么可怕。 长公主殿下沉默了一会儿功夫,说:“驸马爷可否告诉我,薛瑾究竟是何人?” 事态好像很严重。 薛靖和还抱着咬紧牙关死不吭气的决心,只听长公主殿下道:“方才她周身是伤来寻我,却不肯道清来龙去脉,只道驸马爷误入晚潮殿密道,失去踪迹。” “我与少傅大人连将军才进入密道中,便中了机关。现下我虽寻得驸马爷,却不知她们情况如何。” 虽然用着不偏不倚的口气描述事情发生的经过,但薛靖和还是听出味儿来了。 长公主殿下在怀疑,是薛瑾设下圈套,引她入局。 而事实上,薛瑾的确有前科。 当年虽不曾明说,但事后想起来,正是薛瑾借着自己被储君抓去的机会引宁大人落入圈套的。 为什么? 薛靖和心开始痛了,脚也随着痛得更厉害了。 难道她现在又要杀掉谁吗? 为什么总是这样?就不能好好过日子呢?成天打打杀杀有意思吗? 长公主殿下未等到她的回应,抬手一摸,果然又是一脸水,便连忙哄道:“本也没甚要紧,不哭了好不好?” 薛靖和抓住她的手,哽咽道:“薛瑾是云湖的杀手。” 长公主殿下从来也没有发出过这样意外的声音:“云湖?” “嗯。” 石室寂静得可怕,薛靖和越发心慌,语无伦次道:“我不知道……她不是……我不知道她……” 相比驸马爷的惊惶失措,长公主殿下反倒镇定了。 “乖,不碍事。” 语气里还透出莫名其妙的高兴之意。 薛靖和有点呆滞,长公主殿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说:“驸马爷不是也知道,云湖从来不沾染政事么?” 对,对哦。 无论是长公主殿下,还是少傅大人连将军,都是政治人物。 不过基于宁大人前车之鉴,薛靖和还是不确定地问:“你们在江湖上有其他身份么?” “并无。” 薛靖和闻言,长长出了一口气。 看来,并不是薛瑾设局,而是她真的被仇家寻仇了。 长公主殿下觉察出腿上坐着的驸马爷明显松了一口气,便笑道:“这下,驸马爷可安心了?” 爱哭鬼驸马爷有点不好意思地问:“我是不是……很没用?” 嗯,如果是薛瑾,肯定会斩钉截铁地说“没错。” 然而,长公主殿下却柔声道:“没关系。” ………… 薛靖和继续说:“我什么都不会。” “驸马爷会作诗。” “……” 薛靖和被一口噎个半死,长公主殿下手臂滑下来,重新揽住她腰,问道:“驸马爷是不是对我很没信心呢?” 啊,你也知道啊。 大概是受了伤,又处在什么也看不见的石室中,薛靖和好像有说不尽的心情要宣泄,低声开口道:“你是公主,又很厉害,很聪明,很漂亮,很……总之就是什么都好。” 这样玛丽苏设定的御姐,怎么会像狗血言情小说里描述的那样,死心眼地喜欢着一个灰姑娘? 拥有端木二小姐又或者苏神马雪的后宫众,才应该是符合逻辑的事吧。 长公主殿下闻言笑道:“这样听起来,驸马爷似乎很喜欢我?” 根本就不需要说似乎两个字啊。 “我也很喜欢驸马爷呢。” “在我看来,没有人比驸马爷更好。” 薛靖和吸了吸鼻子,摇头说道:“我才不信,我那么没用。” “那么,驸马爷为什么会喜欢我呢?只是因为我很有用?” “……” “情之所钟,本无理可循。”长公主殿下低低叹息了一声,又笑道:“何况,驸马爷并不是无用之人。” “我在驸马爷这般年纪时,身陷这样的地方,可是吓破胆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中秋快乐! 第45章 十五 这样的地方,究竟是什么样的地方呢? 薛靖和问:“是像现在一样,什么都看不见吗?” “嗯。” “只有你一个人吗?” “嗯。” 长公主殿下大概是想到了过去的情景,口气略微有些柔弱,薛靖和疑惑道:“为什么会待在那样的地方呢?” “因为,失去了可以保护自己的人。” 薛靖和愣了愣,又问:“在那里待了多久呢?” 长公主殿下轻笑一声:“约莫,也只有月余吧。” 霍零郡主曾经说:当年皇帝姑姑驾崩之后,皇帝叔叔也是用了两个月才登基的。 宁大人也曾经说:圣宣王与帝师大人持剑逼宫,公主殿下并不肯就范,继而失去踪迹,数月后再现身,便交出传国玉玺。 “那,”驸马爷连自己都没发觉声音在颤抖:“怎么能活下来的呢?” 长公主殿下好似在讲述别人的故事一般风轻云淡地描述道:“所幸,那间屋子里有些别的活物。” “不过,味道确是不怎么好。” 薛靖和觉得自己要吐了。 长公主殿下发现坐在腿上的人全身发凉,便抱得紧了些,问道:“是不是吓着驸马爷了?” 薛靖和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字句:“是……帝师大人和上一个皇帝把你关进去的吗?” 又是好一阵沉默。 “已经过去这么多年,”长公主殿下说道:“倒记不真切了。” “你骗人。”驸马爷握紧拳头,毫不留情地挖开鲜血淋漓的伤疤:“这样的事情,根本没有人会忘记的啊。” 长公主殿下也没有流露出任何对少年往事的恐惧,只是道:“驸马爷觉得,我会痛恨帝师大人与皇帝舅舅么?” 连我都会痛恨的。 就算那个是挂名娘亲。 “我最痛恨的,是当年无能又软弱的自己。” “尚是储君之时,母亲曾赐予很多机会,我却从来也不曾用心经营过。” “原以为有着母亲与老师的庇护,可以毫无阻滞登上帝位,享受着皇族身份带来的一切尊荣,岂料,母亲竟猝然病逝。” 不,不是这样的啊,她根本就不是突然病死的。 “老师那时于望关苦战,无暇顾及朝中变故,我却连等她回朝的定力都没有。” 真的不是这样的。 在那个时候,只有十三四岁的长公主殿下已经做的很好了。 被关在一个什么都看不见连交谈对象都没有的屋子里,就算好吃好喝招待,没心没肺的脑残少女也想象不出能忍受多久。 何况是像长公主这样心思很重的人,幽禁实在是一件太可怕的事。 然而,经历过这种事情的长公主殿下,居然可以心甘情愿地将原本属于她的帝位让给皇妹。 就像宁大人一样,不论外界如何评论着她们的强大,到了最后,依旧是被那些可笑可叹的血缘亲情牵绊住了。 真是,令人作呕的亲情。 连一向白莲花的驸马爷都忍不住要诅咒始作俑者们的心情。 “这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长公主殿下十分有耐性地将驸马爷紧握的指头逐个掰开:“我现在很开心。” “说起来,还要多谢帝师大人将驸马爷许给我。” 大概是长公主殿下太过平静了,连血液沸腾的薛靖和也被感染得平静下来,与她十指纠缠交握,突然冒出一句:“我会对你很好的。” 长公主殿下禁不住笑了一声,问道:“还有呢?” “还有……”薛靖和努力琢磨了一下,然后表决心道:“就算你对我不好,我也不会怪你的。” “虽然是很动人的话,”长公主殿下幽幽道:“只是听起来,倒像是驸马爷并不在意我了。” “……” 长公主殿下温和地教导着十六岁的脑残美少女:“即便日后发生何事,那也不过是我与帝师大人,甚至是阿术的恩怨,与驸马爷并无干系。” “我亦不希望驸马爷怀着亏欠怜惜之心来喜爱我。” “不是的……”薛靖和咬咬已经干裂的嘴唇,说:“我不是可怜你。” 我是真的真的真的很爱你啊。 “如此便好。” 长公主殿下微一仰头,看了看上方黑漆漆的景象,说:“弦歌她们不知何时才能寻来,驸马爷乖乖睡一会儿可好?” 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变成像自家老婆一样冷静又强大呢? 如果必须要经历过这样那样黑历史的话…… 薛靖和闭着眼睛,靠在长公主殿下柔软的身体上,于是觉得,脑残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 起码,衣食无忧,也不用为什么事情伤神。 就算不与长公主殿下相比,在这个混乱时代下,大多数人所经历过的,只怕都要比自己艰难很多倍。 驸马爷迷迷糊糊地下了一个决心,以后再不会为了芝麻蒜皮的小事哭了。 腿间阵阵疼痛扰得并睡不安稳,很快,薛靖和听到了细微的“咔咔”声音。 这么像武侠片里机关开启的声音呢…… 眼前好像有了点亮光,自己也被长公主殿下抱了起来,睁开眼睛,左侧石壁上无端多了道门出来。 ……这是几个意思? 摸到了机关的长公主殿下露出好久不见的笑容,道:“原来,晚潮殿的传闻竟是真的。” ………… 薛靖和被长公主殿下公主抱进了那道门里,惊异地问道:“什么传闻?” 自家老婆好像已经不能用冷静强大什么的来形容了,简直就是百科全书好不好? 长公主不答,只是回问道:“驸马爷是由何处进入此地?” “……从你见到我的那上面掉下来的。” 咦,说起来,长公主殿下好像不是从上面来的。 “既然不止一处入口,定有别处可通。”长公主殿下边行进边解释道:“听闻,晚潮殿地底,有座地下宫殿。” ………… 真的迈入剧情四了啊! “为什么会有座地下宫殿?” 里面难道还会有冰山美人吗??? 长公主殿下抿嘴笑道:“这个传闻,并不怎么动听,驸马爷不会喜欢的。” 走过了一条七拐八拐的通道,前方虽然还是洞穴里一样的光线,倒渐渐明亮了些。 前方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摇摇晃晃往这边走了两步,然后扶着墙慢慢坐在地上。 一向眼神很好的薛靖和忍不住率先叫了出来:“是连大人!” 作者有话要说: 驸马爷自带玛丽苏技能:眼神好,树洞…… 第46章 十六 南漠原镇东将军似乎受了很严重的外伤。 蓝色的袍子上全是灰尘,鲜红色的液体顺着头部流下来,半边脸都被血遮盖住了。 长公主殿下小心将薛靖和放下来,蹲在连翘身边,伸出两指搭在她手腕上,试探着叫道:“连大人?” 连翘轻轻哼了两声,未作出任何回应,薛靖和在一旁不无担心地问:“她怎么了?” “想来是被落下的石块压着了。” 长公主殿下又唤了两声,连翘总算是清醒过来了,指着自己过来的甬道气若游丝地道:“洛嫣……” 薛靖和本已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长公主怔了一怔,问道:“少傅大人如何?” 连翘剧烈喘了几声,艰难开口道:“她……被困在里面。” 然后似是用尽了力气,垂下手臂,再也动弹不得了。 长公主殿下转向薛靖和道:“我去前面瞧瞧,驸马爷可否在此地照看连大人?” 好不容易能派上点用途了,腿还受着伤的驸马爷连忙拍胸脯保证道:“可以的。” 长公主殿下却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犹豫了片刻,凑过来亲了亲她的额头,嘱咐道:“若是有人来了,驸马爷大声唤我便是。” 薛靖和一边点头一边笃定地说:“没关系,不会出事的。” 有穿越女主角的光环笼罩着,肯定不会死的啦。 长公主殿下便站起身,往连翘指的方向去了。 甬道中又恢复了安静。 南漠前将军很好的展现了正常人身受重伤应该表现出来的状态,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相形之下,东陵司命大人在经脉尽碎的情况下还能说那么那么多话,真是太可怕了。 薛靖和回想起来,试图挪动了一下受伤的脚,被长公主殿下简单处理包扎过的伤口当即扯得神经线都要断了。 还是,别妄想跟玄幻高手宁大人比较了。 专心祈祷一下长公主安然无事找到少傅大人,弦歌疏影她们也能顺利找到这里吧。 不多时,甬道那边隐隐传来了少傅大人略带怒气的声音:“这鬼地方。” 啊啊啊,找到了。 薛靖和心底升起来的光芒又突然熄灭了。 因为,甬道中突然又响起“咔咔”的声音,紧接着落下了一块石板,隔住了即将走过这边来的长公主殿下与少傅大人。 古代人真喜欢玩机关。 有个人慢慢地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说:“传说,修葺晚潮殿的北川女子,模样十分丑陋。” 怎么担心都没有用。 还是,出现了。 “而那位西京皇族放浪不羁,就算避世于此,也带着数十名妻妾在身边。” 总是在神奇时刻出现的家臣继续说道:“英俊高贵的皇族子弟,怎么可能看上样貌丑陋的女人。” “这位据说出身星宗的北川女子,花费了毕生心血,在晚潮殿底修建了一座宫殿,并将西京皇族的所有妻妾子女捉到此处杀掉。” “在第十年的时候,女子杀掉了这位皇族子弟府中所有人,然后跟他说,只要你踏入晚潮殿,对世人宣称爱上了我,我便留下你的性命。” “这位妻妾子女都被杀掉,仍然不肯接纳丑陋女子的西京皇族,为了自己能够活命,最终妥协了。” …… 这是在搞笑吗?? 映塘城晚潮殿中流传了几百年神仙眷侣的动人故事,主角居然就是这么两个……神人? 薛瑾走到了两人面前,居高临下地低头看着薛靖和,问:“你觉得如何?” 昏暗光线下,薛瑾的面瘫脸变得有点危险。 薛靖和仰头盯着她:“挺好笑的。” “确实,”薛瑾说:“我第一次听到,也觉得很好笑。” “你是来救我们的吗?” “可以这么说。” 薛瑾抽出了她腰间佩带的长剑,道:“我是来救你,顺道杀她的。” 杀谁? 南漠前镇东将军连翘? 别开玩笑了。 薛靖和这下将心中所想的一股脑吐露出来:“别开玩笑了,她是个将军啊。” “已经不是了。” “就算不是将军……”薛靖和竭力组织着词汇:“她不也是那个什么,南漠的内者令吗?” “南漠的太妃娘娘前天颁布旨意,她被削去了所有官职,现在只是一介草民。” 前天。 消息真是太灵通了。 前天才削了官职,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设计来杀她了。 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啊!! 薛靖和又将手握成拳,质问道:“那两个来寻仇的,也是你的同伙?” “不,那是真的。”薛瑾回答道:“不过,他们只不过是两个撞在刀口上的草包。” 就是说,你随随便便就可以杀掉他们。 就是说,你出了一手心的汗,说不会让我死的话,都只是演出来的。 读心术已经达到满级的薛瑾不紧不慢地开始传道授业解惑:“这位连翘大人整天与少傅大人在一起,实在很难下手。” “如果不趁早解决,雇主会很不开心的。” “我也不会如数拿到钱。” 薛靖和扶着墙沿,慢慢站起身来,如那夜般站在连翘身前,问道:“你总是要在我眼前杀人吗?” “我也不想这样。” 薛瑾摇摇头道:“只可惜,每一次,你都能替我创造出很好的机会。” “而这一次,你又比我先找到她。” “如果,我不让你杀她呢?” 薛瑾不动声色地将手中长剑递了过来。 “有一个办法,你杀了我,我就不会杀她了。” 刚才发过誓,不会再轻易哭了。 薛靖和一边深呼吸一边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混蛋。” “不杀我吗?” 薛瑾持续了这个姿势很长一段时间,见对方完全没有动作,于是说道:“那么,我必须要快一些了。” 轻轻拨了一下,本就是以单脚支撑的薛靖和瞬间摔到了一边。 南漠前任将军这个时候睁开了眼睛,微弱地问了一句:“是苏沁雪吗?” 薛瑾似乎是动作很轻地摇了摇头,然后举起剑来,一剑贯穿了她的心脏。 作者有话要说: 哦…… 第47章 十七 薛瑾使剑的动作非常漂亮。 如果不是在杀人,干净利落的身手配上修长瘦削的身形,一定会博得满堂喝彩与众多少男少女的星星眼。 可惜此时此刻,她所透露出的,只不过是血腥凶残的气息。 “你看,”薛瑾的声音好像变得很遥远:“这样不是很轻松么?” 这是薛靖和第一次目睹杀人经过。 虽然总是听说谁谁死了,谁谁谁又死了。 上一秒还在说话的南漠将军,转眼就变成了还带着温热的尸体。 薛瑾将剑抽了出来,黏稠的血液顺着剑身一点一点滴在地上。 “现在我们可以出去了。” 薛靖和张了张嘴,问了一句:“为什么?” “难道你还想待在这里?” “为什么非要杀她呢?” 薛瑾弯下腰,拎起南漠将军的衣袍下摆不紧不慢擦拭着剑身,说道:“因为我是一个杀手。” 难怪,你可以拥有这么强大的适应能力。 难怪,你可以面无表情将戏演得这么生动。 因为你是一个杀手啊。 方才落下的石板背后,似乎有了点动静,薛瑾将剑收回鞘中,侧头听了听,说道:“她们很快就会过来了。” “你是要跟我走,还是等她们来?” 明明正在目睹着凶案的发生,薛靖和却发觉自己好像流不出眼泪来了。 为什么呢? 因为杀人的是薛瑾,而被杀的是跟自己毫无关系的南漠将军吗。 人的本性,原来都是这么自私丑恶吗? “你觉得我会跟你走吗?” “为什么不会?” 薛瑾无所谓地说道:“我杀了她,会对你造成什么伤害么?” 可是,你是杀人凶手啊。 “你的老婆,甚至是身为她的情人的少傅大人,都会很感谢我。” “失去了这位战神的南漠,恐怕再也没有力量能与东陵抗衡了吧。” 薛靖和听见自己齿间打颤的声音,开口反驳道:“你乱讲。” 薛瑾蹲了下来,轻轻按在她受伤的腿上,说:“不然,长公主殿下怎么会放心将你一个人留下这里呢?” 什么,什么意思? “看起来,你不想跟我走。” 腿上开始有热的感觉,疼得不是那么厉害了,反而是头部开始发晕,而石板已有升起的趋势。 “那么就再见吧。” 薛靖和还记得去年分别时,薛瑾对她说过的话。 若再见面的话,或许,我们就是敌人了吧。 这位总是能一语成谶的伪家臣,不知道预言得是否正确呢? 当然,作为东陵的长驸马爷来说,她杀掉连翘的做法,无疑是替东陵解决了一个隐患。 但是作为一个人来讲呢? 为什么要让人来思索这样复杂的事呢?平平淡淡的过日子真的有那么难么? 石板升到了一半的时候,薛瑾已经从眼前消失了,长公主殿下从甬道中掠过来,唤了一声:“驸马爷?” 然后,她看到了心口还在汩汩冒血的南漠将军的尸体。 然后,她极快且细微地弯了弯嘴角。 头晕脑胀眼神又很好的薛靖和努力在黑暗中捕捉到了这种表情。 只有一瞬间,长公主殿下便发现她家驸马爷一直在盯着自己看,索性将笑意放大了,蹲下来问道:“驸马爷没受伤吧?” 果然,这样自我的性格是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有任何改变的。 跟在长公主身后的少傅大人灰头土脸地出现了,看清眼前景象,微微愣住了。 薛靖和呆呆地将视线转移到她身上,机械开口道:“连大人死了。” 少傅大人愣了有一会儿,然后点头道:“知道了。” …… 薛靖和再说了一句:“连大人死了。” 少傅大人看了她一眼,没有接话,而是长公主殿下温温柔柔地将人揽了过来,安慰道:“乖,不要怕。” 分明就没有在害怕啊。 难道真的就像薛瑾说的那样,你们其实都十分开心? 每天都在客栈里卿卿我我你侬我侬的少傅大人,翻脸就可以不认人? 很早就发现薛瑾目标何人的长公主殿下甚至能够不动声色地推波助澜,让薛瑾很顺畅地替东陵解决掉了心腹大患? 那么,留下我来观摩又是什么意思呢? 薛靖和觉得自己都要变成十万个为什么了。 少傅大人还是舍去了自己向来很在意的良好形象,将满身是血的将军尸体背在背上,说:“殿下,此地不宜久留。” 长公主殿下也将薛靖和抱起来,说道:“方才我见那处似有暗门。” 两人往来时方向走过去,少傅大人四下环顾着冗长曲折的甬道,出言询问道:“殿下也听过晚潮殿这座地下宫殿的来历么?” 长公主殿下道:“略有耳闻。” 背着情人尸体在身上的少傅大人好像一丁点伤心都没有,揶揄道:“下臣瞧您,倒是十分热衷来此许愿。” “不过驸马爷这个年纪,的确是很能相信那些个什么情啊爱啊,至死不渝的传说。” 长公主殿下闻言笑道:“少傅大人可是有感而发么?” 少傅大人亦弯着桃花眼,说道:“或许。” 这样听起来,就好像是在热闹的街道上闲逛闲聊一样。 薛靖和很想开口说点什么,但是头越来越晕得厉害了。 长公主殿下含笑欲语,甬道前方有不合常理的光线照过来。 “殿下受惊了,属下罪该万死。” 长公主府里的四人终于找了过来,弦歌同志一脸恨不得割肉放血来请罪的表情让薛靖和从地底又回到了地面。 那个在黑暗中抱着自己说着缠绵情话的妻子终究是高高在上的公主。 不止是地位尊贵,还能够视人命如草芥。 薛靖和晕晕乎乎地好像被转交到了疏影手里,然后听见弦歌在跟长公主说话。 什么塘,什么去世之类。 又有人死了吗? 最后,便什么也听不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赤果果的过渡章节! 主要是想表达一下现代人和古代人三观的差别…… 不过也只是想当然而已…… 第48章 十八 映塘城晚潮殿如期打开了大门。 客栈前面原本车水马龙的街道除了几个摆地摊的本地人之外,干净得像被鬼子扫荡过一样。 嗯,每一个本地人的脸上都带着“你们这群愚蠢的东陵/西京/南漠/北川人”的戏谑笑容。 驸马爷可以很轻易趴在窗子边看到外面的场景。 难怪少傅大人坚持要与长公主换房间,窗户在床头实在是不利于做一些隐蔽的事。 不知道连将军的遗体是运回了南漠,还是埋在这里了呢? 她临死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呢? 房外晨时的雾气早已经散去了,午间阳光耀眼,风里却还带着点湿气,真是冷暖适宜的好气候。 虽然晚潮殿沽名钓誉,映塘城还是不负盛名的。 薛靖和吹了两下风,便觉得鼻子里有热流涌出来。 咦?又流鼻血了? 刚才出去点餐又转还长公主殿下正巧瞧见了,疾步走过来,拿着锦帕替她擦拭血迹,担心地问:“哪里不舒服?” 薛靖和活动了一下身子,捂住鼻子奇怪地说:“没有啊。” 除了腿疼,真的没有哪里不舒服。 长公主殿下将手搭在她脉上片刻,也觉察不出什么,便扬声唤道:“疏影。” 神行千里疏影同学刷地闪进房,低头道:“殿下有何吩咐?” “过来瞧瞧驸马爷。” 你除了飞得快,兼职当丫鬟,居然连中医学都懂啊…… 疏影同学诊了片刻,道:“想来是方才有人替驸马爷疗伤,驸马爷身子柔弱,受不住那内力,这几日吃些清淡便好,无甚大碍。” 哦,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虚不受补么…… 好丢脸…… 薛靖和窘迫地将脸重新别向窗外,长公主殿下笑着命疏影退下,问道:“可是薛瑾替驸马爷疗伤了?” “……嗯。” “她对驸马爷,确是十分体贴。” 没错,她对我是很好,好到完全不像一个冷血杀手。 你对我也很好,好到完全不像一个公主。 但是,一旦有了利害冲突,你们就会像变了个人似的,什么感情都往后站了。 就像少傅大人说的,那些个情啊爱啊,至死不渝的传说,也只有不谙世事的小女生才会相信。 长公主殿下看着驸马爷怅然若失的表情,开口道:“晚潮殿还要有段日子才闭门,等驸马爷伤好些了,我们便过去好不好?” 薛靖和摇摇头说:“不想去了。” “为何?”长公主殿下端详她的表情,遂问道:“驸马爷也知晓那不甚好听的传闻么?” “跟传闻没有关系的……” 薛靖和觉得好像不再流血了,将锦帕拿下来,转过头与她四目相对,说:“就算那个好听的传闻是骗人的,那些来这里的人,都是真心实意许愿的。” 长公主殿下有些许愕然,接过血迹斑斑的锦帕,捉住她的手温言道:“我对驸马爷,是真心实意的。” 薛靖和低下头不作声,长公主也沉默了片刻,莞尔笑道:“驸马爷可要我指天立誓么?” 坦白说,其实真没什么。 不顾未知危险来救人的长公主殿下,真心与否不言而喻。 就算将自己丢在连将军身边目睹了凶案经过,也只不过是预见了薛瑾绝对不会伤害自己而做出了于当前环境中最有利的决定。 但是呢? 薛靖和低声说:“我真的很没用啊。” 长公主殿下面对自家驸马瞬间跳跃到十万八千里外的话题,还是很体贴地接了下去:“没关系。” “我不能阻止薛瑾杀连大人,也不能阻止你做一些你想做的事。” “虽然我什么事都做不了,但是我可以生气的。” “不管你们做的事对不对,我现在都不想理你们。” 东陵最尊贵的长公主殿下被她家驸马爷毫不留情的冷暴力轰出门去了。 ……开什么玩笑,这简直是荒天下之大谬好吗! 面对长公主殿下虽然风轻云淡但是瞎子都能看出不开心不高兴不顺畅不性福……的表情,忠肝义胆的属下们一边挂着囧字脸一边小心谨慎绕道而行。 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和好呢? 于是接下来,她们采取了最常用的办法。 下注。 这回连长公主殿下都没有办法控制住情况,神行千里疏影同志当然没法出千。 于是,弦歌同志凭借其不会拐弯的思维以及与驸马爷走得最近最能揣摩心意的优势一路披荆斩棘,顺利赚回了过往输掉的钱。 一晃眼,十几天又过去了。 延京长驸马在客栈的床上渡过了余下悠长的假期。 晚潮殿祈福活动进入了尾声,被神奇内力治疗过的腿伤都已经痊愈得七七八八了,长公主殿下与长驸马阁下还是处在冷战状态中。 嗯,应该说,一切都是长驸马阁下单方面造成的。 这种情况,无论换到哪个国度,敢跟公主叫板的驸马早就被拖出去乱棍打死了吧! 可惜,谁叫东陵的长驸马爷是个身娇体软的美少女呢? 虽然又没用又二缺,但是殿下大人偏偏就吃这套啊! 弦歌手里拿着糖葫芦一边走一边摇头叹气。 身边的驸马爷用着一把软萌口气轻声说道:“你要是不喜欢……可以不陪我的。” 哦,这下连古板无趣的弦歌都没办法语重心长教导驸马爷要用心服侍殿下不要动不动耍脾气了。 “驸马爷多虑了。” 弦歌看了一下不远处偏街上的干果铺,便问道:“驸马爷要不要买瓜子?” 薛靖和摇摇头,说:“不想买了。” 看起来,好像是受了很严重的打击啊。 并不清楚内幕的弦歌同志出于作为属下的自觉,正准备安慰一下看上去心不在焉的驸马爷,突然心生警兆,下意识往旁边一躲。 一盆肥皂水再度不偏不倚泼到薛靖和身上。 端木二小姐站在不知是哪家酒楼的门口,背后跟着一个端着盆的家丁,笑眯眯道:“真是对不住了。” 你又是从哪间庙里冒出来的啊? 这么多天没有见到踪迹,薛靖和还以为长公主殿下已经将她遣返回延京了。 所幸这次不是从上方浇下来,免去了被从头淋到脚的尴尬,薛靖和弯腰拧拧被浇湿的部分,说:“没关系。” 这样平视着看起来,端木二小姐的美貌度好像更高一点么…… “驸马爷可有雅兴与我饮杯水酒呢?” 喝肥皂水还不够啊…… 薛靖和摇摇头:“我不会喝酒。” 端木二小姐笑得更兴奋了:“那么请问,驸马爷可有什么是擅长的?” “……” 端木二小姐很好的秉承了韩剧女二号的性格作风,做出恍然大悟状道:“听闻驸马爷是诗词圣手,今日可否讨教一二?” ……你还真来啊。 薛靖和终于忍不住了,斜着眼看她:“你先来一首啊。” 端木二小姐似乎是早有准备,张口便念道:“月儿圆又圆,悬挂在天边。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 弦歌手持糖葫芦站在当街,做出了一个囧到不行的表情。 如果没记错的话,后两句好像是长驸马爷曾经做过的诗吧。 一阵长长,长长的沉默之后,薛靖和面带十分憋屈的笑意扭头问弦歌同志。 “公主这么喜欢脑残啊……” 作者有话要说: 没错啊!…… 第49章 十九 其实仔细想一想,也没什么奇怪的。 长公主殿下年少时经历过那样的变故,丢失了安全感,变成现在这种表里不一性格专/制的大腹黑也很容易解释。 不止在外面打仗,回朝还要与各色人物周旋,身心疲惫的状态下,当然喜欢找一些肤白貌美的无脑妹子来放松一下心情。 如果不是现在朝堂安定,生活清闲,薛靖和也不确定长公主殿下会有多少耐心来跟自己玩分手和好你追我躲的游戏。 或许,自己并不适合当她的驸马爷。 端木二小姐并不知道脑残何解,念完了诗,满脸我胜利了的表情寻求意见:“驸马爷以为如何?” 薛靖和抽了两下嘴角,说:“挺好的。” 连古板无趣的弦歌都不能忍了,略略低头跟驸马爷耳语:“这也能叫诗吗!” 薛靖和好像可以想象到长公主殿下听到这首犯傻到家的诗之后发自内心的笑意,然后就会觉得端木二小姐傻缺得十分可爱十分软萌。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啊…… 这位端木二小姐闺名就是月儿吧,真是用生命在宣战。 不过挂在天边就显得很……微妙了。 端木二小姐娇俏可人的脸蛋上挂着胜利的微笑,又说:“请驸马爷赐教。” 薛靖和摆摆手道:“你赢了。” 转身就要走,弦歌特别不解又不甘心地在身边说:“驸马爷为何轻易认输?” 要是我自己做,说不定还不如她呢。 而且总觉得跟端木二小姐这样的人较真,等级都被拉低了…… 走了两步,端木二小姐在后面发出震耳欲聋的笑声,不过薛靖和完全没有在意。 因为注意力都被街尾的人吸引过去了。 少傅大人穿了一身洁白华丽的长衫,站在树荫下一边摆POSS一边露出明媚妖娆的笑意。 她对面站了个亦是衣着光鲜的清秀佳人,抿着嘴问:“你是东陵人么?” 少傅大人转了转手中光华流转的宝剑,笑道:“阁下如何知晓?” “四国之中,就数你们东陵人生得最好。” “您谬赞了。” 少傅大人在泡妞。 连将军才死了多久,她就笑魇如花在泡妞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薛靖和咬了咬嘴唇,几步跑到墙跟处,捡起一块手掌大的石头,十分用力地朝着她后脑丢过去。 姑且不论状态如何,少傅大人曾经能够跟宁大人的冰山二师妹打架,功夫绝对很不错。 但是她正在专注地泡妞,并且泡的很开心。 于是手无缚鸡之力的驸马爷丢出去的石块不偏不倚地砸到了她的后脑勺上。 ………… 弦歌连刚吃进嘴里的糖葫芦都掉出来了。 少傅大人缓缓转过身,一脸不可思议地看清了行凶之人。 然后,她的狐狸脸上开始出现了极度凶残的表情。 薛靖和不甘示弱地与她对视了十秒钟,突然拔腿就往远处跑。 “少,少傅大人且莫动气。” 哦,连一向冷静古板的弦歌同学说话都结巴了。 少傅大人哪里肯听,连身边的清秀佳人也不管不顾了,衣袍一甩便掠过当街,将奋力往前跑的驸马爷堵住了。 好吧,哪里跑得过你们这些空中飞人啊。 薛靖和喘了两声,不怕死地直起腰,努力使自己的表情变得不屑:“我就砸你了,怎么样!” 后面什么负心汉黑心鬼还没骂出口,少傅大人又伸手狠狠捏住了驸马爷的耳朵。 疼疼疼疼疼死了啊!! 相比上次只是拧了个圈,这次可是一边拧一边往巷子里拽啊! 薛靖和痛得涕泗横流,七拉八扯也挣脱不开,便抬着脚胡乱踢过去,少傅大人身上剪裁良好质地上乘的白衫于是又多出个黑漆漆的鞋印来。 少傅大人怒极反笑,说道:“驸马爷真是长本事了。” 手臂一扬,驸马爷腰部以下腿部以上的部位瞬间被光华灿灿的剑鞘痛击了两下。 这已经不是痛不痛的问题了,这是赤/裸裸的尊严问题! 薛靖和疼得急中生智,脱口说出了小黑屋里紫薇同志的天雷台词:“连大人在看着你!” 少傅大人果然如同皇后娘娘一样中招了。 甫一松手,薛靖和便飞了个眼刀给她,往后退到墙角,拼命揉耳朵,一边揉还一边小声嘀咕:“负心汉!黑心鬼!” 少傅大人似乎也被勾起了心思,瞪着她道:“信不信我打断你的腿!” 薛靖和将心一横,提高声音道:“你就算打断我的腿,连大人也在上面看着你!” 两人电光火石噼里啪啦地互相怒瞪了好长功夫,少傅大人似乎懒得跟二货驸马爷计较了,挪开目光,弯腰捡起了什么东西。 大概是腰间挂着的玉佩吧,在拉扯过程中掉在了地上,看起来已经摔坏了边角。 薛靖和莫名其妙觉得那个玉佩有点眼熟? 少傅大人将摔坏的玉佩揣进腰间,见驸马爷出乎意料地目不转睛盯住自己的手,便将桃花眼一挑,说:“你见过这个?” 储君……啊不是……女皇陛下那个时候在船上…… 薛靖和不顾各处疼痛张大了嘴,结结巴巴道:“这个……那个……” “是阿皖送予我的。”少傅大人并没有试图隐瞒,倒是笑得有些不屑。 阿皖? 这位被真薛二小姐杀掉的随侍阿皖同学,到底是什么样的脑部构造,能送给少傅大人和女皇陛下一模一样的东西? 这些玉佩是批发来的吗? 少傅大人看见驸马爷呆掉的表情,便笑笑道:“不必惊慌,我只是见它好看,偶尔佩戴罢了,并无与陛下夺爱之意。” “……那你的旧情人……” 洛少傅无所谓的勾起嘴角,此时,接到弦歌禀报的长公主殿下终于出现在了现场。 “少傅大人可管教好驸马爷了?” 第50章 二十 洛少傅看着东陵长公主,悠悠道:“殿下心疼了?” 长公主殿下笑道:“少傅大人看在本宫面子上,饶过驸马爷这次吧。” 说着走到站在墙角处的薛靖和面前站定。 对于来到这个朝代没有享受过什么家庭温暖的驸马爷来说,有句话形容得很贴切,爹亲娘亲不如老婆亲。 虽然这个老婆做了很多让自己无法接受的事。 譬如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诱/奸自己。 譬如因为皇妹失踪打了自己两巴掌。 又譬如借刀杀人。 但是呢? 但是看着这副温柔如水的面容,总觉得什么怒火都烟消云散了。 每次都是这样。 薛靖和无数次厌恶着自己的反复无常,却完全没有办法下定决心。 有些东西,大概已经渗入骨髓了吧? 被少傅大人虐待了好一会儿的驸马爷望着比阿娘还阿娘的公主老婆,泣涕涟涟地开口告状:“她打我。” 不带这么变脸的啊! 少傅大人忍无可忍,喂了两声道:“方才不是挺厉害的吗?” 通风报信的弦歌同志站在她身后,摇摇头道:“少傅大人,您没看出驸马爷在撒娇吗?” 少傅大人语塞了。 长公主殿下询问道:“伤着哪里了?” ……不太好意思开口啊。 薛靖和下意识一手捂住耳朵,一手往身后腰部以下腿部以上的部位遮了一下。 然后,长公主殿下不知何故突然散发出好强烈的,怨气感。 “少傅大人。” “虽然您曾教导过驸马爷,但如今,她是本宫的驸马。” 刚才被一根筋点化过的洛少傅愣了一下,顿悟了。 长公主殿下的潜台词分明就是:我都还没跟驸马爷玩过情/趣度这么高的调/教游戏,你居然敢玩!活腻了吧! 少傅大人额头渗出细细汗水,连忙欠身道:“下臣知罪。” “希望您日后谨言慎行。” ………… 长公主殿下很生气? 不明所以的驸马爷于是在想,公主生气的点好奇怪啊。 长公主殿下数落完毕,牵过她家驸马爷的手,温温柔柔说道:“驸马爷跟我回去吧?” 薛靖和虽然并不清楚状况,却突然周身泛起了鸡皮疙瘩,说:“我……不想回去。” “驸马爷想去哪里呢?” 少傅大人与弦歌立马作鸟兽散状消失得无影无踪。 薛靖和低头不语。 长公主殿下了然笑道:“不如,我们去晚潮殿好不好?” 路过那间院子前的巷口时,长公主殿下问道:“驸马爷可去见过薛瑾了?” 薛靖和停下脚步,远远望着那干净幽深的巷子,摇摇头道:“没有。” “还在生气?” 长公主殿下轻轻叹息一声,道:“她的生活,便是如此。” 没有错,无论是杀手,还是东陵长公主,你们所做的事情,都是合理的。 薛靖和低声问道:“如果我死了,你会像少傅大人一样毫不在乎吗?” “胡言乱语。” 长公主殿下握紧驸马爷的手,说道:“我不会让驸马爷死的。” 真是,一模一样的思维方式。 同样用着残忍的手段去伤害着别人,又同样用着无人撼动的方式去保护喜爱之人。 这样的人,该说是好人,还是坏人呢? 薛靖和再度深深看了那条深巷一眼,说:“我们走吧。” 晚潮殿已经关门了。 为期十五天的祈福活动,终于还是没有赶上。 长公主殿下站在门前沉思片刻,道:“我们从秘道入内,可好?” 薛靖和听到秘道,心里有点堵得慌,说:“不要了,进不去就算了。” 长公主殿下闻言转过身来,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 “那日,我将驸马爷留在连大人身边,确是有私心。” “我只是想,让驸马爷离我更近一些。” 就像洛郡守说的那样,寻一个只在榻上讨你欢心的驸马爷,是完全不行的。 纵使现在国家安定,民生富足,也预料不到以后会发生什么事。 于是,你用了一个这样极端又直接的办法,让我去了解你们复杂的世界。 长公主殿下看着驸马爷并不安宁的表情,于是温柔地笑道:“却是我错了,日后再也不会如此了。” 就还像原来一样,做一个养在深闺里的驸马爷吗? 薛靖和摇摇头,说:“就从那里进去吧。” 所幸,并没有经过那片血迹斑斑的甬道。 薛靖和很平安地被长公主殿下带上了秘道的台阶,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你那个时候突然说要来这里,其实是有什么事要做吗?” 长公主殿下好像早就料到她会这么问,笑着开口道:“我是真心想与驸马爷来这里。” “去年成亲之时,着实委屈了驸马爷。” ……好像去年,就是这个时候结婚的? 薛靖和突然不知道怎么面对自家这个心思深不见底的老婆了。 长公主殿下推开了石板,薛靖和走出去,第一眼看到的,是叶之白。 没有错,居然是叶之白。 她坐在一棵挂得像跟圣诞树一样的参天古树下面,见到两人从地底出来,便不耐烦道:“殿下让草民好等。” 长公主殿下笑道:“有劳叶姑娘了。” 叶之白站起身,慢悠悠从怀里拿出一块木牌与一根缠着金线的红绳,说道:“这可是违反规矩的,殿下稍微快点。” 长公主欠身道谢,结果木牌红绳,向一脸茫然的薛靖和解释道:“叶姑娘便是这一届晚潮殿的殿主。” …………你们在玩我?? 叶之白带着暧昧笑意道:“多谢惠顾,一共是一万三千两。我去问弦歌要喽。” 就这么一个破木牌破绳子? 薛靖和不由怒道:“你坐地起价啊!奸商!” 叶之白笑着指指头顶树上悬挂的东西,清一色的木牌与金线红绳组合,那些小摊上卖的什么比较便宜的信笺之类,早就被摘下来了。 不然,这颗当了几百年圣诞树的神树,怎么挂得下这么多愿望啊…… “哪个年代都一样。” 叶之白笑着往远处走远:“有钱才能谈恋爱啊……” 薛靖和将自己的名字歪歪扭扭写在长公主殿下的名字旁边,然后问道:“端木二小姐的牌子呢?” 长公主殿下找了一会儿,便笑道:“在这里。” 薛靖和踮起脚尖挂了上去,左瞧右瞧,都觉得不对。 这样看上去,就好像是长公主殿下在开后宫一样好不好…… “不行,你抱我上去。”薛靖和撇撇嘴将牌子摘下来,道:“不要挂这么低。” 长公主殿下笑着揽住驸马爷的腰,轻轻松松飞到最上方的树枝上去了。 哇,这样看起来,你功夫也好高的啊…… 薛靖和将牌子挂好,突然一瞥眼,看见了旁边的木牌。 一边刻着洛少傅的大名。 另一边却是被刮花之后,又按照以往痕迹重新刻上去的名字。 看起来,是最近两天才重新刻上去的。 上面用可以去当字帖临摹的字体端端正正写了三个字。 薛靖尧。 作者有话要说: 咳,旧情人篇结束。 不知道有没有人猜中剧情呢…… 还是其实都不知道谁是薛靖尧………… 作者君还是要预告一下,下一卷大概会全 程 高 能…… 爱别离 第51章 夏日长 绿树浓荫夏日长。 转眼之间,又到了一年中最炎热的时候。 也是最容易犯懒的季节。 茶肆中的人们饮着清凉井水,间或懒洋洋打着呵欠,以控诉日头的毒辣。 叶之白遥遥望见东陵与中洲交界处的城墙,便勒住缰绳,在马上抱拳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草民就此别过。” 长公主殿下亦回礼笑道:“叶姑娘一路辛苦了。” 叶之白还想说点什么,看见长公主殿下在烈日下越显白皙的皮肤,摸摸自己晒得通红的脸颊,还是将话吞了回去。 好吧,这样不合常理的玛丽苏设定,什么嘱咐叮咛都是多余的。 视线转移,马车中的某人掀起帘子,睡眼朦胧地说:“咦,你要走了啊?” 虽然穿越到了一个逆天门派,修习了一身逆天武术/幻术,可惜还是要晒太阳啊…… 对比一番,叶之白不由对穿越同盟军产生了鄙视的羡慕感,点头道:“我走喽。” “不跟我们一起走吗?延京很好玩的啊。” 长公主殿下欲言又止。 “去过啦。” 刚刚捞了一大票,当然要去没去过的地方玩儿了。 穿越同盟军掩口打了个呵欠,摆摆手道:“有空再来找我玩儿啊。” “拜拜。” 薛靖和目送叶之白走远,钻回车里一觉睡醒,已经接近傍晚了。 一行人已经到达东陵境内最西边的尧城。 城尹令是个三十多岁的胡须大叔,早早就在城门口等待,一见到长公主殿下的座驾,连忙率领一众臣民面带敬仰跪地山呼:“长公主殿下千岁!” 好大的阵仗。 连长公主封地的延京城里,官员百姓都没这么虔诚啊。 弦歌骑着马跟在驸马爷的车边,低声解释道:“去年尧城水患,先帝又去得突然,是殿下拿了自己的银子赈灾的。” 唔…… 薛靖和仔细想了一下,然后觉得,长公主殿下回延京定居是一件很明智的事。 无论任何一个国家的君主,都不可能容忍有这样的臣子存在吧。 就算走得是君主立宪制风格,但毕竟那个皇位,是荣耀与地位的象征啊。 长公主殿下笑笑道:“城尹大人切莫如此,本宫只是路经尧城,留宿一晚便走。” 胡须大叔脸上的胡须抖动几下,继续慷慨激昂道:“殿下对尧城百姓大恩大德,臣等永世不敢忘,即便是留宿一晚,也请让下臣聊表寸心吧。” 长公主殿下盛情难却,只好笑道:“如此,劳烦城尹大人了。” 听到尧城这个名字,薛靖和忍不住将思维转移到了挂名大姐身上。 然后看了看长公主殿下身侧的少傅大人。 在中洲赶路的时候,还颇有精神气地整天叫嚣天太热要与驸马爷换地方,自从进入东陵境内,就难得安静地一言不发。 进了城中,周围古朴庄严的建筑物终于将薛靖和从中洲拉回了东陵。 城尹令将几人引至驿馆处,恭敬禀报道:“下臣已在馆内备好晚宴,请殿下安心歇息,下臣就不打搅了。” 嗯,谁不知道那辆马车里坐的是谁啊。 长公主殿下翻身下马,道:“城尹大人且慢,本宫有一事相询。” “殿下只管吩咐。” “这里到帝京可远?” 帝京? 不是回延京吗? 城尹令回道:“殿下明日可从东门出城,往东南方向去,若是脚程快些,约莫六七日便到了。” “多谢。” 城尹令一干人等躬身告退,薛靖和忍不住跳下车来,问:“为什么要去帝京?” 长公主殿下温言道:“许久不见老师,心内记挂,便与少傅大人一同回京看望。” 薛靖和眯起眼睛看她一会儿,说:“就没别的了吗?” 长公主殿下不语,牵起她的手冲还攥着缰绳发呆的洛少傅说道:“少傅大人早些歇息吧。” ……没劲儿。 薛靖和泡在雾气缭绕的池子里,百无聊赖地一边拍水花,一边撩水花,一边拍水花,一边撩水花。 这么大这么豪华的热水池,真是暴殄天物啊…… 明明答应一起洗澡的长公主殿下才下了水没多久,就被弦歌同志第N次“殿下,属下有事禀报”无情地再度叫走了。 所以说,就该让你输钱啊混蛋混蛋混蛋! 薛靖和泡了一会儿,觉得差不多了,爬上去擦干身体套好衣服,转出来正巧看到弦歌禀报完毕要退出去,便恶狠狠飞了她一记眼刀。 长公主殿下甚为好笑地将她拉了过来抱着,叫住弦歌道:“听闻你前些天赚了不少银子。” 弦歌低着头不安地回答:“回殿下,属下实是误打误撞。” “本宫听闻,你由始至终,都认定驸马爷不会与本宫说话呢。” 干嘛这个时候翻旧账? 弦歌擦了一把汗,头越埋越低,长公主殿下突然将声音放得严厉了:“可是你一直教唆驸马爷?” 啊喂! 弦歌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沉声道:“属下不敢。” ……就算她总是破坏好事,你也不带这样的啊。 长公主殿下语气还是未见放缓,盯着她严肃道:“出去领五十庭杖。” 庭杖? 薛靖和第一次听到古代这个又残暴又囧的刑法名词,还没等弦歌说话,连忙插话道:“又不是她教我的,你干嘛打她啊?” 长公主殿下便问:“不是她教的,是谁教的?” “我自己不想理你,不行啊?” 长公主殿下瞬间转换表情,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冲着薛靖和温温柔柔地说:“那我不打她,我打你好不好?” ………… 弦歌显然是被自己口水呛到了,跪在地上闷闷咳嗽了几声。 驸马爷突然明白那天长公主殿下为啥莫名其妙对少傅大人发那么大脾气,然后脸瞬间变成了西红柿。 “你变态啊!变态啊!变态啊!” 皮薄肉嫩的驸马爷从长公主身上跳下来,抓起案子上摆放的糕点瓜果一个一个往她身上扔:“变态!色!情!狂!不要理你了!” 相比之下,脸皮估计被尧城的城墙拐角还厚的长公主殿下一边和蔼可亲地笑着,一边拿眼望向弦歌。 弦歌同志经历了多年修炼,终于十分有眼力价地站起身,用比疏影还诡异的速度跑出了门外。 长公主殿下见灯泡走掉了,站起身轻而易举地抱住暴走状态的驸马爷,笑道:“不过说笑罢了,我如何舍得打驸马爷?” 少骗人了,你分明就一脸很期待很邪恶的表情好不好…… 薛靖和一边做出“你敢跟我玩那个我就咬舌自尽”的表情一边用手抓紧衣领,长公主殿下只好用前所未有的语气深深,深深,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你要死啊…… “那,驸马爷再陪我沐浴一次可好?” 好,好吧。 怎,怎么说也不能辜负胡须大叔费尽心思的安排是不是? 薛靖和觉得自己的节操也快被公主大人带没了,伸展手臂,问道:“弦歌刚才跟你说什么呢?” 长公主殿下一边替驸马爷更衣一边说:“唐少卿的尸首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过过过过过渡章节…… 第52章 万里无云 薛靖和愣了一下,问:“谁的尸首?” “唐少卿。” 唐少卿?少傅大人的未婚夫??? “他什么时候去世的?” 长公主殿下替驸马爷更衣完毕,开始解自己衣带:“连大人去世那日,帝京传来的消息。” 原来那天在甬道里,迷迷糊糊听到的是这个。 东陵不止人口多,死亡率也好高的啊…… 薛靖和心内替逝去的人祈祷了一会儿,问道:“都这么多天了,还没下葬吗?” 冬天还好说,这么热的季节,难道东陵都喜欢存放尸体? 长公主殿下牵着驸马爷进入池中,解释道:“唐少卿正值盛年,平素又无恶疾隐患,暴毙之事甚为蹊跷。老师故而未将其尸首下葬,而是放于文昌殿内,命生死官彻查死因。” 文昌殿??? 薛靖和闻言愕然道:“在文昌殿里怎么会不见的?” 文昌殿里一群走玄幻路线的神仙姐姐,能偷走尸体的人也太可怕了吧。 “这正是老师所担心的。” “先帝驾崩之事,至今尚未查明,朝中牵连官员已有百人,”长公主殿下语气微有些怅然:“如今唐少卿亦离奇身故,宗正寺恐有大变故。” “所以你才要去帝京的吗?” 长公主殿下笑着从水中伸出手揽住驸马爷的腰:“除此之外,尚有一个缘由。” “什么?” “我若是说了,驸马爷可不许生气。” “……” 薛靖和被热水以及长公主滑腻的肌肤触感搅得头晕脑胀,双手环过她脖颈,说:“不生气就不生气。” “阿术本是上月大婚,曾派人去延京寻我。” 好吧,我就知道是尊贵的女皇陛下。 薛靖和心底又腾起了不舒服的感觉,哼了一声问道:“请你去喝喜酒吗?” 长公主殿下对喝喜酒这个简洁明了的词汇感到非常满意,轻笑着将驸马爷垂在脸颊旁的一缕头发拨到耳后,又道:“她未寻得我去喝喜酒,便大发雷霆,将婚事搁置了。” ………… “我若不回帝京,只怕她不肯大婚。” 好可怕的姐控。 薛靖和憋了半天,也不知道要说点什么,只有再度从鼻子里重重哼了一声。 “驸马爷方才说过,不生气的哟。” 哟你的头! 驸马爷气鼓鼓凉飕飕地道:“我没生气啊?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生气了?” “既然如此,”长公主殿下的手掌充满恶意地往下滑:“驸马爷给我打一下可好?” …………你这是哪国的逻辑啊!! 在水里玩这种作死的玩意儿,你当我是西门大妈啊!! 薛靖和完全不能理解长公主殿下突然对该项囧翻天的游戏执着到底的心情,想了想,竟然没有暴走,而是也充满恶意地说:“好啊,你在这个池子里蛙泳一圈,我就让你打一下。” 长公主殿下轻轻眯起眼睛:“蛙泳?” “就是像青蛙那样,一边蹬腿一边游哦。” 薛靖和极力想象了一下长公主殿下蛙泳的姿态,虽然最后觉得想象不出,还是很痛快地自顾自笑喷了。 于是长公主殿下捏住驸马爷腰部以下腿部以上的肉,稍稍用力拧了一下,笑道:“小混蛋。” 嗯,虽然是又雷又狗血的称呼,但是听起来真的……很舒服啊。 薛靖和被热气蒸得飘飘欲仙,晕乎乎在想。 如果一辈子都这样过,就好了。 然后,拥有读心术的长公主殿下温温柔柔地亲了下来。 薛靖和被吻得七晕八素之后,好像听见了她轻微的叹息声。 尧城之所以称为尧城,是因地处东陵尧河最下游,城池地势呈盆地状,将垣曲山脉一分为二,使得河水顺利汇入中洲。 是以多雨季节,时常引发水患。 长公主殿下临行之前,还特地带着驸马爷一众人去河口处视察了一番。 虽然近些天并无甚雨水,水流奔腾迅猛之势,与帝京俪水完全不同。 长公主殿下立在河道边良久,感叹道:“我东陵子民,以此河为生。” 少傅大人显然有着另一番心思,怅然若失地盯着河水很久很久,才回过神道:“殿下,我们该走了。” 在映塘城的时候,也没有丝毫伤心难过的表情啊。 是因为未婚夫尸骨无存,还是因为,这条河,这座城的名字呢? 薛靖和钻进马车,左思右想,终于忍不住探出头来叫住她家老婆:“你进来一下呗。” 长公主殿下便下马进了马车,笑道:“驸马爷有何吩咐?” 薛靖和严肃地说:“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何事?” “嗯……”驸马爷寻思着措辞,然后说:“你知道,少傅大人和那个阿皖,以前谈过恋爱吗?” 长公主殿下显然愣了一下,轻声问道:“阿皖?” “就是……就是那个……” 长公主殿下抬手打断道:“我知道。” 然后露出一种极为深邃的笑意,道:“多谢驸马爷。” 薛靖和看着她出了马车,心里轻轻松一口气。 虽然,大家都说,真薛二小姐是杀掉阿皖的凶手。 当然,种种口供证实,真薛二小姐真的是凶手。 假薛二小姐来到这个时代之后,听到或者见到的死人名单分别有,东陵国主,南漠国主,阿皖,真家臣,挂名姐夫,连大人,唐少卿。 除去两位国主之外,好像所有的人都跟挂名大姐与少傅大人有关联。 所以,不管怎么说,还是告诉长公主殿下比较好吧。 折腾了大半夜的驸马爷于是又困了。 车外依然阳光明媚,万里无云。 作者有话要说: 还,还是过渡章节吖! 其实还有一个是驸马爷没想起来咳…… PS:因为十一长假作者君偶尔要进行户外活动,无法日更,鞠个躬先…… 第53章 斑驳 东陵政治中枢地段,与记忆中并无丝毫变化。 就连离开时所见道路两边的景观,也充满了熟悉感。 长公主殿下一行人避过午间最热的时辰赶路,到达帝京城外十里之时,夕阳余晖已经透过枝叶茂盛的树冠洒落下来,地上满是斑驳痕迹。 这场充满变数的旅程,最终画上了句号。 长公主殿下扭头看着马车上掀开帘子一角四下张望的驸马爷,勒住缰绳,笑着招招手道:“过来。” 薛靖和有点不安地从车上下来,往前走了几步,长公主殿下干净利落地弯腰将她捞上了马背。 “这样不好吧。” “有何不好?”长公主笑道:“莫非本宫的驸马,见不得人么?” 薛靖和低声说了一句:“好像就是不太能见人的啊……” 两人正在争执中,前方隐约出现了一队人马,飞速行至,纷纷下马行礼,为首之人模样熟悉,开口简单扼要地说了句道:“殿下千岁。” 长公主殿下便笑道:“洛郡守,许久不见。” 少傅大人的长姐回曰:“见殿下身体康健,下臣便放心了。” 站起来身来仰头看见马上长公主殿下的服饰,不由愣了愣。 一路上仍然穿着家臣服饰的长公主莞尔解释道:“不过行路方便些,洛郡守无需介怀。” 郡守大人不免皱了皱眉,道:“陛下已在北城门等候多时,殿下先更衣吧。” 哦,这下更不能这样了啊。 长公主殿下却未将话题进行下去,只是冲郡守大人道:“还是莫要劳烦陛下久候了。” 郡守大人眉头愈皱愈紧,盯着马上另一人,沉声道:“殿下,此事不妥。” 对吧!你也觉得不妥吧! “且瞧瞧看。” 长公主言罢,驱马前行,薛靖和伸长脖子越过她肩膀看着后面相顾无言的洛家姐妹俩,带着不甘的八卦口吻道:“怎么说也是久别重逢啊,难道不应该紧紧拥抱然后来个法式深吻吗?” 长公主殿下笑道:“驸马爷莫不是在暗示我,见到陛下时要这么做?” ………… 薛靖和白了她一眼,道:“你故意的吧。” “何事?” “故意把我抱上来啊。” 长公主殿下对于她家驸马爷智商有所增长感到十分满意,微笑道:“我颇想知道,陛下见到驸马爷时,会是怎样一番场景。” 总觉得再次来到帝京,长公主的性格又变得更恶劣了。 马兄跑了数里,前方城门下,乌泱泱站着一众甲乙丙丁。 挂名大姐挂名娘亲左丞右相通通不见,随从们年纪都在十八九岁之间,脸熟的一个没有,脸生的就举不胜举了。 看起来,都是女皇陛下新培养的亲信。 众星捧月的东陵女皇陛下坐在一顶高得吓人的华丽坐辇之上,面前帘幕遮着,又隔得甚远,并看不清表情。 两边人会面,纷纷跪地,长公主殿下也下马来,顺道将驸马爷抱了落地。 女皇陛下很清晰地看见了一切,开口道。 “皇姐远道而来,朕甚感欣慰。” 大概只有薛靖和清楚记得第一次见到尚是储君的女皇陛下时,她对她的皇姐大人是怀着怎样的孺慕之情。 如今无论是站在至高顶点的女皇陛下,还是已在延京定居的长公主殿下,都好像刻意忘记了一切。 薛靖和听到这把声音语气,无端涌出了同病相怜的心情。 明明连婚事都搁置了,却还摆出这副不近人情的样子,说你不是别扭受也没人信啊。 长公主殿下温和笑道:“许久未见陛下,身子可安好?” 帘幕那头安静了好一会儿,只听女皇陛下缓缓道:“有劳皇姐记挂,朕一切安好。” 又道:“皇姐贵为监国司首辅,上殿不参君,下朝不辞驾,莫非延京长驸马爷亦有此殊荣?” 就是说,让我跪你呗。 薛靖和想了一想,继而毫无怨言地双膝跪地。 你是君我是臣,既然来到这里,就要遵守游戏法则是不是。 而且,你们两姐妹有今天这副貌合神离的架势,薛二小姐功不可没,让这具身体跪一跪你,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女皇陛下似乎是从坐辇上站起身来,便有随侍在旁掀开了帘子,她缓步走了下来,露出一个前所未见的笑容。 “长驸马爷请起。” 薛靖和顿时受到了惊吓。 这才多久没见,连面瘫都治好了。 “你们也都起来吧。” 女皇陛下走到长公主殿下身前,并未对她衣着服饰流露出任何反感情绪,而是道:“朕已在宫内设宴为皇姐洗尘,请皇姐与长驸马爷入宫一叙。” 相比延京长驸马爷仍然一股子少不更事的懵懂劲儿,女皇陛下无论气质气场气度气息,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驸马爷这一年都活到狗肚子里去了呀。 长公主殿下再度笑道:“多谢陛下厚爱。” “皇姐这么说,未免太见外了。” 女皇陛下负手于后,道:“当年皇姐悉心教诲,朕铭记于心。” “不如,让朕来为皇姐引路,如何?” 此言一出,女皇后侧站着的某名男子立即出声道:“陛下,此事于理不合,还望陛下三思。” 女皇陛下哼了一声,道:“当年皇姐大败南漠,君父在十里亭处便引其回宫,朕如何做不得?” 男子拱手道:“当日长公主殿下于国有功,先帝方格外施恩,如今殿下不过远游而归,无功无劳,如何使得?” 如无意外,这位站离女皇最近的男人,该是未来的皇夫爷无误。 真是漂亮无比的双簧。 感情这位好像买了张人皮面具的女皇陛下不是来闹别扭的,是来给长公主下马威的。 “宁大公子既出此言,想必建树颇多,”长公主殿下悠悠笑道:“本宫洗耳恭听。” “……” 女皇陛下一击得逞,笑道:“皇姐何必与他计较。” 长公主殿下亦笑着向未来皇夫爷说了一句:“本宫在等宁大公子回话。” 薛靖和很清晰地看见比自己大概年长三四岁的宁大公子额上渗着汗,狗腿一般往女皇陛下身边蹭了两步,又囧掉了。 就这副德性,也配跟宁大人一个姓啊。 哦这么说起来,宁大人跟宁家的人,应该是没什么血缘关系? 长公主殿下侧身看了少傅大人一眼,若无其事将她手中那柄镶满宝石的剑拿了过来,继续当复读机:“本宫在等宁大公子回话。” ……这是闹哪样? 东陵长公主殿下回京当天,在城门口与未来皇夫爷发生口角,然后一剑戳死了他?? 真会有什么神奇的事情发生嘛! 未来皇夫爷顿时双腿发软,扑通跪在女皇陛下脚边,叫道:“陛下救我!” 薛靖和忍不住丢了他一记鄙视的眼神。 于是,长公主府四人连带洛家两位大人同时在想:皇夫爷居然怂到连驸马爷都能鄙视了啊…… 女皇陛下微微露出嫌恶的表情,正要开口,城门内有人带着一队军队行了出来。 “殿下又何必为难皇夫大人呢?” 第54章 记忆 薛姓驸马爷对于薛大小姐容貌的记忆,其实很模糊。 无论是在帝师府,还是嫁给公主之后,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唯一的印象大概只有挂名姐夫被赐死之前,她站在殿堂上不为所动的神情。 这两姐妹,从各个方面来说,都不像同父同母的同胞姐妹。 如果薛二小姐走得是娇俏白软的少女风,那么薛大小姐就算身穿威风凛凛的将军服饰都难以掩去其身姿飘逸又弱不禁风的微妙感。 黑色劲袍裹住稍嫌瘦削的身躯,一点也看不出是刚生过孩子的体态。 “皇夫大人年少气盛,言辞间多有冲撞,殿下日后多加教导便是。” 言下之意,就是大号别欺负小号啦。 长公主殿下便将视线转移到薛大小姐身上,笑道 :“薛将军瞧着气色不佳,莫非日夜兼程,赶路辛苦?” 女皇陛下闻言不禁有点发愣。 薛大小姐平静答曰:“殿下话语深奥,下臣并不明白。” 横看竖看,这位挂名大姐都更应该穿着拽地长袍手持书卷站在太学院的高台上,而不是现在这样剑拔弩张地站在城门口。 刚才还做癞皮狗状的准皇夫爷看见薛大小姐率领的军队,再对比一下长公主殿下身边除开小猫三四只外只有洛郡守带着的十余人,顿时硬气了,站起来拍拍膝盖上的灰尘,神清气爽地道:“靖尧姐姐来得甚好,甚好。” 薛靖和连鄙夷眼神都懒得丢了,偷偷斜眼看了看少傅大人。 跟原来一样,一点多余表情都没有。 “陛下,皇夫大人,长公主殿下,”如今已经荣升神策将军的薛大小姐欠身挨个点名:“时候不早了,请随下臣回宫吧。” 女皇陛下便道:“如此,皇姐且随朕入宫吧。” 长公主殿下不动声色将宝剑递还少傅大人,抱着驸马爷上了马,其时女皇陛下亦转身登上坐辇,那位皇夫爷又好死不死说了一句:“长公主殿下身为臣子,理应下马步行才是。” 嗯,如果性别转换的话,这货妥妥就是一奸妃形象啊。 长公主殿下低头瞥了他一眼,不动声色跟着女皇陛下大部队往城中行进。 皇夫爷见无人搭理,大感无趣地跟在后面走,薛靖和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嘟囔道:“这人怎么这么烦。” 长公主便笑道:“皇夫爷身负重任,当需尽力而为。” “什么重任?” 长公主殿下笑道:“与驸马爷一般的重任。” 简而言之,就是离间女皇陛下与长公主殿下的重任。 驸马爷负责制造裂隙,皇夫爷则负责插科打诨兼吹枕边风。 虽然方法老套下作了点,但是效果十分显著是不是? 坐在最下首的驸马爷抬头望向宫殿尽头挂着人皮面具微笑的女皇陛下与她身边已经换过皇族服饰的长公主殿下,最终还是移开了视线。 宫廷宴席,当然要按照官阶高低来排排坐分果果。 女皇陛下思念自家皇姐,极力要求与之同席,于是两人顺理成章并排坐在正中高位。 未来皇夫爷侍奉在侧。 其下左右席,是许久未见的挂名娘亲与另一位从未见过的女人。 只看那双标准性的桃花眼,就可以猜到是谁了。 长公主殿下的老师,洛少傅与洛郡守的母亲,如今官拜御史大夫的东陵前任大将军洛云商。 与保养得宜的帝师大人相比,御史大夫外貌特征与年龄十分吻合,早年征战沙场遗留下来的病痛使得她的面部并无神采。 但是却带着无人可比的威严感。 下首,是左右丞相。 再下面,便是年轻一辈的天下了。 虽然贵为东陵最尊贵的长公主殿下家的驸马爷,但其实连个虚职都没有又被女皇陛下刻意忽略的薛家二小姐只有很悲催,很悲催地排到了末席。 女皇陛下举起杯子,扬声道:“朕敬皇姐一杯。” 大家纷纷举杯。 还好,虽然殿中载歌载舞,前面大人们吵吵嚷嚷敬酒敬茶什么的完全听不清,起码每张桌子吃的东西都一样。 失去了存在感的驸马爷腹内空空,于是捧起碗,一边往嘴里扒一边盯着对面端着碗表情严肃正襟危坐的英俊男子。 很显然,这位坐离殿门最近的冰山男也是来混吃混喝的。 两人相对着干掉两碗饭,上首处变得更热闹了。 驸马爷觉得有点撑了,放下碗给了对方一个“你赢了”的表情,冰山男挑挑眉,继续消灭第三碗。 胳膊突然被撞了一下,有人猫着腰从后侧走上来,笑嘻嘻唤了一声:“阿二。” 薛靖和一扭头,死党郡主的金馆长脸赫然在眼前放大,禁不住吓了一跳,低声道:“人吓人,吓死人啊。” “嘁。”郡主悄无声息地坐了下来,十分不屑地道:“长皇姐怎么将你养得越来越没用了。” 薛靖和瞥了宴席中心一眼,长公主殿下正向着她的老师大人敬酒,于是问道:“你跑下来干嘛?” “来瞧你啊。”郡主大人端起驸马爷案上半冷的汤喝了一口,撇撇嘴道:“那群人敬来敬去,没趣得紧。” 看起来,还是有人当自己是女主角的。 一年未见,薛靖和见到久别重逢的聒噪死党,心内还是很开心的,也撞了撞她胳膊,问:“你不是成亲了嘛?” “嗯。” “哪一个啊?” 霍零郡主闻言,冲前方努努嘴。 薛靖和一抬眼,看见冰山男正端起第四碗,顿时做出了一个囧字表情。 “……是他?” “嗯,叫楚破。” 薛靖和觉得有点不对,问道:“你不是说他是楚相国的嫡子,年纪轻轻身居高位吗?” 怎么会坐在这种席位? 郡主大人微一耸肩,道:“前些时候陛下罢免了少傅大人在太学院的官职,他上奏反对,便被一同罢黜,如今只是个城门令,沾了本宫的光才能过来的哟。” 薛靖和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反而是死党宽慰地拍拍她肩膀,呵呵笑道:“没关系啦,他卸任之后比以前好玩多了。” 又适时加了一句:“这下你也回京了,改日便约你一同出来玩。” 玩啥?放火烧屋子吗…… 薛靖和点了点头,殿中载歌载舞的声音刚巧小了些,不偏不倚听到皇夫大人的声音飘进耳内:“靖尧姐姐大病初愈,便奋不顾身前来救驾,陛下理应多加褒奖才是。” 上首的长公主殿下闻言,笑得都快滴出水来了,举起杯子对皇妹道:“陛下有忠臣贤夫在侧,实是东陵之幸。” 末席的死党郡主见状,轻轻嗤笑了一声,凑过来跟薛靖和咬耳朵道:“这位准皇夫爷死定啦。” 薛靖和迟疑地扭头问:“不会吧……” 郡主抬手赏了驸马爷一个爆栗:“真没用!这么久还摸不清长皇姐的心意吗?” “你看长皇姐这会儿笑得特别像大野狼,就知道啦。” 驸马爷差点一口水喷到对面的郡马爷身上,咳嗽了几声,嘟囔道:“可是,我看到她每次都这么笑啊……” 郡主一记白眼丢了过去:“蠢东西!因为她每次都想吞了你啊!” ………… 薛靖和努力忍住了要把汤碗扣在死党郡主头上的心情,此时,音乐歌舞停了下来,宫殿上安静了许多。 一直在与臣子们打太极的女皇陛下突然出声道:“朕有紧要事相询皇姐。” “陛下请讲。” “前几日,朕去文昌殿祈福时,司命大人与朕说了一件事。” 司命大人??? 女皇陛下抬起手掌道:“朕对玄术之事,不甚了解,请司命大人说与皇姐听吧。” 只见坐在薛家大小姐右侧的一名陌生女子站起身道:“下臣夜观星象,东陵凶星入境,是为大不详之兆。” 第55章 宴无好宴 有句成语,叫做宴无好宴。 这个时代并没有刘邦项羽,但是世间政客们的手段,大抵也逃不开那些惯用路数。 长公主殿下望向陌生女子,放下酒杯,好整以暇道:“顾大人请直言。” 她家驸马爷也盯着这位被女皇陛下称为司命大人的女子,再度用胳膊撞了撞死党郡主,后者会意,低声介绍道:“文昌殿新任司命顾鹤川,宁大人的师妹。” 也是星宗门人吗? 顾司命微微欠了欠身,道:“回殿下,此星落入命宫,凶狠非常,下臣初时发现,其人始于中洲,由西方进入东陵,如今已达帝京城内。其星芒大盛而帝星萎顿,有妨主之势。” ………… 难道这个什劳子凶星还有GPS定位功能? 殿中陡然安静无声。 这下连懵懂无知的驸马爷也秒懂了顾司命的意思。 始于中洲,由西进入东陵,已达帝京城内。 多么完美地描述了东陵长公主殿下这大半月来的行程。 死一般的沉寂之后,女皇陛下开口询问道:“依司命大人看,如何破解此势?” 顾司命便露出了星宗门人除去叶之白外特有的仙气笑容,道:“陛下勿将此法看得如此玄奥,只要寻出此凶星主人,杀之挫骨即可。” 杀了还要挫骨。 驸马爷觉得自己要坐不住了。 女皇陛下闻言,继续与新任司命一唱一和道:“如此,烦劳司命大人替朕寻出此人。” 然后转过来挂着一脸求知神情冲着自家皇姐道:“皇姐以为如何?” 长公主殿下笑道:“陛下此法甚好。” 仍然是那副大野狼的笑容,但是薛靖和觉得,她家老婆一定很伤心,很伤心,很伤心。 女皇陛下又向下首征求意见:“帝师大人与御史大夫会否觉得朕过于心狠手辣?” 两人同时起身,道:“下臣不敢。” 女皇陛下于是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得意表情,道:“如此,亦要劳烦帝师大人替朕拟旨。” 话音刚落,席间的洛少傅慢悠悠站起身来,说道:“陛下何须如此劳师动众。” 大概谁也没有料到站起来的是洛家小女儿。 身为长公主殿下老师的御史大夫,以及其最亲信的洛家长女均未开口质疑,倒是这位被削了实权的少傅大人先出声了。 女皇陛下愕然开口道:“少傅大人此言何解?” 洛少傅大概饮多了酒,面色绯红,桃花眼泛起涟漪水光,配上明艳妖娆的面容,简直比狐狸精还狐狸精。 她弯低腰拿起案上的华丽宝剑,走出来站在殿中红毯上,笑笑道:“下臣这便替陛下寻出那凶星之主来。” 言罢以迅雷之势抽出长剑,劈手便向左边砍去。 哗啦! 剑光一闪而逝,薛家大小姐面前的案子均匀整齐地裂开了,案面上的器皿纷纷应声落地。 一时间满殿皆惊。 只有薛家大小姐巍然不动。 事态突然朝着诡异方向发展下去,年仅十五岁的女皇陛下人皮面具大概要掉下来了,刷地站起身,还未张口,倒是一旁的御史大夫率先沉声喝道:“洛嫣,你太放肆了!” 少傅大人若无其事收起剑,抬头看了看女皇陛下,勾起嘴角悠悠道:“陛下,下臣如今替您找出凶星之主,您要如何赏赐下臣呢?” 女皇陛下才捏起拳头,长公主殿下也站起身,按住了皇妹陛下想要抬起来的手,笑曰:“少傅大人何以如此断定,薛将军是这凶星之主呢?” “方才顾大人言之凿凿。”显而易见,洛少傅也不愿意称呼这位新司命大人为司命大人:“此星由中洲进入东陵,如今已达帝京城内。” “薛将军据称上月身体不适,未能及时上任,实则去了中洲映塘城,”少傅大人转过脸来,冲着坐在断案前的薛大小姐笑道:“不知我说得可对?” 薛大小姐缄口不语。 “若是薛将军记挂亡夫,又或者有了别的情人,自然无可厚非,”少傅大人愈发笑得灿烂:“只是何以鬼祟而去,又鬼祟而归呢?” 不止女皇陛下与满席毫不知情的官员们,就连隐约猜到点什么的驸马爷都化身成了一只呆头鹅。 尚有语言行动能力能够泰然自处的,除了长公主殿下,洛家三人,以及任务完成又转成世外高人状的新任司命大人,就只剩下驸马爷对面还在扒饭的冰山郡马爷了…… 少傅大人摸着手中剑鞘上光华流转的宝石,漫不经心道:“还请陛下定夺。” 女皇陛下变得十分犹豫,望了望坐得像木头人一样的薛家大小姐,未见她有任何反应,只好将求助目光投到帝师大人身上。 帝师大人不亏是老姜,只呆了片刻,便躬身道:“陛下,少傅大人想来过度思念唐少卿,又饮多了酒,一时伤神,方才惊扰圣驾,请陛下切勿过分怪罪。” 女皇陛下这才反应过来,咳了一声,道:“少傅大人哀思过度,朕不予追究,此事就此作罢。” 呆头鹅们纷纷回过神来,此起彼伏地盛赞女皇陛下宽宏大量实是千古仁君。 驸马爷见状,脑海里突然蹦出两个字:真逗。 身边的郡主大人与对面的郡马爷阁下,似乎也抱有一样的念头,郡主大人呵呵笑了一声,低头喝掉了已经完全冷掉的汤,冰山男甚至很扭曲地扬起一边嘴角,歪嘴笑了笑,继续未完成的大业。 宫殿正高位,女皇陛下拉起长公主殿下的手,道:“皇姐请坐。” 少傅大人施施然坐回本席,却还冲对面笑道:“薛将军还是命人收拾一下残局吧。” 便有宫人过来十分迅速地换了新案子新碗筷,而从始至终,薛家大小姐都好像被人毒哑了一般不发一言。 经过了这一番变故,席间再也没有人敢肆意出声,陛下不提,也再没有人敢去思索那凶星之事。众人脸上都挂着或僵硬或机械或意味深长的笑容,各怀鬼胎地与案上的食物做斗争,巴不得这场作孽的晚宴早点结束。 女皇陛下双簧唱黄了,不禁心力交瘁,饮了几杯也没有心思,说道:“皇姐一路辛苦,朕亦不做多留,还是早些回府歇息吧。” 长公主殿下闻言起身道:“陛下/体恤之情,本宫铭记于心。” 朝臣纷纷起身,一边呵呵寒暄一边恨不得多长两条腿往外跑,长公主殿下又冲着御史大夫笑道:“明日再去拜会老师。” 做完恭送陛下的姿态之后,这场反转晚宴便结束了,长公主殿下走下来找到自家驸马爷,伸手过来牵住,薛靖和跟死党郡主摆手道:“我先走喽。” 郡主一边装五好少女一边朝薛靖和挤眉弄眼了一番,两个二货少女正打眼神打得心领神会,只听长公主殿下笑道:“阿稚,若是得空,便多来寻我与驸马爷玩儿可好?” 霍零郡主殿下立马吓得说都不会话了。 长公主殿下抬起另一只空闲的手摸了摸郡主的头,笑道:“我却还未与郡马爷说过话,改日带他一起来,可好?” 郡主大人小鸡啄米似的拼命点头。 ……长公主殿下对于少女这种生物,果然手到擒来吗…… 薛靖和跟着长公主出了殿门,又斜了眼问道:“你干嘛突然对她这么好?” 肯定有阴谋。 长公主殿下笑道:“谁对驸马爷好,我便对谁好。” ……………… 驸马爷的小心肝又被重重撞击了一下,默念了大腹黑不可信三百遍,回头看了看灯火映照下狼藉的宫殿,低声问道:“连大人,是,是她……” 却又不知该怎么问了。 长公主殿下轻轻点了点头,道:“嗯。” 作者有话要说: ……一觉醒来突然觉得坐上了云霄飞车…… 感感感感谢大家……鞠躬! 第56章 愿望 那么离奇身故的唐少卿,也许根本不需要问了吧。 只不过是与少傅大人一时欢愉,之后恐怕老死也不相往来的南漠将军尚且难逃毒手,作为未婚夫的唐少卿又怎么能够幸免? 薛靖和躺在帝京公主府邸的软榻之上,只有得出一个结论。 挂名大姐是变态。 明明结过婚有过老公生了女儿,就算少傅大人是少年时刻骨铭心的旧情人,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为什么要表现得这么极端呢? 而且。 她又是怎么做到的? 正思索着,长公主殿下的柔和声线飘入耳际:“驸马爷在想什么?” 薛靖和侧过头,看着并排平躺在塌上的长公主,反问道:“你又在想什么?” 回到房中已经很久了,澡也洗过了衣服也换过了,自家痴汉老婆居然一点动作都没有,很显然是心事重重的表现。 长公主殿下将手臂伸展,笑笑道:“我在想,明日与驸马爷去何处游玩。” 薛靖和顺理成章地枕在她手臂上,问:“你明天不是要去看望御史大夫吗?” “驸马爷倒是好记性呢。” 薛靖和撇撇嘴,道:“别骗人啦,你在想阿术对不对?” 长公主莞尔道:“日后可万不能称呼阿术,若是陛下发起火来,便要将人挫骨扬灰了。” 果然很伤心。 去年这个时候,为了自家驸马没有跟着跳船而大动肝火,更在最有利的环境下将皇位让给了她。 可是结果呢? 虽然驸马爷至今也摸不清长公主殿下真心喜欢谁,又真心讨厌谁,甚至连对自己的心意都很模糊,但是她对于女皇陛下的喜爱,绝对是发自内心,毋庸置疑的。 而这场姐妹情深的伦理大戏,终是在意料之中地变味了。 薛靖和往长公主殿下怀里钻了钻,犹豫着开解道:“其实……也不是这样的。” “你看,她不成亲也要让你来喝喜酒,而且……公主府里也打扫得很干净啊……她肯定准备很久了。” 嗯,有点酸,但绝对是大实话。 不知道为什么,薛靖和对于女皇陛下,甚至是那位总泼自己肥皂水的端木二小姐的心情,都很能理解。如果长公主殿下现在突然有了新宠,又或者极力去保护自己恨得咬牙切齿的人,自己说不定会比她们更扭曲呢。 别扭受的心理都是一样的吧…… 可惜,十项全能的御姐长公主大人对于别扭受的心理,大概从来都没有想去了解过。她总是认为,少女这种类似玩偶的生物,完全不需要在意心境变化,惹恼了随便哄两句就解决了。 长公主殿下听完驸马爷的劝慰,叹曰:“当年,我确是做了一件错事。” 薛靖和小声问:“是后悔当年把皇位让给她吗?” 长公主也侧过头来,轻轻吻了吻驸马爷的左边脸颊,道:“是后悔当年,本不该打驸马爷的。” ………… 也不怪长公主殿下不拿少女当回事儿啊!这的确太好解决了好不好啊!! 薛靖和一边在心里自打耳光责令自己快清醒点快清醒点快清醒点一边又往长公主殿下怀里拼命挤,结结巴巴道:“都……都那么久了,我……我才不记得了。” “真的?” “当……当然。” 长公主抿着嘴道:“既然如此,日后驸马爷若是发脾气闹着要离婚,可不能再提起此事了。” ……为什么你这么会绕啊…… 薛靖和又掉进了坑里,愤恨地一脚踹了过去,自家老婆于是又毫无形象地笑了好一会儿,屋子里方才安静下来。 “明日,驸马爷与我一同去看望老师可好?” “好啊。” 薛靖和看到长公主迟滞了一下,接着听她道:“驸马爷要去看望帝师大人与岳丈大人么?” 听到这两个称呼,驸马爷连吐槽岳丈大人的情绪也没有了。 挂名娘亲的声望当然已经达到了冷淡,但是挂名老爹在驸马爷出阁前的几个月里,对自己还是很好很好的。 怎……怎么办? 长公主发现了自家驸马爷与自己相同的迟滞,便柔声道:“明日看过老师,我与驸马爷一同去好不好?” 薛靖和点点头,低声道:“好吧。” 御史大夫是个很好相处的长辈。 长公主殿下如是说。 ……别扯了。 很好相处的长辈,是怎么培养出洛郡守与洛少傅这一对儿气质各异但是同样用脚趾头看人的姐妹来的。 昨天虽然远远见过,但就算隔得很远也能看到她周身环绕着的迫人光环。 一想到要跟这样的长辈周旋,接下来又要去跟挂名娘亲周旋,驸马爷开始后悔了。 于是坐在榻上,将自己的衣服带子一边打结,一边解开,一边打结,一边解开。 长公主殿下穿好靴子,突然凑了过来,道:“驸马爷可要属下替您更衣?” “……”薛靖和刷地红了脸,别过身去道:“才不要……你别偷看啊,偷看长针眼。” 长公主殿下露出了一个“本宫何需偷看”的笑容,安安静静坐着等驸马爷穿好衣服,说道:“陛下大婚,定于十日之后。” 薛靖和弯腰穿鞋,闻言哦了一声。 “饮过陛下的喜酒,我们便回延京去好不好?” 薛靖和又呆住了。 如果没记错的话,长公主殿下此番进京,主要是为了唐少卿吧。 而且昨天那场鸿门宴,瞎子都能看出来东陵朝堂上已经隐隐透出极不和谐的气氛。 单单挂名大姐相关事件就差不多能将整个帝京城翻过来了,喝过喜酒便走,这堆乌七八糟的事怎么办? 长公主蹲下/身来,接过驸马爷手中的靴子替她穿上,笑道:“驸马爷不想回去?” 薛靖和连忙摇头,瞪着她道:“很想啊……但是……” 长公主殿下道:“朝中之事,陛下会处理的很好的。” “既然做了皇帝,便要肩负起责任来,我若再行管束,只怕她要恨我一世了。” 薛靖和还是有点不相信,疑惑问道:“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长公主笑笑道:“驸马爷不开心吗?” “以后真的不会再管她们了吗?” “嗯。” “也不会随便杀人……了吗?” 长公主笑曰:“虽然世事难料,但我会尽量听驸马爷的话。” 薛靖和一时各种呆傻囧情绪涌上心头,坐在床沿发愣,长公主便问道:“驸马爷回到延京,想做些什么呢?” “……”驸马爷呆呆答出了一个可笑的答案:“摆摊卖糖葫芦吧……” 长公主笑道:“要不要也卖些干果呢?” “……” “日后每年春季,我们便去中洲寻叶姑娘与薛瑾玩儿,可好?”长公主柔声道:“驸马爷亦可邀请她们到延京来。” 骗人的吧。 但是,这就是最最最最最美好的愿望啊。 “说不定,还会寻到司命大人呢。” 驸马爷脑海中顿时浮现出假仙司命大人手持糖葫芦站在街边叫卖的场景,然后破涕为笑了。 “不许骗人啊。” 长公主笑曰:“我再也不会欺骗驸马爷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过,过渡章节! 其实作者君立了一整章的flag有木有…… 作者君看到收藏数的上涨幅度脚趾头都抖了…… 总之多谢喜欢此文的大人们与宁远大神的推荐!鞠躬! 咳,还有,作者君真的不是马甲!…… 就算是,也只是个远古小透明吖!…… 第57章 阳光灿烂 大概是老天爷也觉察出东陵驸马爷阳光灿烂想要在地上打滚的心情,于是很给女主角面子的……飘起了毛毛细雨。 嗯,即便这样也无法让心情变差。 御史大夫的府邸与帝师大人家无论规模布置格局都差不多,可以显而易见东陵国主对于这两位臣子一碗水端平的心态。 薛靖和刚踏进朱漆大门,突然缩回脚去,一脸错愕地瞪着看门的陌生家丁。 如果没看错的话,正堂外长廊处站着的那位,不是挂名娘亲吗? 走错门了? “驸马爷怎么了?” 长公主殿下将油伞收起递给弦歌,往门里一瞧,莞尔道:“这倒省了不少功夫。” 阴雨天还穿着宽大白袍的帝师大人回身见到走近的两人,欠身唤道:“殿下。” “帝师大人无须多礼,”长公主殿下亦回礼道:“本宫原还想着迟些与驸马爷一同去看望您与卫公呢。” “他本家生意出了些岔子,已回琅城去了。” 挂名老爹不在帝京吗…… 薛靖和不免生出些许失望感来,又不知道该如何与挂名娘亲相处,张口低低叫了一声娘亲,就躲自己老婆身后去了。 长公主问道:“不知卫公何日归还?” 帝师大人将小女儿的动作收入眼底,语气稍微有些波动:“陛下大婚在即,约莫数日即归。” “如此甚好。”长公主笑道:“驸马爷在延京之时,已甚是思念二位,若是未能相见,却是遗憾了。” 这样说谎,不太好吧…… 薛靖和努力思量着怎样能变得孝顺一些,帝师大人显然已经抓住了重点,问道:“殿下莫非急着回延京?” “嗯,只等陛下大婚之后,本宫便与驸马爷回去。” 帝师大人闻言,竟出乎意料地皱起了眉头。 “殿下何不多留数日?” …………真稀奇。 就连女皇陛下都做出了一面思念皇姐一面还拼命打压她的扭曲行为。长公主殿下离开帝京,对于保王党的帝师大人来说,不正是一件喜大普奔的事情吗? 长公主殿下也毫不含糊地抓住了重点:“帝师大人清晨拜访老师,可是朝中有紧要事?” 帝师大人闻言,神情变得有些尴尬。 “望关急报。” 话说到一半,御史大夫已经出现在正堂处,咳嗽了几声,道:“殿下与帝师大人何不入内再议?” 东陵举国上下正事干得最多的三个人现下汇聚一堂。 虽然长公主殿下这一年来娶了驸马爷之后成天吃喝玩乐略略有些跑偏……但也无损其在另两人心中的地位。 对于御史大夫来说,长公主殿下是宠爱的弟子与效忠的主上,而对于帝师大人来讲,虽是强力政敌,却不得不仰仗吧。 毕竟,一提到边关之事,身为文官的帝师便表现得束手无策了。 长公主殿下于席间坐定,问道:“望关何事?” 连翘明明已经死了,难道南漠还蠢蠢欲动? 帝师大人开口道:“殿下可知,南漠镇东将军连翘身故之事。” 长公主殿下挑了挑眉,不动声色道:“略有耳闻。” 而且买凶杀人的,还是您的嫡长女。 “望关今晨传来书简,南漠太妃娘娘,有归顺之意。” 长公主不禁换上了另一种表情,重复着问了一句:“归顺?” 御史大夫从座谈会开始,就一直断断续续在咳嗽,适时插了一句:“下臣亦收到了消息。” “那位太妃娘娘,似乎是要南漠拱手送与我东陵。” 听起来,绝对是一件高兴到不能再高兴的事。 但是,薛靖和却没有在任何一个人脸上看到有欣喜的表情。 这又是闹哪样? 沉寂了一会儿,又是御史大夫开口了:“殿下与帝师大人,想必都还记得宁家司命在生之时,曾经说过的话吧。” 帝师大人犹豫了片刻,道:“宁司命虽有鬼神不测之术,但此等玄妙之事,不能尽信。” 御史大夫点头道:“当日宁家司命话语模糊,是以我亦是半信半疑。” 薛靖和坐在旁边听得如坠云里雾里,又不好出言打断大人们的对话,只好乖乖听着,帝师大人道:“殿下如何看待此事?” 长公主便问:“那位苏太妃,可拟下什么条件?” “暂时未有,那位太妃娘娘言下之意,是等陛下回函,两国再行商议。” “既然如此,”长公主端起茶来饮了一口:“何不直接去问陛下?” 另外两人都愣了愣。 帝师大人出声道:“殿下此言,是要坐视不理了么?” “帝师大人哪里话,”长公主轻笑道:“此事本不该由本宫做主。” “陛下如今端坐正殿,帝师大人不去请示圣意,反倒事事相询本宫,若然陛下怪罪下来,治本宫越权大不敬之罪,帝师大人可要替本宫顶罪?” 就,就是啊。 当初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之力把储君捧上位,出了事就来找长公主殿下,真以为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吗? 帝师大人保养得宜的脸上又红一阵白一阵了,起身道:“殿下教训的是,下臣这便进宫面圣。” “帝师大人慢走。” 长公主殿下与御史大夫几乎是异口同声欢送帝师大人离去,薛靖和终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难怪长公主要说自家老师是很好相处的长辈,这隐约透出来的性格简直是一样一样的啊。 御史大夫见帝师大人离去,突然开口笑了出来。 “殿下惹人生气的功夫,不减当年。” 长公主殿下便站起来躬身笑曰:“幼时顽劣,时常惹恼老师,在此一并告罪了吧。” 御史大夫道:“我与殿下虽名为师徒,奈何缘分浅薄,聚少离多,他日九泉之下,也无甚颜面再见陛下。” 她口中的陛下,该是长公主殿下亲娘无误。 长公主忙道:“老师身体健朗,必定长命百岁,此等不吉之言,切勿提及。” “也罢。”御史大夫示意长公主坐下,又问道:“殿下对南漠之事,可有主意?” 长公主便又起身道:“方才浅夏所言,并非只为惹恼帝师大人。” 御史大夫于是沉默了好一会儿。 “殿下言下之意,莫非真要对这朝中事置之不理?” 长公主迎上老师的目光,点头道:“还望老师谅解。” “即便这东陵殿中,坐着那样一位皇帝?” “阿术比我,更适合做皇帝。” 御史大夫猛然站起身,剧烈地咳嗽了几声,沉声道:“如何适合?便是因为她与她的父亲一样,心狠手辣,不念亲情?” 长公主连忙伸手扶住她,轻声道:“老师亦曾经说过,我性情专/制,随心而为,又过于感情用事,实是为君大忌。” “阿术如今只是偏执了些,若得良臣善加引导,定能成为一位好帝王。” 御史大夫盯着她半刻,情绪微微平复了些,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意味道:“殿下的确随心而为。” 长公主少见地低头避开了老师的目光。 御史大夫突然将目光投向化身阿卡林的薛家二小姐。 “莫非真如洛翎所言,殿下的心,都在这位驸马爷身上?” 长公主殿下轻轻叹了一声,并不言语。 御史大夫便笑了笑,道。 “好,很好。” 作者有话要说: 嗯……虽然真的前!方!高!能! 但是,大概不是大家想的那样……咳…… 第58章 天雷地火 御史大夫用手捂着胸口,高声唤道:“洛翎!” 唤了两声,洛郡守从前门进了来,看见眼前情景有些茫然,连行礼也忘了。 御史大夫甩开长公主的搀扶,喘着气道:“送殿下出去。” 洛郡守更是觉得稀奇,拿眼示意长公主殿下,后者做了一个无奈的表情,道:“老师切勿动气,浅夏改日再来探望。” 说着招了招手,薛靖和连忙起身跟着她往门外走。 还未走出三步远,只听御史大夫冷声道:“请驸马爷留下。” 薛靖和有点呆。 长公主显然也有些错愕,站定脚步,回过身问道:“老师何意?” “既然殿下不去想,那么就让下臣替您想吧。” 长公主眉头轻皱,道:“老师此举,可有想过后果?” “下臣倒想看看,殿下会不会为了薛又岚的女儿,与下臣翻脸。” 薛靖和下意识往公主老婆身边挪了半步,长公主便牵住她的手,冲着御史大夫道:“老师未免言重了。” 御史大夫冷笑一声:“下臣实在不信,薛又岚的女儿会无所图谋。” “唐觉死得不明不白,朝中佞臣当道,殿下竟要躲回延京。”御史大夫胸口剧烈起伏,抬起手指着薛家二小姐道:“不是她行迷惑之道,殿下如何会变成今天这副模样!” 听上去,就好像是那个什么苏妲己,褒姒,杨贵妃一样。 薛靖和觉得十分有必要替自己与化身昏君的长公主殿下正名,结结巴巴说道:“不……不是这样的……” 御史大夫虽然身患重病,但显然耳聪目明,闻言便瞪着她问道:“那是什么样的?” “我……我没有迷惑她啊……” “那么殿下为何要回延京?” 薛靖和想了一想。 然后语塞了。 御史大夫哼了一声,又唤道:“洛翎!” 与母亲十分特别非常极其有共鸣的洛郡守二话不说走了上来,道:“殿下,请不要让下臣为难。” 长公主一把扯了驸马爷在身后,笑道:“阿翎要与我动手么?” “下臣不敢。” “既然如此,”长公主殿下轻轻哼了一声:“我与驸马爷,就先告辞了。”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御史大夫瞬间捂着胸口坐在地上,随即躺倒,一边顺气一边大声说道:“气死我也!气死我也!” ………… 薛靖和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景,又窘迫又好笑地探出头看着堂堂御史大夫躺在地上耍赖,而长公主殿下与洛郡守似乎已经早见惯了,一个以手扶额背过身去干咳了一声,另一个以手扶额道:“老师如此这般,浅夏实在为难。” 御史大夫毫不在意,继续喘着气唤曰:“陛下!陛下!下臣还有何面目去见您啊!” ………… 薛靖和扯扯长公主的袖子,小声说:“地上好凉的啊……” 御史大夫还是个重病号,这么闹法不会病情加重么。 长公主只好让了一步,用平日哄她家小媳妇的口气道:“既然如此,我与驸马爷便一同在老师府里住下,可好?” 本意就是要棒打鸳鸯让长公主殿下远离狐狸精的御史大夫当然不肯,继续对着房顶念经道:“陛下,下臣无能,未能管教好殿下,请带下臣走吧……” 啊喂,你这个逻辑更不对了。 正僵持间,不知从哪里回来的少傅大人走进房子,见到眼前情景,当下噗嗤笑出声来,悠哉哉道:“啊,殿下又惹母亲生气了么?” 洛郡守如同见到救星一般,连忙将幼妹拉到一边简明扼要地描述了一遍。 少傅大人桃花眼转了转,便道:“殿下过两日便要进宫替陛下筹备大婚之事吧?” “与其将驸马爷放在公主府里,还不如放在这里安全些,是不是?” 长公主闻言,神情微微动了动。 少傅大人走过来,又一把拧着驸马爷的耳朵将她从长公主身边拉离,笑笑道:“殿下莫非还担心,母亲能吃了驸马爷不成?” 长公主看着躺在地上唉声叹气的老师大人,很无奈地,跟着叹息了一声。 无可否认,东陵的长公主殿下,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都不是一个很容易动情的人。 做了整年驸马爷的薛靖和对此深有所感。 虽然平时很喜欢亲密无间的身体接触,但似乎只是对摆弄他人的身体有着极大的兴趣罢了。 初时只是以为自己技术不过关……久而久之则会发现,自家公主老婆几乎称得上是有些冷感的人。 至于表面笑脸迎人其实内心早已将对方列入死亡名单的性格特征,大概是全东陵朝堂都清楚明白的。 而这样身心一致的长公主殿下,一旦动起真情来,却又是天雷地火一样强烈。 譬如女皇陛下。 又譬如御史大夫。 长公主殿下对于她真心喜爱敬重的人,似乎完全没有任何办法负隅顽抗。 于是早已经看穿这副性格的帝师大人与御史大夫,用着异曲同工的方式让长公主殿下妥协投降了。 明知如此,却又无可奈何。 只能说,这些狡猾的长辈们对症下药的收效很显著。 驸马爷在御史大夫的府邸里渡过了无惊无险又无聊无趣的三日。 毕竟是心爱学生的小媳妇,御史大夫就算再看不顺眼,也不能做出什么严重的事来。而且,她的本意也只是要长公主殿下清醒清醒吧。 薛靖和待了几天,心里也渐渐忐忑不安。 长公主殿下会不会回去仔细想清楚了,又反悔了呢? 按照正常的思路,那么就应该是,长公主殿下因为受到贪吃贪睡贪玩的驸马爷的传染,从而也变得贪吃贪睡贪玩,成天不思进取不求上进,后得御史大夫当头棒喝,殿下方如梦初醒,从此励精图治,带领东陵子民过上幸福生活,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或许,还会穿插出一些夺位逼宫的小插曲,也不一定呢…… 不要这样呀!不要这样呀! 驸马爷幻想得又深远又真切,索性在软榻上打起滚来。 咣当! 只听一声响,不知何时已经进了屋的少傅大人将一包东西扔在桌子上,斜着桃花眼鄙视地看着床上恶意卖萌的驸马爷。 “……” 薛靖和连忙坐起身来,红着脸底气不足道:“不会敲门吗……” 少傅大人饶有兴趣地问:“驸马爷在做什么?” “……”薛靖和只有答曰:“捉虱子。” 少傅大人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指指案上的那包东西:“殿下托我转交给驸马爷的。” 说罢扬长而去。 薛靖和连忙跳起来去看那包东西。 糖葫芦!是糖葫芦耶!! 就是说,没有转变心意咯! 薛靖和抱着一堆不知道放了多少糖浆硬得能把牙硌掉的糖葫芦乐不可支地傻笑了两声,便又有人进来了。 这回,却是洛郡守。 她看到驸马爷手中拿着的东西,本来就阴沉沉的脸色变得越发不好看了。 “请驸马爷随下臣走一趟吧。” 作者有话要说: 嗯…… 继 驸马爷万福金安之谁是姬浅夏,驸马爷万福金安之家臣快出来 之后 本文第三个副标也有了…… 驸马爷万福金安之前(狼)方(来)高(了)能(啊)…… 第59章 少女情怀 去哪里呢? 薛靖和小心翼翼地将糖葫芦从竹签上一颗一颗拔下来,很富有少女情怀地包好揣进怀里,然后偷偷往车外看了看。 夜色已经很深了。 街上除了偶尔巡街的兵士之外,半个鬼影也不见,而城管们见到洛郡守大驾,都很识趣地行礼绕道。 这并不是回公主府的路,也不是去皇城的路。 除此之外,薛靖和实在想不出洛郡守到底要把她带到哪里去。 马车走过一段平坦街道,开始略有些颠簸起来,最终停下了。 “驸马爷,请下来吧。” 薛靖和下了马车,引入眼帘的,是一座并没甚特别的建筑。 “……这是哪里?” 洛郡守并不答话,而是率先往房子里走,身后两名侍从便逼近驸马爷身后,说道:“驸马爷请入内。” 如果不顺从的话,不知道会不会翻脸呢? 薛靖和被十分客气地“请”进了门内,屋子里除了洛郡守之外,尚有另外一名穿着古怪的白胡子老头。 洛郡守冲着那老头客气地躬身道:“家母听闻公羊先生仙驾入城,便命洛翎前来叨扰了。” 听到这个复姓,中二驸马爷顿悟了。 总而言之,就是帮助主角升级的外挂NPC设定嘛。 难道他是来传授一甲子功力的? 白胡子老头呵呵笑了两声,道:“洛大人说哪里话,老朽当年,多得洛大将军相助,才有今日修为。” 说罢便朝驸马爷看了过来。 盯了半晌之后,摇摇头,道:“此非凶星之主。” ……………… 你们在玩儿我?? 洛郡守闻言,倒是甚为纠结地舒了一口气,还未出言多谢,那白胡子老头突然目光一凛,道:“可否,将这位驸马爷生辰八字借老朽一观?” 洛郡守如数家珍地报出了连驸马爷自己都记不住的生辰八字。 白胡子老头装模作样掐指算啊算,算了一会儿,面露凝重之色,道:“这位驸马爷本尊早已心神尽耗,如今内里魂魄,该是另外一人。” ………… 本是抱着看神棍笑话的驸马爷闻言顿时如遭雷殛。 这,这也能算得出来??? 洛郡守清晰准确地抓住了驸马爷的表情变化,然后,突然好像什么都明白了一般。 白胡子老头越算表情越诡异,然后猛然站起身,喝道:“此乃妖邪附体,大凶之相!快于我缚住她!” 少来了,其实你是搞不清啥叫穿越吧! 还没来得及辩解,身后左右两人用奇快的速度掏出一根麻绳将软妹驸马爷捆了个结实。 薛靖和囧得几乎快死掉了,一边挣扎一边嚷道:“不是这样的……你们听我解释啊喂……” 一旁洛郡守的表情变得十分可怕,低低笑了一声,缓缓道:“难怪,难怪。” 叫了半天只得到了被捆成粽子的结果,哭笑不得地继续嚷:“变态啊……你们这群愚蠢的古代人……” 白胡子老头拿出一把神棍必备的木剑,喝道:“大胆妖孽!竟敢在此作祟!” 然后,薛靖和就嚷不出来了。 因为木剑抵住额头的一瞬间,周身上下涌起了一种很可怕的感觉。 就好像,意识要脱离身体一样,又微妙又真实的感觉。 老头又大喝一声:“咄!” 薛靖和的头好像炸开了一样,一边想着真的好雷啊,一边失去了知觉。 大概过了很长,很长的时间。 渐渐恢复了意识的驸马爷却连眼睛都不敢睁开。 会被白胡子老头一剑打得魂魄飞出体外了吗? 如果睁开眼睛,看到的是医院,又或者另一个世界,怎么办? 还会见到用糖葫芦鸿雁传书的长公主殿下了吗? 薛靖和记起了糖葫芦,于是仍旧紧闭双眼试图抬起手,想去确认怀中的东西是否存在。 可惜,却只收到了手指头都抬不起的疲倦感。 有人在摸她的脸。 指尖很冰冷,动作很温柔。 薛靖和忍不住睁开了眼睛。 很熟悉的装修风格,屋顶的金墙玉瓦昭示着,自己还身处东陵贵族府邸。 映入眼帘的,不是失去知觉前看到的洛郡守,也不是前来救人的长公主殿下,更不是时常在诡异时刻突然冒出的薛瑾。 居然,是挂名大姐。 薛大小姐见到薛二小姐睁开双眼,便笑问道:“阿二,你醒啦?” 这把笑容实在太令人毛骨悚然了。 就好像,在跟一只很容易就能踩死的蚂蚁笑一样。 薛靖和似乎是第一次看到挂名大姐笑,于是由衷觉得,她还是不要笑比较好。 “瞧你被折腾的,一定很气恼对不对?” 薛大小姐眼下所流露出无比光辉的长姐形象只能让薛靖和打了个冷颤,艰难开口道:“你……想干嘛……” 薛大小姐看到了薛二小姐眼里的防备光芒,就好像川剧变脸大师一样,又摆出了一副特别受伤的表情:“怎么,阿二不喜欢长姐了么?” 这都哪跟哪儿啊…… 这是什么地方?挂名大姐又是怎么出现的? 薛靖和脑子里一团浆糊似的,怎么理也理不清,而薛大小姐自顾自地一边摸她家小妹的脸一边说道:“没有关系,长姐会替你报仇的。” 这位薛大小姐的身上,已经没有了平日羸弱清高的文人气质。 而是透出无穷无尽的危险感。 “你到底,想干嘛?” 薛大小姐笑曰:“你猜猜看?” “……” 如果现在可以动的话,薛靖和觉得自己肯定会糊这位挂名大姐一脸的。 可惜,薛靖和只有努力地别过脸,努力地往外吐字:“你别摸了啊……” 莫名其妙出现的薛大小姐轻柔地将薛二小姐的脸扳过来,继续一边摸,一边叹息道:“你幼年时,可不是这样的。” “你不是一直都很听长姐的话吗?” “当日,长姐只不过说了几句话,你便去将阿皖杀掉了啊。” 驸马爷听到这番话,心脏瞬间停止了跳动。 “阿二这么疼长姐,长姐也一定会替你报仇的。” “那位御史大夫,那位郡守大人,还有那位长公主殿下。” “以后,你永远也不会见到她们了。” 你是,在开玩笑吧。 薛靖和张口想说话,却发现连出声都很难了。 薛大小姐便将自家幼妹扶着坐起身来,笑道:“你身上的袍子都脏啦,长姐替你换掉好不好?” 解开腰带之后,衣衫里有什么东西掉了出来,然后哗啦啦滚了一地。 薛靖和呆瞪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用尽全身力气说了一句。 “别弄丢我的糖葫芦啊……” 作者有话要说: 嗯……某人开始摘面具了…… 难道你们都没有看出来上一章的高能是,主角栏排第一但是戏份很微妙的那位长公主殿下已经悄无声息掉线了么…… 第60章 恨意 老实说,薛二小姐一点都不相信薛大小姐的话。 其他人也就算了,东陵长公主殿下会是那么轻而易举就能对付的人吗? 而且,她已经知道你很多事啦。 嗯,电视剧里放狠话的的BOSS们,下场都很不美好的。 薛靖和心里想着,眼里却瞪着挂名大姐把自己的衣服……脱光了。 没有错,是脱脱脱脱光了啊! 不是说袍子脏了吗!你脱内衣干嘛啊喂! 看着薛大小姐眼里闪烁的光芒,无法动弹的薛靖和开始觉得,很不美好了。 这根本就不是疲惫感,是被药物控制了的麻痹感。 “阿二,”薛大小姐注视着自家幼妹的身体,幽幽叹道:“你生得真好看。” ………… 你走开啦……我,我不要跟你玩儿了啊…… “这么漂亮的身子,难怪连长公主殿下也会心动呢。” 如果没看错的话,薛大小姐面容上一闪而逝的,是怎么掩饰都掩饰不住的,恨意。 比当年在储君殿下眼里看到的那种刻骨铭心的恨意,还要浓厚很多很多倍。 就算是嫉妒妹妹比自己胸大……这种恨意也太奇怪了。 薛大小姐站起身,走到薛靖和身后,坐下来轻轻搂住她的腰。 光裸的背部触到并不温暖的衣料,耳根传来酥酥麻麻的感觉让假薛二小姐整个人如同跌进了冰窟窿里。 这位挂名大姐,连呼出来的气,都比正常人温度低啊…… “阿二,”薛大小姐的手很轻很缓地在少女周身摩挲着,感受到对方充满戒备的身体反应,略显无辜地道:“怎么了?你不开心吗?” 这个时候开心,不是,不是变态才会有的感觉吗? 明明已经发过誓,不会再轻易哭了,十六岁的驸马爷面对此情此景,早就将誓言忘得一干二净。 “你走开……走开……” 薛靖和一边努力地往外吐字一边试图挪动身体,但只是徒劳无功。 薛大小姐深深地叹息道:“从前,你不是很喜欢长姐这样对你吗?” “你那时时常夜里来寻我,让我抱你亲你,还信誓旦旦地说,要杀掉重台,将他剖心挖肺,剥皮抽筋呢。” “现在他已经死了,你开不开心?” ………… 薛大小姐并没有触碰到很隐秘的部位。 只不过是手臂,肩膀,背部,腰间来回循环着。 相比之下,那位总是能抓住重点的长公主殿下就算在嗯嗯啊啊的时候,都是很符合性格地直奔主题。 薛靖和也很肯定地认为,自己的敏感部位已经被了解的很透彻了。 但是,薛大小姐的触碰,似乎唤起了这副身体残留的记忆,颤栗与兴奋感随着四肢百骸极具侵略性地侵入了神经。 每个毛孔都在嚣张快活地叫嚣着。 显而易见,薛大小姐对于如何摆弄这副身体,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你瞧,你开始记起来了,是不是?” 薛大小姐轻轻笑着:“我的阿二,是不会忘记长姐的。” 变态。 都是变态。 薛靖和尝到了自己眼泪的味道,低声说道:“你……滚开啊。” 好像做了一场很可怕的梦一样。 直到薛大小姐很温柔地替幼妹换好衣服,摸着她的脸呓语般说着“不要紧,长姐会让你记起来的”,然后离开房间,薛靖和都觉得,这绝对是一场梦。 可惜,现实总是很无情很残酷的。 这并不是梦。 很快,便有随从打扮的人进来,一言不发地开始照料驸马爷生活起居。 第一天,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 每天都像偏瘫患者一样在被哑巴丫鬟们服侍着。 薛靖和终于开始回归现实了。 这样看起来,自己是被囚禁了吧。 见不到长公主殿下,见不到弦歌疏影,见不到洛家的人,挂名大姐也好像泡沫一样消失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第七天傍晚,驸马爷终于见到了熟人。 当然,只能说,是以前见过的人。 这位脸圆圆但是道骨仙风范儿的姑娘,正是当日探望宁大人时,引路的女官。 “你……还认得我吗?” 几天来稍微恢复气力能挪动手指的驸马爷多次试图与哑巴丫鬟们交流,均得到了无情的无视。 这位圆脸姑娘,当然也顺理成章地无视掉了驸马爷的问题,默默将饭菜摆在桌子上,将她扶坐起来。 “你肯定认得我,”薛靖和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不说话的是小狗。” 大概这位美少女驸马爷泫然欲泣的表情实在很萌,圆脸姑娘终于说话了:“驸马爷万福金安。” 连日来被变态大姐以及无声囚禁折磨得临近崩溃的薛靖和也终于活过来了:“我是被关起来了吗?” 圆脸姑娘轻轻点头。 “这里,是什么地方?” “驸马爷既然见到下官,还不知这是何处么?” 居然,是文昌殿。 薛靖和万般不解地问:“为什么?” 圆脸姑娘摇头不语。 薛靖和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问:“你能,替我带信给公主吗?” “那位殿下,早已知晓了。” 薛靖和被当头一棒打蒙了。 “她知道……为什么不来找我呢?” “那位殿下,已经离开帝京了。” 又是一阵沉默。 圆脸女子从碗中夹了些食物,送在驸马爷嘴边:“很快会有人来接您。” “去哪里?” “宫里。” 薛靖和并没有吃下送在嘴边的食物,只是开始不停地流眼泪。 “她不要我了吗?” 那包糖葫芦,原来,只是可笑的谎言。 圆脸女子便将碗筷放回了案上。 “那位殿下,为您做了很多事。” “而您,只会这样可怜地哭泣着怀疑她。” “如果可以的话,请您也学着长大些吧。” 作者有话要说: 恩……作者君只是吐槽一下长公主的戏份而已! 作者君这么有节操的人肿么可能换主角呢!…… 至于这一章,那肯定是过!渡!章!节!啊…… 第61章 咒语 薛靖和抽噎了两下,问道:“你会咒语吗?” “咒语?” “嗯,就是……念些咒语,或者给我些什么东西,然后就可以让我变得很厉害。” 就像那些个什么魔法少女一样。 不然,自己要如何长大呢? 圆脸女子有些无奈地勾起嘴角,单膝跪在她身边。 “驸马爷,您这样有趣的性情,若是在安定的时代,的确是位很讨人喜欢的情人。” “然而,一旦出了事,您所表现出的懦弱,无能,依赖,逃避,就并不是那么令人喜欢了。” 这样的性格,连自己都很憎恶。 但是,既没有武力值,也没有智力值,除了任人摆布之外,还能够做些什么呢? 薛靖和咬了咬嘴唇,道:“可是,我什么也做不到。” “现在您的确不能做些什么,”圆脸女官平缓轻柔的语调有一瞬间让驸马爷想起了宁大人:“您还处在不谙世事的年纪,大多事情,您也做不到。” “只是,您如果能尽量镇定一些,让性子变得坚韧一些,那位殿下即便远在千里之外,您也能给予她安心的力量。” 薛靖和盯着女官,问道:“真的吗?” 她真的能感受到吗? “当然,下官相信,彼此相爱的人,总会有一些心意是相通的。”圆脸女官又端起碗来:“现在,您愿意进食了吗?” 薛靖和张嘴吃了一口,然后问道:“你能告诉我,公主去了哪里吗?” 女官掏出锦帕,替她擦掉了脸上的泪水:“南漠都城。” 南漠都城。 女皇陛下,帝师大人,挂名大姐,还有文昌殿。 薛靖和想了一想,又问:“是因为我在这里,所以她才去的吗?” 女官笑了。 “正如大人所言,其实您实在是个心思通透的人。” 嗯,她口中的大人,一定是宁大人,而不是新任司命顾鹤川。 驸马爷乖乖吃完了饭,回到床上继续像偏瘫患者一样睡觉,到了第八日清晨,东陵新任司命大人便出现在了屋子里。 “驸马爷,陛下想见您。” 虽然仍有些四肢发软,但是已经能够动弹了。 真是刚刚好的剂量。 不知道这副药,是不是星宗的独门秘药呢? 薛靖和坐在塌边,开口询问这位衣抉翩翩的顾大人:“陛下不是今天成亲吗?” 顾大人莞尔道:“宁大公子去世了。” 薛靖和闻言怔了半晌。 “洛家那位洛郡守,也被关入了宗正寺,”顾大人笑曰:“驸马爷的确如传闻那般,深得长公主殿下宠爱。” “为了您,殿下不惜与陛下反目,甚至连最亲信的臣子,也丢弃了。” 深谙狗血言情戏码的驸马爷通过这样的只字片语,大概了解了些什么。 南漠那位太妃娘娘的降国条件,大约与长公主殿下有关。 然后,为了能让长公主殿下重新参与国事,女皇陛下授意挂名大姐与顾司命将驸马爷绑架借此要挟。 长公主殿下于是大发雷霆,杀掉了一直插科打诨的未来皇夫爷,并且将未能看顾好驸马爷的洛郡守关进了大牢。 这样的猜测,虽然狗血,倒也挺符合逻辑的。 只不过,事情的末尾,却是长公主殿下的妥协离京。 薛靖和一直觉得,自己对于长公主殿下,就如圆脸女官说的那样,是个很好,很有趣的情人。 在和平时代可以卿卿我我地谈恋爱,每日说着动人的情话,偶尔耍耍无伤大雅的花枪。而一旦到了利害关头,自己就会瞬间从第一名掉到最后一名。 根据以往的情况,也的确就是这样的。 但是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在长公主殿下心中,占据了这样的地位呢? 杀掉皇夫,将洛郡守下狱,大概都是在给女皇陛下预警吧。 如果女皇陛下杀掉了驸马爷,那么身为皇姐的长公主殿下,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预警。 那位受到了要挟的殿下,在离京之前,还做了这么多事,而自己却猜疑了她。 也难怪,作为路人的圆脸女官也要出言提点了。 有这么多隐藏NPC神出鬼没,肯定是穿越女主角的光环啊。 于是中二驸马爷觉得,真的没什么好怕的,仰头看着顾大人,说:“那我们走吧。” 皇城由张灯结彩赫然变成哀鸿遍野的场景转换还是能看出来的,譬如路上看到的宫女侍卫们,要么是红衣服白裤子,要么是白衣服红裙子,看起来异常喜感。 其实宫里面的人很多啊,以前会觉得荒无人烟是因为身边的人等级太高了吧…… 女皇陛下正在花园亭子里做深思状,见到被文昌殿众人押解来的驸马爷,脸上露出了如当年一般狰狞的表情。 “陛下圣安。” 女皇陛下无视了众人的行礼问候,冲出亭子,扬手又给了她家姐夫一巴掌。 ………… 其实,女皇陛下还是那个阿术,就算一年来怎么练级,怎么学着她家皇姐一样做笑面虎,天赋等级都还是不够啊…… 驸马爷被打得一个趔趄往旁边倒了两步,女皇陛下又抓住了她的衣襟。 “薛靖和,你大概没料到,会有今日吧。” “朕也不曾料到,如此,甚好。” 要说升级,的确不是那么容易的。 软妹驸马爷一如既往地受到了惊吓,本来就发软的腿这下软得更厉害了,努力站定,口头禅又冒出来了:“你想干嘛……” “皇姐现下不在,朕若要杀你,易如反掌。” 别,别开玩笑了。 你要杀,刚才见到的时候不就一剑捅死了吗? 薛靖和默念我是穿越女主角三百遍,然后视死如归地说了一句:“你要杀就杀啊……” 女皇陛下的脸色如同开了染坊一样,几度变化,又劈头盖脸打了一巴掌。 驸马爷这下真的站不住了,啪叽摔在地上。 “你以为朕不敢杀你!不敢杀你!不敢杀你!” 女皇陛下又化身成了复读机:“若不是皇姐喜欢你,你一早便已死了!” 薛靖和对于这位偏执到家不知道打了自己几个耳光的女皇陛下,实在无法不生出怨气。 “你不也是仗着她喜欢你吗?” 仗着皇妹的身份,肆无忌惮伤她的心。 女皇陛下如同被硬塞了一个馒头在嘴里,堵了半天,勃然大怒地从侍卫手中夺过宝剑,抽出来直指驸马爷鼻尖。 “好,朕现在杀不了你。” 女皇陛下笑得要多狰狞有多狰狞:“朕便划花你的脸,看皇姐还会不会喜欢你!” ………… 薛靖和两条腿开始打哆嗦了,瞪着面前锋利的剑尖,牙关打颤,努力不结巴地说:“我,我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我,但是她肯定不会再喜欢你了。” 于是,努力升级一年的女皇陛下,对上智商突然上线嘴炮突然开启的女主角驸马爷,整个人都哑巴了。 正在僵持间,挂名大姐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陛下,何必如此动气呢?” “长公主殿下离京之时,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让您善待驸马爷的。” 薛靖和扭过头去。 吸引目光的并不是前几天对自己做出疑似猥/亵行为的挂名大姐,而是站在她身后的某个异常熟悉的人。 嗯,果然。 薛瑾同志果然最喜欢在诡异时刻出现了。 第62章 物是人非 薛靖和见到再度出现的薛瑾,已经完全不会觉得惊讶了。 当然,面瘫薛瑾同志更不会有任何多余表情流露。 两个人你瞪我我瞪你互相瞅了一会儿,薛大小姐走上前来,弯腰将她家幼妹从地上扶起来。 “陛下且看在下臣面子上,饶过驸马爷这次吧?” 女皇陛下便顺着台阶将剑扔到了地上,仍是怒气满满地哼了一声:“若不是靖尧姐姐求情,朕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一甩袖子,朝远处走了去。 薛大小姐慢条斯理地冲着顾司命道:“陛下心绪不宁,司命大人理应多派些人手服侍才是。” ……好奇怪,为什么文昌殿司命要做这些事? 顾司命笑道:“薛将军说得是,我这便去瞧瞧陛下。” 薛大小姐点点头,又道:“阿瑾,你也跟着顾大人去吧。陛下有什么不妥,回来告知我。” 阿瑾? 家臣同志低头说了一声“是”,便与顾司命一同去了。 薛靖和茫然将目光转向挂名大姐,问道:“你为什么会认识她?” 薛大小姐噗嗤笑道:“那可是薛家的家臣,我为何不认识她?” 不对,完全不对。 你知道薛瑾是杀手,还雇她杀了南漠连将军。 你们到底是怎么认识的? 经过一番折腾,薛靖和体内遗留的药效好像又发作了,连自行站立都很困难,薛大小姐搀扶着她,温柔道:“长姐带你去休息,好不好?” 含章宫的摆设布置,与一年前并无差别。 这样熟悉的场景,实在无法不让人回想起当年发生的总总事件。 可惜,长公主殿下如今,却已经不在身边了。 物是人非这样的词句,本以为只有在书里才能见到。 却深刻地体会到了。 薛大小姐看见幼妹眼中流露出的伤心之意,扶着她坐下,轻轻咳了两声,道:“怎么,阿二原来这般思念殿下?” 这位挂名大姐的体质,实在不能说很好,只是搀扶了一段路,已然面色有异,与抱着自己行走自如还能飞来飞去的公主宁大人家臣一行人相比,就更是不够看了。 但是,薛靖和真的十分怕她。 不是因为知晓了薛家两姐妹的秘密,而是独处之时,薛大小姐身上,总是透出一种冰冷又诡异的,近乎死亡一般的气息。 “我……我到了,”薛靖和不自在地将身子挪开:“你不是很忙吗?还是先去忙吧……” 薛大小姐并没有在意,而是坐在了她的身边,伸手将她搂住,笑吟吟道:“阿二不想与长姐说话么?” 薛靖和这回有些气力了,挣脱她的怀抱,又往外边挪了挪,低声道:“我很累了。” 薛大小姐轻轻叹了一声,道:“阿二自从做了驸马爷,便什么都忘了。” “忘了母亲,爹爹,连长姐都忘了。” “你幼时,长姐如何疼你爱你,你真的一点都记不起来了么?” 这语气,真的好忧伤。 也,也许,她是真的疼爱薛二小姐,以至于疼爱到了变态的程度,也不一定啊…… 薛靖和一时有些不忍心,呢喃道:“我也不是不记得……” 薛大小姐便笑了,又复将她搂过来,笑道:“我便知,阿二才不会这么狠心,丢下长姐与母亲的。” “装得这般像,连母亲与长公主殿下都被你骗了呢。” 等,等一下。 薛靖和闻着她身上清淡的香气,又昏头了,问:“装什么?” “瞧你现在这乖巧模样,殿下定然疼爱得不得了,”薛大小姐字正腔圆地说:“不然,她如何会为了你,跑去南漠送死呢?” “阿二替薛家除掉了这样一个心腹大患,理应好好奖赏。” “想要什么?长姐都给你弄来,好不好?” 薛靖和听完薛大小姐的话,用尽全身力气将她推出去。 “神经病。” “你们都是神经病。” 薛大小姐被推得倒在了塌上,许久才悠悠坐起身来,露出与那天一样的笑意,道:“看起来,阿二是真的,爱上那位长公主殿下了?” “本来就是真的,”薛靖和握紧拳头瞪着她,全身都在发抖:“我不是你妹妹,我没有装模作样,还有,公主根本不会死的。” 薛大小姐整理了一下衣衫,笑道:“说的是。” “你这样的废物,又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来呢?” 真不愧是变脸大师,脸上明明还在笑着,却已经流露出很可怕,很可怕的表情了。 她站起身来,向前走了小半步,居高临下地盯着自家幼妹,眸子里射出无比仇恨的目光来。 然后,薛靖和觉得自己好像又生出了麻痹感。 一定,是她身上的香气。 “你可知晓,我的名字,是上一位女皇陛下赐予的。” “以尧河为名,是多么大的恩赐。” 就算是这样,跟薛二小姐又有什么关系呢? 为什么要用血海深仇一样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妹妹? “女皇陛下曾那样喜爱我,母亲也曾那样喜爱我,”薛大小姐苦涩地笑了一下:“为什么我竟会拥有一副这样孱弱破败的身子?” ………… “幼年时,无论请便天下名医名士,都断言我绝活不过双十之年,”薛大小姐弯低腰,轻轻抚摸着薛二小姐的脸颊,表情继续狰狞着:“不然,母亲又怎么会生出你来?” “你这样的废物,暴躁,顽劣,愚蠢,目空一切,不学无术,只是因为无灾无疾,身体康健,便能得到所有人的宠爱。” “母亲那样隐忍自律的人,都纵容着你的放肆。” 原来,她的恨意,并不是对薛二小姐。 而是对着薛二小姐这副健康的身体。 “就连身为长姐的我,也要带着这副早夭的命格,卑微地宠爱着你。” 薛大小姐说到此处,突然笑了。 “所幸上天垂怜。” “你瞧,我平安无事地活过了双十之年,我身子好了,母亲就再也不会在意你了。” “她将你当作棋子一样嫁予了公主,从此遗弃了你。” “是不是,很精彩的结局呢?” 薛靖和听到这段长长的故事之后,突然沉默了。 大约真如圆脸女官所说,相爱之人,总会有一些心意是相通的。 驸马爷好像也沾染了长公主殿下的某些性格一般,准确清晰地抓住了这个故事的重点。 早夭的命格。 多么熟悉的字眼。 “根本,就不是上天垂怜吧。” 薛靖和仰头望着挂名大姐的脸。 “你的身体,是怎么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驸马爷智商上线,树洞模式开启 薛大小姐开始传道授业解惑了…… 作者君已经不知道要写过渡章节,还是前方高能了吖! 第63章 情深缘浅 薛大小姐很明显地愣神片刻,然后了然道:“莫非,是宁涉江说与你知晓?” “她竟连这种事情也告知你,”薛大小姐笑道:“看来,我家阿二失去记忆之后,倒真是讨人喜欢得紧呢。” 果然是真的。 薛靖和并没有力气去握紧拳头了,只能咬牙切齿道:“是你骗她替你换命的。” “骗?我何须骗她?” 薛大小姐一脸诡异又暧昧的表情:“除去萧重台死去当日,宁涉江根本没有好好瞧过我的机会。” “我只不过生了一场病,对萧重台说:‘你我夫妻一场,奈何情深缘浅。’他便哭得像泪人一般,去寻他亲传恩师了。” “又可巧那位恩师仔细算来,我与他命格竟是相合相冲,于是他师徒二人,便一同去哀求宁涉江。” “由始至终,我都卧病在床,何来欺骗之说?” 这样轻描淡写地描述,难道,心里就不会有一丝愧疚吗? 深爱着妻子的萧将军,师徒间的深情,还有宁大人的于心不忍,到头来,都被这样无情地利用了。 薛靖和简直没有办法接受这样冷血无情的故事,毫不留情地揭露挂名大姐:“你根本就是装病,你不爱萧将军,你骗了他。” 薛大小姐笑了。 “这般愚蠢之极的男人,若非出身星宗,我连瞧,也不会瞧上一眼的。” “何况,我替他生了一个女儿,已算得上仁至义尽了。” 原来,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局。 薛大小姐对萧将军一丝爱意也没有,与之成亲,只是为了抓住机会,改变自己的命格罢了。 薛靖和听见自己牙关打颤的声音:“你会有报应的。” 薛大小姐闻言,笑得更开心了:“阿二是说,那天罚之责?” “宁涉江与你说了这么多,难道不曾告诉你,如何破解之法?” “萧重台死了,那位恩师也死了,宁涉江虽然生死未明,命星却早已消失了,”薛大小姐幽幽道:“此事相关之人,均已不在人世,我又如何会受到天罚?” 难怪,她会那么冷漠地看着自己的丈夫死去,甚至推波助澜。 真是太可怕,太无情的女人。 这样肆无忌惮玩弄感情,玩弄生命的人,果然是没有任何人性可言的。 萧将军,五师叔,宁大人。 还有阿皖,连大人,唐少卿。 薛靖和原来只不过觉得,挂名大姐只是个为爱痴狂的变态,现在看来,却连变态,都不足以形容了。 “杀人凶手,”薛二小姐充满恨意地看着挂名大姐,一字一句道:“就算他们都不在了,你也会有报应的。” 大约是自己幼妹的表情变得太过凶狠,薛大小姐瞧在眼里,只觉得可笑之极。 她弯低腰,双手扶在薛靖和身体两侧,凑近她的脸庞:“怎么,我家阿二到底是被母亲打坏了,还是被那位温柔多情的长公主殿下宠坏了?” “比起我来,无论是你,还是母亲,均是不遑多让。” “我们薛家人,血液中流淌的嗜杀,无论延续了多少代,都是没有办法被抹去的。” “你虽然蠢钝了些,倒也十足十地继承了这副性格。薛瑾,还有阿皖,可都是你杀掉的哦。” 为什么,她好像什么都知道。 “你瞧,就连我们那位谨慎自律的母亲,听到了一些有趣的故事之后,都毫不留情地毒死了先帝呢。” 薛靖和却连反应都没有做出,便听到屋子门口,传来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 虽然薛大小姐实在能称得上一位金手指全开的大BOSS,但是可惜,她不会武功。 所以,她并没有能力去发现有人在听墙角。 薛家两姐妹听见动静,齐齐往外看去。 那位年方十五岁的女皇陛下站在门口,手中长剑掉落在地,目瞪口呆地看着屋里发生的一切。 薛瑾不动声色地站在她身后。 片刻之后,薛大小姐慢悠悠直起身,丝毫没有被撞破阴谋之后的尴尬,转过来温和地冲着女皇陛下道:“陛下何时过来的?” 女皇陛下显然听见了最后那句话,呆呆站在原地,整张脸上都充斥着难以置信的惊惶神色。 薛瑾在后面正儿八经地补充道:“在驸马爷说‘杀人凶手’的时候。” 薛靖和还在呆滞着,女皇陛下却已经反应过来了,双目充血,眉宇间杀意立现,咬牙切齿地喝道:“你们都要死!” 弯腰拾起地上的兵刃,然后只踏出了一步,手中长剑就已经被打掉了。 薛瑾同志轻而易举地从后制服住只有三脚猫功夫的女皇陛下,平淡地道:“稍安勿躁。” 女皇陛下如同一只发狂的野兽,拼命挣扎着,扯得身上明黄服饰几乎烂掉,高声叫道:“你们这群乱臣贼子!来人!给朕杀了她们!杀了她们!” “陛下。”薛大小姐缓缓走到女皇面前,缓慢而坚定地,打了她一个耳光。 “您可知晓,我家幼妹,不是谁都能打的。” 这一巴掌不仅把女皇陛下打得变成了哑巴,连坐在榻上的薛靖和,都生出囧到难以形容的表情。 这位挂名大姐,到底是有多精分多变态? “薛靖尧,”女皇陛下满眼都是无法相信的光芒:“你敢打朕?你敢犯上作乱?” “怎么陛下以为,还会有人听您的话么?” 薛大小姐幽幽笑道:“唐少卿死了,洛嫣,又被您罢黜了。” 嗯,在知情人听来,薛大小姐说出洛嫣两个字的时候,实在是百转千回,缠绵悱恻的语调。 “郡守大人身陷牢中,御史大夫旧病复发,只怕也活不了多久,至于宁楚那两门废物,一向对我薛家唯命是从。” “至于司命大人,我举荐她时,您便已知晓她是我多年至交了,是不是?” 女皇陛下一瞬间经历了由天到地的转变,整个人都傻掉了:“你,你若敢谋反,他们绝不会与你同流合污。” “下臣本意却非如此。” “若是陛下如以往那般,终日不理朝事,一心只记挂着如何杀掉我家幼妹,那么下臣会是一个很忠心的臣子。” “只可惜,您却听见了不该听见的事情。” 女皇陛下听见薛大小姐提及驸马爷,瞬间又想起了什么。 “皇姐,皇姐不会放过你的!” “够了。” 薛大小姐一边平静地说着,一边又给了女皇陛下一巴掌。 “您瞧,你们皇族这一代的继承者,一个心高气傲,偏执冷血却蠢钝如猪,另一个专权多疑,心思深沉,奈何又深情得令人作呕,东陵皇位与其交到你们手中,倒不如让我薛家来坐。” “您心心念念的皇姐,只怕一进入南漠都城,就尸骨无存了。” 然后,女皇陛下与驸马爷,就像通通变成了雕像一样,不会说话,也不会动了。 薛大小姐转过脸来,看着榻上的薛二小姐,笑得又和蔼,又温情。 “阿二,等长姐做了皇帝,你便是公主了。” “长姐便给你娶十个驸马来,天天让你打骂,你开不开心?” 作者有话要说: 嗯,精分变态又话痨的大BOSS浮出水面了…… 作者君由于最近接到了工程有点忙,只能尽量更文,就先不小绿字卖萌了…… 见谅! 第64章 终极心愿 这大概,是暴躁顽劣又充满S气的真薛二小姐的终极心愿吧。 虽然鄙夷地责骂着,虽然目光表情中透露出刻骨铭心的恨意,但无论行动还是言语,都流露出对亲妹妹极其微妙的情感来。 驸马爷完全没有办法理解挂名大姐的内心世界,毅然回答说:“不开心。” 薛大小姐正带着戏谑笑意与女皇陛下对视,闻言悠悠道:“那么,阿二要如何才能开心呢?” 薛靖和还未开口说话,女皇陛下显然已经忍受不了此时此刻还在上演姐姐哄妹妹戏码的薛家两姐妹了,再度挣扎了一下,发现实在动弹不得,便红了眼咬着牙笑道:“薛靖和,你又何须惺惺作态,可怜皇姐一心爱你护你,如今你们薛家竟谋朝篡位,你有何面目再与她相见!” “陛下,”薛大小姐又先一步打断了女皇的话,充满讽刺地笑道:“您守不住您的帝位,便要将罪过推到我家幼妹身上么?” “不要紧,您加诸于她身上种种,我会十倍百倍奉还的。” 言罢冲着薛瑾道:“阿瑾,劳烦你送陛下出去吧,顾大人会好好照料她的。” 女皇陛下赫然变了脸色,大声嚷道:“你要如何!你要将朕如何!放开朕!放开朕!” 从始到终都好像在看一出沉闷电视剧的薛瑾无视了叫声微微点头,拖着语无伦次大嚷大叫的女皇陛下出了大门,薛大小姐听见高亢尖细地叫喊声越来越远,渐渐听不见了,便转过身道:“这下,阿二可开心了?” 薛靖和摇了摇头。 “这却又是为何?”薛大小姐万分不解:“莫非,阿二并不厌恶陛下?” 实在是很讨厌。 但是,此时此刻,却有着一种极度不舒服的感觉。 薛靖和却没有多余心思去思索有关女皇陛下的种种,而是问道:“你把公主怎么样了?” 薛大小姐噗嗤笑了出来,道:“殿下自幼聪慧过人,心思缜密,阿二认为,我能将她怎么样呢?” 这位将星宗一干人连带自家亲妹女皇陛下骂成蠢猪的挂名大姐能夸别人聪明,实在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 薛靖和咬了咬嘴唇,道:“你杀了很多人,你有很多阴谋。” “你的公主殿下莫非没有杀过人?莫非不曾有过阴谋算计?” “那不一样!”薛靖和心里如同被压了一块大石,拼命嚷了出来:“你没有良心!你是坏人!!” 薛大小姐听见薛二小姐歇斯底里的评价,突然也歇斯底里地笑了起来。 “没有错,我是坏人。” “你现在的口吻,与她如出一辙呢。” 薛靖和擦了擦眼睛,深吸一口气:“少傅大人根本不会喜欢你的。” 薛大小姐已经完全不意外薛二小姐能知晓这么多秘密了,淡淡道:“不错,我丧尽天良,泯灭人性,她如何会喜欢我这样的人?” “连我的名字,都那样很不客气地划掉了呢。” 那个牌子上的名字,原来是少傅大人划花的。 “我曾经那么害怕,前一日分别之后,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你们可以一世荣华富贵,平安喜乐,可以与心爱之人厮守终生,白首偕老,而我呢?” “我也只是想,与她厮守终生,白首偕老,便要费尽心思,做出丧尽天良之事。” “你们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呢。” 在薛大小姐离开的那一刻,薛靖和觉得她好像哭了。 为什么要哭? 明明已经占尽上风,除掉了一切碍手碍脚的人,帝位唾手可得,她又为什么要哭呢? 该哭的,难道不应该死去那些人的亲人爱人吗? 身边缭绕的香气渐渐淡去,麻痹感渐渐消失了,视野里又多出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我还以为,你会哭得很厉害呢。” 茫然不知所措的驸马爷仰起脸,看到去而复返的薛瑾同志,顺手抄起手边的枕头砸了过去。 “你走开。” 薛瑾一如既往施施然接住枕头,重新放在榻上,然后评论道:“毫无杀伤力。” “你走开啊。”薛靖和难过地捂住耳朵:“我不想见到你。” “既然这样的话,你不是应该捂住眼睛么?” “……”薛靖和忍住了扑上去咬她一口的心情,恨恨道:“我也不想听见你的声音。” 薛瑾走到案边,从怀中掏出一包瓜子铺在桌子上,边嗑边说道:“你老婆不会有事的。” 薛靖和愣住三秒,然后将手放了下来。 “你怎么知道。” 薛瑾腾出一只手来点了点自己的脑袋,道:“她这里,跟你不一样。” “……” 此时此刻,大概是薛靖和有生以来经历过的最痛苦最纠结最灰暗的时期。 但是,面瘫薛瑾同志似乎总有办法能够转移人的注意力。 只不过说了几句话而已,掉进不见底深渊的驸马爷就好像活过来了。 “她真的不会有事吗?” “比智商的话,大概不会输给你姐。” “可是,她已经去了南漠。” 薛瑾吐出嘴里的瓜子皮,道:“听闻她十八岁的时候,一个人去南漠呆了整年,不禁毫发无损,还与洛大将军里应外合,攻陷了几座城池。” 不能说是一个很准确的消息,但是听上去,的确是能给人安心的描述。 薛靖和呆了一会儿,然后问道:“你能带我走吗?” “私奔吗?” “……” 薛靖和终于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白眼:“你明明知道我在说什么。” 薛瑾于是摇摇头:“这个不能。” “为什么?”薛靖和又化身成为了十万个为什么:“你为什么在这里?你为什么要帮她?” 薛瑾也沉默了一会儿。 “我也不知道。” “她是坏人,”薛靖和面对这样敷衍的答案,义正言辞地道:“你帮她,你也是坏人。” 薛瑾便耸了耸肩:“这么说来,你一直认为我是好人?” “难道,我不是坏人么?” 作者有话要说: 嗯,介于剧情已经发展到这个阶段,请允许作者君进行以下课题研究并整理成论文。 《穿越到变态国度的正常人应具有的觉悟》——驸马视角 《颜控的杯具——腹黑变苦逼的那些辛酸往事》——公主视角 《如何做一个迷人配角》——家臣视角 《我总是心太软,心太软》——宁大人视角 《我照顾圣母师姐那段痛不欲生的岁月》——冰山二师妹视角 《我的前任是个极品》——少傅大人视角 《渣渣,渣渣,全是愚蠢的渣渣》——薛大小姐视角 《教育家的成与败》——帝师大人视角 《报幕员怒领工资一万三》——叶之白视角 欢迎补充…… 好吧作者君完全是忍不住卖萌…… 第65章 觉悟 这个世界的好人与坏人,究竟是怎么样区分的? 其实,根本就没有办法去定义。 譬如薛瑾。 譬如长公主殿下。 就连对自己很友善很有爱的死党郡主,也是烧屋放火一把好手。 “为什么?”驸马爷还是不甘心地继续质问:“为什么你要帮她呢?” 薛瑾终于停止了嗑瓜子的动作。 “很久以前,”她说:“我做了一件错事。” …… “必须要用这种方法去弥补吗?” 薛瑾转过头看着驸马爷,点头道:“实在是一件很严重的错事。” 难道又是为了赎罪? 宁大人是这样,你也是这样,你们为什么总是做错事呢? “你这样做,她就会原谅你了吗?” 薛瑾不置可否地站起身,将瓜子皮收好,道:“或许。” “可是,”驸马爷开始咬嘴唇了:“你这样做,我就不会再喜欢你了。” “这么说来,你曾经喜欢过我?” ………… 薛靖和又被噎住了,转过脸避开了她死水般的目光。 薛瑾拿着一包瓜子皮悠悠往外走,边走边道:“其实,这些事情都与你没有关系。” “如果可以,请继续喜欢我吧。” 东陵的女皇陛下被囚禁了。 对外称病不上朝,还能在皇城中走动,但是已经失去了高高在上众星捧月的气息。 薛靖和跟着薛瑾出去遛弯的时候,可以见到她在亭子里或者池边做远眺状怅然若失的场景。 就同自己一样,身边有大把甲乙丙丁监视着。 女皇陛下偶尔也会遇见驸马爷,只深深看一眼,就挪开目光。 那种眼神,用仇恨已经无法描述了。 帝师大人杀掉了上任国主,薛二小姐杀掉了阿皖,如今薛大小姐又要夺走她的皇位。 虽然十五岁的女皇陛下是一个个性十分不讨喜的人,但是这样的血海深仇,有该种眼神完全不足为奇。 她是怕再看两眼,就忍不住暴走拿剑捅死薛二小姐吧。 相比女皇陛下如同被关在小黑屋里扎针唇青齿白日渐憔悴的面色,经历过一系列被打被踢被骂被无视被砸断腿被下药等残暴对待的驸马爷面对如此人性化的囚禁,只花了两天就缓过神来了。 嗯,如果说薛靖和同学有什么地方异于常人,那绝对就是惊人的适应能力与抗压能力。 薛瑾同志对此也深表感慨,轻轻叹曰:“智商低就是好。” “才,才不是,”驸马爷自从被禁足在宫中之后,特别喜欢咬嘴唇的动作:“是你说,公主不会有事的。” “我只是说,大概。” “……”驸马爷的小心肝又揪起来了:“你非要逗我哭吗?” 薛瑾不置可否地干咳了一声,转移话题道:“除了公主之外,看起来,你并不会为别人担心。” 担心又有什么用呢? 无论是女皇陛下被囚禁,还是挂名大姐欺骗杀掉了那么多人,离低智商驸马爷可以解决的范围差了几光年都不止啊…… 薛瑾说的对,从始至终,自己都只不过是局外人。 “她是我老婆,我当然会担心她。” “其他人呢?” “他们……”薛靖和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开口说道:“我不知道。” “很好。” 薛瑾对于白莲花驸马爷现在所表现出来的态度十分满意:“你觉悟了。” ………… 薛靖和忍不住偷偷在后方瞪了她一眼,走了一段路,试探着开口道:“你还是不能带我走吗?” “不能。” “为什么?”内心深处还是处在焦虑状态的驸马爷特别不解:“我走了又不会怎么样。” 我只是想见到公主啊。 “我发誓,见到公主之后,就会跟她回延京,什么都不会管的,你相信我啊。” 薛瑾突然停下了脚步,驸马爷一个没留神,直愣愣便撞到她背上去了。 “……你干嘛。” “你认为,她会与你回延京么?” 薛靖和一边揉鼻子一边嘟囔道:“为什么不会?” “你老婆只怕正在望关偷笑吧。” “如今这种情况,不是她最想见到的么?” 薛靖和闻言,懵了足有一刻钟。 如果薛大小姐失败了,显而易见,整个薛家,连带宁楚两家这些与长公主殿下敌对的派系都会通通被铲除。 如果成功了呢? 薛大小姐杀掉了女皇陛下,当了皇帝之后呢? 手握十万铁骑军与洛家兵权的长公主殿下要夺回皇位,实在是一件太轻松的事情了。 如此一来,不仅消灭了所有的敌人,更能名正言顺地夺回帝位。 可是,难道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她预见会发生的? “宁大人虽然不在了,但是她在文昌殿的旧部,不是那么容易被清洗的。” 譬如,那个圆脸女官。 “而且对方是薛家大小姐。” “所以,”薛瑾边说边转身道:“她完全不用担心你的安全问题,可以放心离京。” 东陵的长公主殿下,之所以能高居四国战犯榜榜首,并不是没有理由的。 虽然薛靖和并没有机会观摩长公主殿下如何打仗,如何与朝臣周旋,但是,对于她某一方面的特质,却是亲身体验过的。 深谙隔岸观火之道的妻子。 就像那个时候在映塘城一样。 如果说当时只不过是离开现场,给薛瑾制造机会杀掉连翘,那么如今这个情况,可以说完全是她一手促成的。 早已知晓薛大小姐一切内/幕,扮作被迫离开帝京,从而令女皇陛下与薛家矛盾激化? 不对,不是这样的。 她怎么会知道帝师大人杀掉了前任国主? 而且,她也没有办法预知女皇陛下听到薛大小姐说的话啊。 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凭空揣测的。 “我猜,她一开始只是想看看薛家大小姐要做什么吧。” 薛瑾平静地说道:“当然,按照这样有趣的剧情发展下去,你认为,她还会与你回延京吗?” 薛靖和连神都没回过来,刚刚消失在视野里的女皇陛下便出现了。 “他们说,”女皇陛下的语气里,充满了让人不安的因素:“皇姐一到望关,便失去了踪迹。” ………… “是啊,她根本没有去南漠。” 女皇陛下攥紧拳头,整个人都在发抖。 “她已经得到消息了吧?” “我就要被薛靖尧杀掉了,她却竟然没有去南漠。” 这两者,有什么关系? “不明白么?”薛瑾低声提醒道:“你老婆已经放弃她的皇妹了。” 显而易见,受到胁迫的长公主殿下并没有按照薛大小姐希望的那样,一踏入南漠就被杀掉。 而是消失了。 按照薛大小姐的一贯作风看来,绝对是鱼死网破玉石俱焚的变态性格。 嗯,如果长公主殿下没有死,而是意图杀回帝京,那么这位女皇陛下将必死无疑。 “她没有去南漠,她没有去南漠。” 女皇陛下这下化身成了带子黄掉的复读机,语带颤音地说道:“她不在意我的生死,她不在意我的生死了。” 念了两声,不知为何突然脚下一软,跌倒在地上,继而发声大笑起来。 “薛靖和,你看,她不在意我,也不在意你了。” “你便与我一同去见阿皖吧!”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作者君接到工程就会忙得像狗一样,所以现在才有空更新,鞠躬! 已经结束工作,后面大概就恢复日更了咳…… 嗯作者君的口号是:绝 不 卖 萌! 第66章 天气炎热 那位真薛二小姐,不是早就去见阿皖了吗? 驸马爷看着坐在地上又哭又笑的女皇陛下,十分淡定地说了一句:“别拖我下水啊。” 女皇陛下听见了这句话,突然安静下来了。 只听驸马爷说:“阿皖不是我杀的。” “事到如今,你还是敢做不敢认么?” 女皇陛下充满嘲讽地冷笑一声:“当年,我追至岸边,亲眼见你将阿皖尸首沉入俪水中。” 已经没有再趾高气扬地自称“朕”了。 “你骗得了旁人,骗不了我。” “反正,也跟你说不清楚。”薛靖和转过身去:“我没有做过,就是没有做过。” 走出两步,身后又传来尖锐的声音。 “这么急着走,是不想听了么?” “被人遗弃的滋味,是不是很不好受呢?” 女皇陛下从地上爬起来,呵呵笑道:“从你嫁给皇姐那一天开始,我已预料到会有今日。” “我的好皇姐,心中最爱的,只不过是她自己。” “一旦不顺她的意,或者挡了她的路,就会被除掉。” “你说,是不是?” 薛靖和站定脚步,又将身子转过来,走到她面前,问:“你受伤了吗?” 围观小朋友吵架的甲乙丙丁连带薛瑾听见这没头没脑的一句,都很囧地愣住了。 女皇陛下显然也呆了三秒钟,疑惑地回答道:“没有。” 于是,一直身体力行身娇体软易推倒七个字的软妹驸马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起胳膊,很畅快,很畅快地给了女皇陛下一耳光。 “我想打你很久了。” ……………… 东陵长公主家的驸马爷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打了女皇陛下一巴掌。 虽然女皇陛下也许很快就不是女皇陛下了。 但是,人家现在还是啊!! 负责监视的随从们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人群中便站出两人试图调解纠纷,被站在一旁观战的薛瑾适时抬手制止了。 女皇陛下很明显被打蒙了,毫无还手意识地站在原地。 “你连让她开心的事都没做过,她凭什么要在意你是死是活?” 因为自己无法自保,就将罪过全部推到没有主动赴死的皇姐身上。 明明做了那么多让她伤心难过的事,却还能恬不知耻地要求被保护,甚至是舍去生命的保护。 女皇陛下被薛家两姐妹轮番调教了一顿,整个人都不好了,捂着半边脸咆哮道:“我是皇帝!朕是皇帝!” “如果没有她,你根本什么也不是。” 驸马爷平日一到关键时刻就结巴的习惯不见了:“就算她真的死了,你也活不了。” 女皇陛下听见死这个字眼,更加狂暴了。 “朕是皇帝!她是臣子!她为朕而死,天经地义!” 好吧。 跟这种钻进死胡同的偏执狂根本没理可讲啊。 薛靖和撇了撇嘴,道:“算了,反正说什么你也听不进去。” 刚想离开,又被女皇陛下抓住了衣领。 “她也不要你了!不要你了!你跟朕一同去死吧!去死吧!” 驸马爷瞧了瞧眼前赫然放大的狰狞面容,又扭头看了薛瑾一眼,说:“不会的。” “她说过,不会骗我。” “她一定会跟我回延京的。” 薛瑾仍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却突然毫无预兆地倒在了地上。 接着,监管女皇陛下的甲乙丙丁们竟也一个个如多骨诺米牌似的通通软倒在地。 身后传来穿越同盟军的熟悉语调:“咳,小孩子打架是不好的。” 叶之白同志抱着长剑摆出目中无人状站在皇城中间,悠哉哉看着两个少女打架。 旁边站着一位周身上下散发出无敌冰山美御姐光芒的女人,居然是宁大人的冰山二师妹。 薛靖和见到熟人,顿时产生了热泪盈眶的感觉。 “你们……来干嘛?” “当然来带你走啊。”叶之白走上去,和蔼可亲地将女皇陛下抓住衣领的手拿开,耐心告诫道:“君子动口不动手。” 女皇陛下瞅见这两名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牛鬼蛇神,瞬间连端皇帝架子都忘记了。 薛靖和吸了一口气,问道:“是公主让你们来的吗?” “当然,”叶之白点头笑道:“我是不是很讲义气?” 我就知道。 “少来了,”薛靖和心花怒放地给了她一个白眼:“捞了很多钱吧。” “废话少说,快走快走,等顾师姐来了,就没那么容易脱身了。” 叶之白挽住驸马爷的胳膊,正要开始玄幻式飞行,冰山二师姐开口说道:“且慢。” 然后她悉心看了一下地上横七竖八的随从们,机械道:“东陵夏季天气炎热,躺在此处,恐要中暑,劳烦之白师妹与我将他们移至阴凉处。” ……………… 原来圣母是会传染的。 不知道是宁大人传给二师妹,还是二师妹传给宁大人的啊…… 叶之白闻言,递给薛靖和一个万般苦逼的眼神,无奈地苦着脸开始搬运活动。 薛靖和囧着脸看了一会儿星宗这位神仙下凡的冰山二师姐轻轻松松搬着人走了几个来回,突然被身旁的女皇陛下拽住了衣袖。 “带朕走。” 驸马爷不禁扭头看了她一眼。 “带我走。”女皇陛下很微妙地修改了措辞,眼里泛起了晶莹的光芒。 “……”薛靖和已经不知道该用何种表情来面对她了:“这个,也不是我能做主的。” “皇姐不会希望我死的。”女皇陛下突然泣不成声了:“薛靖尧……不会放过我的,带我走。” 已经搬运完毕的冰山二师姐来到两名少女身边,牵起女皇陛下衣袖,道:“可以走了。” 一定,是她传染给宁大人的。 薛靖和被叶之白拉到身旁之时,又颇有预警地回头望了一眼。 亭子里的薛瑾同志果然已经坐起来了,冲着她面无表情地挥挥手。 走玄幻路线的星宗门人堪比外挂,只消片刻,薛靖和便在天旋地转中出了皇城。 嗯,通过飞行技巧对比,大概可以看出穿越同盟军的功夫比她的冰山二师姐好。 因为女皇陛下一落地就吐了。 冰山二师姐从怀中掏出一粒不知道什么药丸喂女皇陛下吃下去,叶之白在一旁不免连连小声对薛靖和诉苦道:“带这么个大麻烦出来,真受不了。” 薛靖和本来也很想呕吐,闻言立刻将该种感觉硬憋了回去,问道:“公主在哪里?” “她还在望关啦。” 叶之白说道:“你那位不省心的挂名大姐,让顾师姐派人去追杀她。” 所以,才会失踪的? 薛靖和心都提起来了,连忙问:“她有没有事?” “长师姐已经去帮她了,没事的。” 宁大人,宁大人真的没死啊!! 正说话间,不远处城墙脚下有人已经开始跳起来挥手呼喊道:“阿二!这里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逃亡路线正式开启!(你们信吗?……) 嗯关于卖萌这一点作者君一定要严肃说明一下。 其实并不是作者君不想卖萌,而是因为作者君这种冰(冰)山(山)御(御)姐(姐)根本就不会卖萌的吖!……(你们信吗?……) 第67章 求而不得 这样欢脱又囧萌的称呼,当然是闺蜜霍零郡主无误。 她并没有穿着平时的明黄郡主衫,而是换了一套藏青色平民服饰,头发也如同叶之白般束在后面,清爽得跟女扮男装一样。 “阿二!我等你好久啦。” 郡主殿下话音刚落,一眼瞥见停止呕吐的女皇陛下,当即转换嘴脸,略显讶异地迎上去行礼道:“陛下……您怎么也来了。” 女皇陛下有些窘迫地别过脸去,郡主便轻轻撇了撇嘴,将驸马爷拉到身边,小声道:“你带她出来干嘛啊?” 听见这把声音,真的有种拨开云雾见青天的感觉。 薛靖和终于忍住熊抱死党的心情,说:“不是我,是宁大人的二师妹带她出来的。” 郡主殿下闻言立刻拼命点头赞同道:“带得好,带得好。” ……总之,你就是喜欢面瘫没跑了。 驸马爷刚想询问为啥郡主殿下能跟星宗这俩人勾搭上,一旁听见有人道:“时候不早了,快些离京吧。” 居然,是少傅大人。 洛家的狐狸脸少傅从后面走了上来,冲女皇陛下欠了欠身,道:“若然迟了,惊动文昌殿,下臣也无能为力。” 瞧起来,无论是语气还是面色,都已经失去了以往的神采。 女皇陛下见到自家老师,稍微硬气了些,便道:“如今朕已不受掣制,少傅大人为何不点齐兵马,入宫捉拿乱臣贼子?” 洛少傅冷笑一声,道:“陛下早已罢了下臣的官职,下臣哪里去寻兵马?” 女皇陛下怔了怔,又道:“洛家神机军在何处?” 少傅大人再度欠身:“母亲如今昏迷不醒,下臣并不知兵符放在何处。” 御史大夫的病又严重了吗? 女皇陛下还张口欲言,少傅大人显然已经忍耐到了极限,转过头无视了她,对着薛靖和道:“殿下在望关等着驸马爷。” “请快些离开吧。” 女皇陛下见状,眯起丹凤眼,将话吞回了肚子里,大步走向郡主殿下准备好的马车。 “阿二,我们快走吧。” “等,等一下。” 薛靖和望着少傅大人,道:“我能,跟你说几句话吗?” 如果薛大小姐是一个身体健康的人,或许少傅大人现在,就是薛二小姐的嫂子了吧。 当然更大的可能是姐夫。 薛靖和歪头审视了远处在马车旁逗留的众人一番,开口问道:“你是不是很早就知道了?” 少傅大人轻轻点了点头。 “从换命那个时候开始吗?” 如果没有记错,那时冰山二师姐追杀宁大人到了宫中,便是少傅大人提及五师叔的。 “嗯。” “那,为什么不阻止她呢?” 少傅大人怅然失笑。 “我也是事后才知晓。” “所以,”薛靖和看着她的表情,隐隐有些不安:“你就跟她分手了吗?” 少傅大人显然也理解了分手的含义,道:“早在她与萧重台成亲之时,我们便断了来往。” “我一直无法接受她的婚事。” “直至那年,她突然来见我。” 少傅大人明艳妖娆的脸上带着说不清的神色:“我一直知晓她身子不好,只不曾想过,她如此费尽心思,将命格调转。” “她说,要与我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我却责怪了她,然后逃开了。” 果然没有办法接受这种事情吧。 这样的一生一世,不离不弃,要建立在多少人的痛苦与死亡之上。 “那后来呢?”薛靖和接着说:“阿皖,连大人,这些你都是知道的吧。” 少傅大人也接着点头,低低叹息一声。 “她幼时性子柔顺温润,我从未曾想过,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那只是因为,她想与你一世相伴。 用恶毒的方式延续了寿命,在扭曲变态的路上渐行渐远的薛大小姐,归根到底,只是求而不得罢了。 薛靖和迟疑了一会儿,问道:“你会讨厌她,恨她吗?” 少傅大人露出了微妙的神情。 “您会讨厌殿下,憎恨殿下么?” “那不一样啊。”薛靖和底气不足地道:“她,她没有做那么多,那么多特别的事。” “当真?” ………… 驸马爷遭受到这样的反问,很努力地回想了一下。 自家老婆,除了口花花,以及在床上十分友好有爱之外,特别的事好像真的还做得挺多的。 起码都走在一些让人闹分手的边缘。 然后就很乖顺地闭口不语了。 少傅大人好似通过对谈恢复了一些精神气,莞尔道:“其实,都是一样的,是不是?” “纵使我无法接受她的所作所为,却也不会停止爱她。” 顿了一顿,又笑曰:“若我与驸马爷一般性子,或许,那些人便不会死了。” 这明明就是在讽刺我底线低啊…… 驸马爷实在气不过,撇了撇嘴道:“你不跟他们好,他们也不会死的啊。” “连翘之事,当是我未曾料到,”少傅大人还是对南漠将军表达了一些歉意,虽然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阿皖与唐觉,我从未招惹过他们。” 总而言之,就是能够随便招惹南漠人但是绝不招惹东陵人的区别对待吧。 薛靖和仍然不是很能理解古代人的思维,也不想再纠结这个问题了,跳转话题道:“你不跟我们走吗?” “母亲重病,长姐身陷牢狱,我不能离京。” 少傅大人又弯了弯嘴角:“何况,若是走了,阿尧又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 嗯,少傅大人叫出挂名大姐名字的时候,也是一派百转千回,缠绵悱恻的腔调。 这两个人,到底要怎么形容才好呢? 反正低智商的驸马爷是词穷了。 马车在夕阳余韵下一路向南行进,叶之白同志伸了个懒腰,问:“你刚才跟那个狐狸脸说什么呢?” “……你听不见吗?” “我是轻功流。” 薛靖和差点一口水喷到她脸上。 “你的二师姐呢?” 女皇陛下经过刚才一番折腾,显然对冰山二师姐生出了莫大的好感,极力要求与之同车,而对面瘫一直有着强烈爱好的郡主殿下当然也挤过去了。 “她走的是学术流啦。”叶之白解释道:“什么医理药理命理之类的。” 这个星宗到底教得都是啥玩意啊。 “长师姐当然是十项全能,”叶之白道:“不过,除了长师姐,门中就属顾师姐武功最高。” 那位新任司命顾鹤川???? 薛瑾和心里咯噔了一下,有些慌张地道:“那她要是追上来怎么办?” 叶之白无所谓地道:“本派严禁同门相残,上次二师姐追杀长师姐,还被抓到映塘搬了一个月的砖呢。” ………… 话音刚落,叶之白同学眉头突然皱起来了。 “呸呸呸,你个乌鸦嘴!顾师姐真追上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嗯,因为明天肯定更新不了 所以今天就二更了…… 作者君是一个很讲信用的冰(冰)山(山)御(御)姐(姐)!…… 第68章 主角光环 听不到少傅大人说话,却能感应到有人追上来。 这是啥鬼设定啊。 很快,两辆马车纷纷停止前进,东陵新任司命大人站在大道中央,道骨仙风地阻挡了去路。 身边居然一个帮手都没有。 “容师姐,叶师妹,多年未见,二位可安好?” 叶之白挑了挑眉毛,跳下车去,抱拳笑道:“顾师姐来得这般快,看来功力大增呀。” 顾大人也露出笑意,道:“叶师妹闲散性子,竟也趟起浑水来,鹤川始料未及。” 接着将目光转到走上前来的冰山二师姐身上,道:“容师姐现身于此,想来长师姐定是安然无恙了。” 冰山二师姐依旧一副冷冰冰的姿态口吻道:“鹤川师妹拦住我等去路,意欲何为?” “既然容师姐相询,鹤川亦不拐外抹角,”顾大人气定神闲地道:“两位想带驸马爷离去,鹤川无意阻拦。” “还请陛下随我回宫。” 已从车内钻出来的女皇陛下闻言,面色又变得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朕要去寻皇姐。” 薛靖和本以为她会破口大骂乱臣贼子什么的,听到这句话不免有些意外。 “长公主殿下不日即可回京,陛下请耐心等待。” 女皇陛下不免将拳头捏得发出了声响。 “朕不会与你回去的。” “那么,恕下臣无礼了。”顾大人优雅地欠身行礼,道:“鹤川并不想同门相残,请容师姐与叶师妹不要与鹤川为敌。” 单听这副口气,大概就知道武力值的差距了。 如果叶之白如她自己所说走得是轻功流,冰山二师姐又只能跟不是出身星宗的少傅大人打个平手,那么这位据说只比外挂宁大人逊色的顾大人要一打二,应该不是难事。 叶之白本来就不想惹上东陵女皇陛下这个大麻烦,皱了皱眉回看二师姐,只听她义正言辞地说了一句:“不行。” “喂喂,”叶之白连忙拉着她家圣母二师姐一把:“本来这个什劳子陛下就跟我们没关系啊。” 二师姐扭头看了看马车上面容憔悴的女皇陛下,说道:“她尚算年幼,鹤川师妹何以如此狠心,喂她服食慢性毒药。” 又,又被下毒了? 顾大人道:“正因如此,鹤川才要带陛下回去。” “薛大小姐调制出的药物,恐怕连容师姐也无能为力吧。” 冰山二师姐便沉默了。 ………… 出身逆天星宗的标准学术流冰山二师姐,居然被薛大小姐自主研发的毒药打败了。 这又是哪门子的鬼设定啊? 身体孱弱,命格凄惨的挂名大姐,难道所有的天赋都加到智商上去了? “陛下,”顾大人接着柔和地说道:“您不是也试过,一日不服药的滋味么?” “我不要跟你回去!” 女皇陛下身子显然剧烈地抖动起来,带着哭腔道:“我要去找皇姐,皇姐不会放过她的!” 冰山二师姐也很明显地姐爱光辉发作,慢条斯理地劝说道:“我虽不能除去你体内毒素,却可抑制毒性。” 顾大人一边摇头,一边轻轻叹了声气。 “既然如此,鹤川多说无益。” 嗯,什么叫主角光环? 当年冰山二师姐一路追杀宁大人到了皇城,也没见过有人来制止。 如今星宗三人才哗啦啦亮出武器,周围却突然凭空冒出一群蒙面白衣人来。 “容夜华,顾鹤川,叶之白。” 明显是首领的一个蒙面妹子掏出一块金牌晃了晃,用主播口吻说道:“尔等违反门规,速速放下兵刃,与我回去受罚。” ………… 这剧情能不能不要这么雷啊! 不止女皇陛下呆住了,郡主殿下傻掉了,驸马爷囧翻了,连星宗门下见过大场面的仨人都微微变了脸色。 叶之白呵呵呵呵干笑了几声,摆出一副套近乎的嘴脸对那个首领蒙面妹子道:“慕容师姐来的好快……怎么公羊师叔也在东陵么?” 公羊? 那个白胡子老头也是星宗的? “废话少说。”主播妹子毫不客气地吩咐左右道:“快与我缚住她们!” 这句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 主播妹子刚说完话,只听嗖嗖两声,冰山二师姐与顾大人齐刷刷从平地上消失了。 “……我去你们妹!”叶之白终于忍不住骂了一声,接着也刷地原地消失了。 主播妹子沉声喝道:“追!” 白衣人们分别亮出刀枪剑戟棍子绳子鞭子,鸟兽散状向四面八方飞走了。 一阵晚风吹过,地面只剩几片落叶被吹到路边。 霍零郡主殿下嘴角抽搐了两下,哆嗦着开口问道:“阿二……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跑啊! 驸马爷丢下了自己的座驾,跳上女皇陛下与郡主的车,一溜烟奔出了帝京区域。 马兄在郡主大人娴熟的疯狂鞭笞下一路狂奔了几个时辰,待到明月升至头顶,终于跑不动了。 最终,很符合武侠小说剧情发展地在荒郊野外放缓了速度。 从开始逃跑到现在,无论是在赶车的郡主大人,坐在旁边的驸马爷,还是车内的女皇陛下,都没有一个人说一句话。 这种紧张刺激的环境下,毫无江湖经验平均年龄只有十六岁的三名少女能够感受的,只有自己的心跳吧。 薛靖和一颗心都要跳出喉咙了,见马兄怎么抽都不跑,忍不住频繁地往后看了又看,郡主大人愈发心烦气躁,拍了她头一下,道:“别瞧了。” “要是有人追上来怎么办?” “难道你这样瞧,就没人追上来么?”郡主禁不住瞪了她一眼,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果然抹出一手汗来。 两人便沉默了,马车在夜色下龟速前行着,四下空旷无人,愈显寂静,郡主大人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往车里瞧了瞧,女皇陛下正闭着眼睛靠坐着,不知是真睡还是假睡。 “阿二,”郡主发话了:“你再看看,有人追上来吗?” “……”薛靖和心里翻了个白眼,又探头往后看了一眼:“没有。” “你说,叶之白和神仙姐姐会回来找我们吗?” 真是好称呼。 “如果脱身了,就会吧。” 又是一阵沉默。 “阿二。” 郡主大人突然将马鞭一放,一头扑进驸马爷怀里。 “我,我怕黑,怎,怎么办?” “………………” “她们会不会不来了?” 可是,我,我也很怕的呀………… 薛靖和于是采用了最常用的办法,心中默念我是穿越女主角三百遍,努力平复心情,道:“不会的,她们肯定会来的。” “嗯。” 突然变成柔软小猫咪的郡主大人仍然抱住驸马爷的腰不肯脱离,薛靖和只好拿过马鞭,装模作样地抬手抽了马兄两下,问:“你老公呢?” “老公?” “哦,就是郡马爷。” “他啊,”郡主抿了抿嘴,道:“长皇姐临走之时,让他顶了唐少卿的职位。” “所以,他不能跟我一起走。” 宗正寺的少卿职位。 长公主殿下虽然看似失去理智地将洛郡守下狱,但其实,还是安排地很妥帖。 “那你就这么走了,他不会担心吗?” 郡主殿下突然得到了什么力量一样,从驸马爷怀中直起身来。 “他说我被骄纵惯了,该多历练些才好。” “也对,要是他与父亲一直待在我身边,我一辈子都不会长大的。” 驸马爷于是也不说话了。 两人正在各自琢磨的当口,女皇陛下突然在车内发话:“朕饿了。” 第69章 流程 郡主殿下回身掀起车帘,恭敬地回答道:“陛下,车内尚有些干粮,暂且委屈您了。” 看了看她身上明黄的衣袍,话语稍顿,目视放在一旁的包裹,又道:“路上多有不便,还是请您更衣吧。” 女皇陛下表情有少许变化,最终还是点点头,郡主殿下便回过身,上下打量了身边的软妹驸马爷一番,无奈地叹了声气。 “阿二,现在如何是好?” 薛靖和听着车内悉悉索索的换衣服声音,摇摇头道:“我……我也不知道。” 郡主大人再度深深,深深地叹了一声,往闺蜜身边挨了挨,抓紧缰绳说道:“且走且看吧。” 吱扭扭又前进了一段路,视线里便出现了一座,看上去像是荒废已久的破落房屋。 马兄也很明显地瞧见了这栋十分突兀的屋子,然后罢工了。 车外两人对视了一下,郡主语气又有点哆嗦了:“阿……阿二,我,我们要在这里歇脚么?” 从穿越过来到现在,薛靖和简直经历了狗血穿越主角所经历过的一切流程。 譬如嫁了个超级白富美玛丽苏。 譬如掉到地下宫殿里。 譬如遇到了复姓公羊的白胡子老头。 可是不止毫无半点收获,还被各种无情虐待。 所以,这栋很符合让主角升级的剧情发展的屋子里,肯定不会有什么世外高人天外飞仙的。 “现,现在,”驸马爷吞了口水,艰难地回答道:“也,也没别的办法了。” 两人在车板上坐了一会儿,还是艺高人胆大天不怕地不怕的郡主大人鼓起了勇气,跳下车去说道:“我……本宫进去瞧瞧。” 嗯,在极度害怕的环境里,这种称呼还是挺能给自己打气的。 夜色更深了,虽是夏季的月色很美很柔和,没有路灯的古代荒郊还是相当可怕的,驸马爷连忙跟着跳下来,几步窜到她身边道:“我跟你一起去。” 郡主大人一把抓住驸马爷的手臂,连连点头道:“好好好,你跟我一起去。” 这时,车内被两名二缺少女遗忘的第三名少女掀起车帘也跳了下来,整张脸都透出一股“混账东西居然敢把朕独自丢在车里”的气色,轻轻哼了一声,弯腰从靴子里掏出一把短刀,率先往破烂屋子里走过去。 “……”郡主大人又开始不停捏驸马爷的胳膊,小声问道:“她干嘛随身带这些东西啊……” 或许,是想趁机捅死薛大小姐吧…… 薛靖和看着那磨得十分光亮的刀身,不知怎么突然很害怕,往死党身后躲了躲,后者见到兵刃,倒是有点底气了,安抚性的拍了拍驸马爷道:“跟着陛下走吧。” 当然,除了屋檐少许蜘蛛网之外,屋子里什么也没有。 女皇陛下攥着兵刃走了一圈,然后定了定神,站直身体道:“此处无人。” 郡主轻舒了一口气,道:“既然如此,陛下且在此处歇息片刻吧。” 女皇陛下目光往四周并不干净的地面瞥了瞥,轻轻皱起眉头,郡主忙道:“我去取包袱来。” 说着便走出了门去,只剩下女皇陛下与驸马爷两人对峙。 薛靖和一直十分在意那柄短刀,往门外挪了两步,刚想出去帮死党的忙,女皇陛下吩咐道:“薛靖和,你去喂马。” 喂马? “我不会喂马……” “不会?”女皇陛下鼻子里都快哼出气来了:“那么,你会些什么?” “你会勾引皇姐,会杀人沉尸,区区喂马,你竟然不会?” 好吧,好吧。 你肯定逮住机会就会翻旧账的。 郡主大人抱着包裹回来了,听见这番话,忍不住插口道:“陛下,如今形式危急,请您稍安勿躁可好?” 女皇陛下攥着刀柄的手青筋尽现:“朕恨不得一刀杀了她。” 霍零郡主短短几个时辰,叹气叹得简直比前十七年还多,一边摇头一边道:“陛下,其实阿皖她……” 女皇陛下赫然怔住:“阿皖怎么了?” 郡主仔细琢磨了措辞,道:“其实,阿皖喜欢的,不是您。” 郡主大人本意是来打圆场减低陛下对驸马爷的仇恨,岂料女皇陛下如同被人掐住咽喉一般,怒叱道:“你胡言乱语!” 薛靖和很轻易地看见女皇陛下脸上浮现出可怕的青灰色,心觉不妙,扯了郡主一把,怎奈郡主大人不好好察言观色的毛病又犯了,自顾自道:“阿皖总送些小玩意给少傅大人,还给她写情诗呢,我瞧见过好几次了。” 女皇陛下闻言,一如既往不推自倒地摔在地上,短刀也从手中滑落出来。 “你胡说!你胡说!” “陛下?” 女皇陛下的脸色变得连郡主都发现不对了,只见她一手捂着心口,大叫了两声之后,居然开始满地打滚了! 郡主大人当即冷汗直冒,冲过去蹲下身,连声询问道:“陛下,您怎么了?” 女皇陛下痛苦地挣扎着,胸前衣衫紧揪做一团,撕心裂肺地道:“给我……给我药……” ………… 毒性发作,这回完蛋了。 郡主额头上渗出层层汗水,慌忙按住她身子,制止住她想要用头撞地的举动,语无伦次地道:“陛下,请忍耐,忍耐一下……很快,很快就好了。” 一扭头看见还在做呆傻状的驸马爷,顿时怒气冲天,大喝道:“蠢东西,还不来帮忙!” 薛靖和如梦初醒,连忙附身跪坐在一旁,帮着她按住女皇陛下肩膀。 “给我……给我……” 只不过片刻的功夫,女皇陛下面白如纸张,全身抽搐,嘴角溢出白沫,一下一下地挣扎着,想要挣脱束缚,口中不住带着哭意嚷道:“给我药……给我药…… “皇姐……我要皇姐……” 薛靖和的心突然被狠狠刺痛了。 其实,阿皖,只不过是导火索罢了。 让阿术越变越偏执的,是她家皇姐不肯杀掉驸马的态度。 长公主殿下越是护住薛二小姐,她的心境便越发扭曲。 又无法得到正确引导,于是,才会变成今天这副模样。 “放开我……放开我……” 面对女皇陛下愈发凄厉的叫声,郡主大人急得不知怎么办才好,起身拿过水袋喂了些水,又被全数吐了出来,便也快哭了:“阿二,阿二,怎么办啊?” 这到底是什么药啊混蛋! 看起来,就跟毒瘾发作差不多? 薛靖和一边尽力按住女皇陛下,一边绞尽脑汁道:“我……我也不知道,或者,或者你能做些让她身体舒服的事?” 郡主大人愣神片刻,突然往下方挪了挪,开始解女皇陛下的腰间束带。 “……你干嘛?” “你不是说,让她身体舒服吗?” ………………………… 我,我去你妹啊!!! 你这是什么神思维啊! 薛靖和张口欲阻止,却见郡主大人别提多麻利地刷一下将女皇陛下裤子扒掉,当即脸红耳赤地转过脸,结结巴巴道:“那有你这样的!你干嘛啊……” 女皇陛下已经丧失了理智,才不管有没有人扒自己裤子呢,有一下没一下地用头撞地板,哀嚎道:“给我药……给我药……” 根本就没有药啊! 算,算了,死马当活马医吧! 驸马爷死死按住女皇陛下肩膀,半晌过后,只听身后郡主大人怯怯叫了一声:“阿二。” “干嘛!!!!” “怎……怎么弄?” ………………………… 女皇陛下又适时穿插着“给我给我”的背景音,薛靖和整个人都快疯了,没好气地回答道:“你不是成亲了吗!” “可,可是,”郡主的声音突然娇羞了:“他,他是男人啊。” “长皇姐是女人……要不你来?” 薛靖和大脑充血,回头冲她吼了一句:“这有什么难的!你随便拿手指戳两下啊!” 一阵秋风扫落叶的沉默之后,对视的俩二货少女顿时恨不得双双挖个地洞钻进去。 驸马爷囧得不由一松手,女皇陛下如同僵尸似的一下从地上弹坐起来,一把抓住蹲在腿边的郡主大人头发。 “给我药!给我药!” 郡主大人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呼痛声,大叫道:“阿二!阿二!快打晕她!” …………也许,是最好的办法了吧。 薛靖和站起身,狂奔一圈,拾起地上的木棍跑过来,咬着牙一棍子打下去。 女皇陛下终于应声而倒。 郡主摆脱了痛苦,疲惫地坐在地上,一边用手擦汗一边嘟囔道:“这么折腾,我迟早减寿十年。” 薛靖和也跟从水里捞出来一般,将木棍扔到一旁,毫不讲究地坐在地上。 郡主休息了一会儿,尴尬地爬过去,将女皇陛下裤子穿好,然后,突然转过脸来。 “阿二。” “又干嘛?” 郡主犹豫了半天,吞吞吐吐道:“真的随便用手指戳两下就可以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嗯,作者君觉得吧…… 这一章不太好意思小绿字卖萌!(捂脸 第70章 终点 薛靖和顿时变成了一台正在运转的蒸汽机。 “闭嘴。” 郡主殿下观赏了死党尴尬到姥姥家的表情,突然来劲儿了。 “长皇姐平日都是这样戳你的?” 我,我戳你的头啊! 你们皇家人是不是都不知道节操两个字咋写啊! 坐在地上的驸马爷一手捞起刚刚丢在地上的木棍,满脸通红地做了个举起来的动作,郡主一副极力忍住爆笑的姿态连连摆手道:“我说笑的,说笑的。” 言罢,一边死死咬住嘴唇维持面部神经一边将包裹团好垫在女皇陛下脑袋底下,擦了一把汗,又来了一句:“阿二。” “你又想干嘛?!” 再提戳字,信不信我一棍子打死你! 郡主大人却赫然换上了一副悲悯的表情,爬过来与驸马爷并排坐下,没头没脑问了一句:“长皇姐可是对你不好?” “……” 这,这是误会了吗? 驸马爷真的很想解释一下长公主并不是随便戳两下而已……但是实在说不出口,只有自己打落牙活血吞。 “你以前可没这么乖顺。”郡主殿下叹息了一声,道:“长皇姐的确是喜欢乖巧听话的人啦,她是不是时常调/教你?” “……” “没有关系的,”郡主安慰地说道:“长皇姐现在对我可好了,等见到她,我便与她说,多疼爱你一些。” 总觉得,这位郡主大人的逻辑,真是很微妙的通畅啊…… 郡主见到死党沉默了,以为说到了她的痛处,便干咳了一声,站起身来道:“我出去喂马,你且照看陛下吧。” 无可否认,虽然死党郡主有时飞扬跋扈蛮不讲理个性也极端恶劣,但是在这场突发逃亡中,她的确表现出了非同寻常的一面。 对喜爱之人不遗余力的体贴保护,难道也是皇族中人的血缘共性吗? 薛靖和也爬了起来,说:“我跟你一起去。” 郡主殿下有点意外,迟疑道:“可是陛下……” 薛靖和弯下腰将短刀拾起来,塞到昏迷中的女皇陛下手中,撇撇嘴道:“反正这里又没人。” 郡主噗嗤笑了一声,装模作样抬起手托住下巴,道:“我可知晓了。” “知晓什么?” “你总是要与我在一起,”郡主悠悠笑道:“是因为我生得像长皇姐,是不是?” “……” “可是,我不会戳你的哦。” 驸马爷淡定地举起木棍,一棍子打下去。 “……你真打啊!” 郡主殿下用着欢脱的姿态欢脱地喂完马兄,两人回到破屋子里,终是受不住倦意,相继睡着了。 很快,到了朝阳升起的时刻。 薛靖和被刺眼日光晒得睁开眼睛,首先看到的,是站在面前的女皇陛下。 她看见薛靖和与郡主同时醒了过来,往后退了一步,将短刀收回鞘中,重新塞回靴子里,平静地道:“该走了。” 有钱走遍天下,无钱寸步难行。 这句话无论在哪个时代哪个国度都适用。 霍零郡主临行之前,被郡马爷很有先见之明地塞了一大把银票。 于是,这场名为逃亡的旅途便不是那么难捱了。 叶之白与冰山二师姐始终没有追上来,但是顾大人与薛大小姐的军队也连影子也没有,三人一路往南行进,逢店必住,逢店必吃,倒跟郊游差不多。 郡主大人年满十七,稚气差不多褪光了,除去内里的蠢萌性格,却很意外地有一些武术底子,不开口说话便与行走江湖的专业御姐十分神似。 女皇陛下更是拥有着丹凤眼面瘫脸这样看上去很难应付的组合,虽然途中也发作了几次,但据她自己说,冰山二师姐喂她吃的那粒药约莫有着控制毒性的作用,暂且咬咬牙便过去了。 于是长着一张漂亮娇气面容的驸马爷沾了两人的光,一路上并没有人来找麻烦。 当然,对于这样的解释,驸马爷不免嗤之以鼻。 逃亡的这么顺,肯定是主角光环好不好! 说快不快说慢也不慢的旅程持续了整个月,三人终于来到了东陵偏南方的某个镇上。 盛夏时节,南方当然热得更厉害,郡主殿下充分发挥了带头大佬的作用,替两人买了当地最流行的短衫,顺道问了一圈路,才满头大汗地回来。 “往西南方数十里,便到望关了。” 薛靖和闻言,心跳瞬间加快了。 就要见到长公主殿下了吗? 见到她第一眼,要说些什么? 郡主坐在客栈中灌了一杯水,道:“我去打听时,无人知晓长皇姐在望关。” 一路上均很少说话呈虚弱状态的女皇陛下适时插话道:“连薛靖尧亦不知皇姐在何处。” 总不会,白跑了吧…… 郡主大人又伸手拍了拍面色有异的死党手臂,笑道:“叶之白曾与我说,若是走散了,去望关城内寻她一个师姐便好。” “真的?” “当然啦。” 女皇陛下微眯起丹凤眼,不动声色地饮茶。 “阿二,你见到长皇姐之后,要做什么?” 薛靖和沉思一下,道:“或许,要回延京吧。” 郡主殿下挑挑眉,不在意地说道:“也好。” 女皇陛下便放下茶杯,站起身打断两人谈话,道:“早些上路吧。” 嗯,一出客栈,居然遭受到了本次旅途的最大挫折。 马车被偷了。 这是快到终点摔一跤的节奏吗! 薛靖和生出了不安感,对郡主道:“要不,去买辆新的,或者明天再走?” 郡主苦兮兮地转过脸,说:“没,没银子了。” 好,好吧。 反正,只有几十里,又是大白天的,咬咬牙走过去吧! 三名少女于是又开始了顶着烈日徒步的痛苦旅程。 走了很久很久之后,浑身上下都在冒烟的驸马爷抬头看看前方的小山包,又扭头看看身后汗如雨下几乎马上就要摔倒的女皇陛下,说道:“我们休息一下吧。” 女皇陛下闻言,喘着气便坐在了地上。 郡主也累个半死,嘟囔着骂了偷马贼一句,原地坐下掏出水袋一气灌完,地面猛烈地震动起来。 “……怎么了?” 似乎,是大队人马杀到的声响? 郡主殿下吓得一激灵,爬起来往山包顶上跑过去。 驸马爷当然也跟着往前跑,踏出了一步,却好死不死地被石头绊倒了。 …………这是又习得脑残女主角必备技能平地摔吗! 然而下一秒,她终于知道了这项技能的终极奥义。 背部好像触到了冰冷尖锐的利器,割开衣料,带着义无反顾的气势刺进了皮肉中。 是接近心脏的部位。 薛靖和清晰地感受到了锋利短刃在身体里滑入的感觉,甚至,连擦过心脏的微妙感觉都感受到了。 那种不安,终于实现了。 她看着死党郡主站在高处转过身,本来欢欣雀跃的表情霎时间惊恐无比。 本来,身后的那个人,是对准心脏刺进去的吧。 带着从未享受过的痛感往前摔倒的薛靖和临失去知觉之前,由衷想了一句。 感谢平地摔。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卷完结 前方进入狗血言情路线…… 求不得 第71章 有理有据 薛靖和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她穿越到了一座很华丽的地下宫殿,复姓公羊的白胡子老头奄奄一息,临死前传给她一甲子功力。 没错没错,这才是正确的打开方式啊。 薛同学怀着一颗赤诚之心庄严郑重地将白胡子老头双眼合上,他却突然又睁开了眼睛。 他说,我原来是皇族后裔,怎料被奸人所害,身陷于此数十年。 他说,你一定要为我报仇啊! 他说,这里有十张藏宝图,你集合所有宝藏,就可以毁灭地……不是,就可以统一天下。 他说,我传予你的功力,有一门叫做XX神功,手指射出一道真气,可使女子受孕。 ……………… 等,等一下。 我,我才不要跑到这种片场来呢…… 然后,东陵的驸马爷阁下就在这样天雷囧囧的梦境中疼醒过来了。 夏季夜晚的蝉鸣声从窗外传进来。 带有南国特色的榻席很软很舒服,稍稍减轻了痛意带来的不适。 嘴里还有一股子浓烈的中药味儿。 这是哪里? 趴在软垫子上的驸马爷痛得低吟一声,将头扭向外侧。 便有人遮住了昏黄烛火,蹲下来审视一番,轻声问道:“驸马爷,您醒了么?” 是疏影。 接着,腰上便环过来一双手臂。 “殿下,”神行千里连忙出声道:“驸马爷伤口很深,您不能抱她。” 薛靖和猛地扭头向后看去,背上的伤口当即扯得头皮都开始发麻了。 一片模糊视线中,她终于看到了阔别许久的长公主殿下。 两人目光才一接触,疏影便十分不满地伸手将驸马爷的脑袋轻轻扳回来,道:“您的伤口会裂开的。” 为什么都是你在说话呢? 她为什么不哄我呢? 这么久没见,女主角又身受重伤,身为官配难道不是应该像电视剧里一样,一边咆哮一边痛哭流涕说我心好疼我心好疼吗??? 已经被插了一刀的软妹驸马爷小心肝愈发抽得厉害,带着浓浓哭腔说了一句:“好疼的啊……” 坐在身后的长公主殿下终于发话了。 “疏影,取药来。” 神行千里外加中医疏影同志道了声是,站起来又为难地嘱咐道:“殿下,您可不能……” 长公主大人毫不犹豫地打断了她的话:“去吧。” 疏影同志带着怀疑表情出了门,长公主殿下立马俯身揭晓了主仆之间打的哑谜:“抱你好不好?” 能!说!不!好!嘛! 驸马爷心都化了,连连拼命点头,长公主殿下十分小心地将她身子翻过来,采取惯用姿势抱起来搁在了腿上。 可惜,不管多小心,都是在受伤状态啊。 薛靖和顿觉背后阵阵剧痛传来,衣服上开始有黏黏糊糊的触觉,立马哭得凶猛起来。 “伤口裂开了……” 本来就一副温柔大御姐长相的长公主殿下在柔和烛光中笑起来的模样,简直忍不住让人在她怀中打滚。 “驸马爷不是同意了么?” “可是,”驸马爷气若游丝地道:“疏影明明都说,不让你抱了啊……” 一直以来身体力行养媳妇如同养女儿的长公主殿下很温柔,很温柔地亲吻着驸马爷的脸颊。 “下次不抱了,好不好?” “……”驸马爷忍着痛回答了一句:“不好。” 长公主殿下仍然一如既往笑着,但是颇擅长察言观色的驸马爷看来,这把笑容隐隐透出一些未知气息。 要说心疼啊宠溺啊什么的,根本不用受伤,平时滚床单的时候,就已经能够完美地表达出来了。 到底是什么呢? 长公主语气里也同样透露出于表情一致的气息:“驸马爷已睡了三日三夜了。” “可疼的厉害?” 是惧意。 难道是在害怕,我醒不过来吗? 薛靖和晕晕乎乎地摇了摇头。 “真的?”长公主殿下便开始争取意见:“那么,我可以每日都抱着驸马爷么?” 门口当下传来恼怒的一声:“不可以!” 毫无性格特征的疏影同学明显生气了。 作为一名医生,最讨厌的就是病人及其家属不听话。 “殿下,请您将驸马爷放下来。” 长公主殿下压根就没有要挪动驸马爷一寸一厘的意思:“如此,岂非伤的更厉害?” 医生同志面色铁青,走过来将瓶瓶罐罐嘭一声放在地上,坐在对面开始扯掉驸马爷的衣服上药。 “您瞧,裂开了是不是?”疏影一口不作死就不会死的语气絮叨开了:“属下知道您心里不痛快,却也不能这么折腾驸马爷呀。” 为什么心里不痛快? 背上清清凉凉的药膏暂时消减了痛感,驸马爷软绵绵趴在长公主殿下怀里,突然“咦”了一声:“郡主呢?” 长公主轻声回答道:“她一个时辰前离开,想来已经睡下了。” “那……” 薛靖和的记忆便尽数浮现在脑海里,迟疑地想开口继续问,被长公主殿下打断了:“幸而她在高处叫嚷,不然,我便瞧不见驸马爷了。” 原来那些人马不是挂名大姐的,而是公主的。 “你是要回帝京吗?” 长公主殿下好像没听见般,视线始终停留在疏影手上,瞧了半刻,道:“我来罢。” 疏影已经完成大部分工程,咳嗽一声,知情识趣地将外伤药交到长公主殿下手中,道:“属下告退了。” 刚刚退出去,门中忽而闪进一个人影。 “皇姐。” 三天前捅了驸马爷一刀的女皇陛下缓缓走近,脸上挂着十分沉痛懊悔的表情。 “她醒了么?” 长公主殿下没有说话。 此情此景,薛靖和当然更不会说话。 屋子里尴尬得连外面的蝉都不叫了。 “我并非有意为之。” 长公主殿下还是没有说话。 死一般的静寂之后,女皇陛下突然如当年一般噗通跪下了。 “皇姐,我不是故意的……” 女皇陛下眼中泪水汹涌而出。 “我也不想如此,只是,阿皖确是她所杀,我一时怒火攻心,才会,才会如此……” “您可知晓,薛靖尧对我做了些什么?”女皇陛下几乎泣不成声:“她给我下毒,将我关起来,说要杀掉我。” “您又可曾知晓,是薛又岚毒死君父的。” 驸马爷突然感受到长公主殿下的身体颤抖了一下。 女皇陛下继续含泪哭道:“都是她们,都是她们姓薛的教唆阿术。阿术才会鬼迷心窍。” “阿术从今而后,再也不会伤皇姐的心了。皇姐,皇姐不要不理阿术,好不好?” 长公主殿下闻言,很轻微地叹了一声。 这样声泪俱下的控诉与哀求,身为堂堂妹控的长公主殿下会不心软吗? 你们终归,是有着血缘关系的。 女皇陛下便是抓住这一点,才会终于狠心下手吧。 连薛靖和都觉得,自己这一刀挨得实在是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长公主殿下叹完气,缓慢而坚定地吐出一个字。 “滚。” 第72章 信任 女皇陛下愣住了。 驸马爷也吓了一跳,试图转身瞧清屋子里的情况,却被长公主殿下搂住腰背动弹不得。 “皇姐……” 女皇陛下带着极大的惶恐之意颤声唤着。 又是死一般的静寂。 案上的烛火跳了两下,很符合当时情景地熄灭了。 很舒适坐在老婆怀里的驸马爷脑子里不知为何突然蹦出一句。 山水轮流转。 ……这样的想法实在是太坏心眼了,不行不行。 正在极力挥散负面情绪,身后传来轻微动静,显然是铁膝盖女皇陛下已经站起来了。 “皇姐想来已是下定决心,要为这杀人凶手与阿术为敌了。” “那么,阿术恭祝你们百年好合。” 言罢,头也不回地踏出门去。 长公主殿下盯着她离去的背影,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般开口道:“驸马爷再睡一会儿,好不好?” 薛靖和努力抬起可以挪动的右手,无力地碰了碰长公主搭在腰间的手。 嗯,很凉。 被脑残驸马爷洞悉了心情的腹黑公主便笑了。 “我太了解阿术了。” “她这样的脾性,若是真心认错,绝不会如此作为。” “如今她心里,已再无我这个皇姐。” ………… 所以,女皇陛下只是在装模作样,委曲求全地讨好长公主殿下,试图借助她的势力吗? 长公主殿下环在驸马爷腰间的手臂稍稍收紧,轻声道:“世事总不能尽如人意。” 如果,你从一开始就让阿术杀掉我呢? 一开始就杀掉我,现在你就不会这么伤心纠结了吧。 薛靖和这样想着,心脏处疼得越发厉害。 长公主殿下的读心术技能又运转开了,抬手轻抚着薛靖和伤口附近完好的肌肤,道:“驸马爷可记得,我曾经说过些什么?” “无论发生什么事,只是我与阿术的恩怨,与驸马爷没有干系。” “不是,不是的……”薛靖和几乎都要哭花脸了:“如果你杀了我,就不会这样了。” “我为什么要杀驸马爷?” “因为,我杀了阿皖。” 这个黑锅,真是让人背得心力交瘁。 “那么,我现在问驸马爷一句,阿皖可是你杀的?” 薛靖和靠在她肩上,哽咽道:“我说不是,你会相信吗?” “自然。” “…………” 薛靖和生出浑身张嘴都说不清的心情,道:“可是,可是……” 可是薛二小姐杀掉阿皖,确实是千真万确的事。 长公主殿下看着驸马爷这副左右为难的样子,带着笑意轻轻咳嗽了一声。 “驸马爷可还记得,去年离京之前,我曾去文昌殿寻过司命大人么?” 啥意思? “我记得啊,”驸马爷不解道:“就是你打完我第二天。” 长公主殿下这下可是真的被呛到了。 “那个时候,”咳嗽了几声之后,长公主继续道:“我十分不解,为何驸马爷与我之前听闻,全然不同。” “于是,我便去相询司命大人。” “她便与我说,驸马爷如今体内魂魄,并不是原来的薛家二小姐。” 我,我,我,我不要跟你们玩儿了啊!!!! 这么想来,连白胡子老头都能算出来,身为星宗第一神棍的宁大人,怎么会算不出来!! 就是说,你很早就知道,我不是真正的薛靖和了???? 相比驸马爷内心翻江倒海,长公主殿下对着这项灵异事件的态度,可是平静得不能再平静了。 “于是,我便知晓,为何驸马爷这般乖巧听话,讨人喜爱。” “那位薛家二小姐,据闻,可不是如此呢。” 薛靖和极力回想了一下当年结婚时候发生的种种。 第一次见面,不由分说的洞房态度。 阿术说要杀掉自己,毫无反应的态度。 拿着兵符询问自己时,近乎试探的态度。 还有那两巴掌。 “在那之前,”薛靖和艰难地咽了口水:“你都觉得,我是装出来的么……” 长公主殿下居然十分委屈地撇嘴了。 “谁叫驸马爷之前那么声名狼藉呢。” ………… “你是觉得,我不要兵符,是装出来的?” 长公主持续委屈状态。 驸马爷连自己背上几寸深的伤口都忘了:“你觉得,我那个时候是把阿术杀掉了吗?” 还是在委屈。 “你觉得,我的确是成天都在逛,逛烟花之地吗???” 长公主殿下这下觉得十分有必要解释了。 “我曾查过薛二小姐,确是清白之躯。” 挂名大姐说得一点都没有。 长公主殿下果然不愧多疑盛名。 “我……”薛靖和满肚子不知名的怨气不知如何发泄:“你走远点……我不要理你了……” 长公主殿下连忙制止住驸马爷不安的挣扎,用着阿娘口气耐心哄劝道:“不要动了好不好?” 其实,为什么要发火呢? 薛靖和只是觉得自己特别委屈。 委屈到连发火的理由都找不出来。 “你早就知道了。” 长公主殿下见驸马爷放弃挣扎,略略将手臂放松,任由她将鼻涕眼泪尽数抹在自己衣衫上。 “嗯。” “你早就知道,为什么,为什么不跟我说呢?” “那么,驸马爷又为何不与我说呢?” “我……我……” 对啊,我为什么不跟她说呢? “我觉得,你不会相信的……” 长公主殿下的叹息声听起来,实在让人有想跪地认错的感觉。 “驸马爷无论说些什么,我都会相信的。” “请驸马爷也多信任我一些,好不好?” 并不是不信任你。 而是不信任自己。 这样软弱无能的性格,毫无原则的脾气,就连最讨你喜欢的这副身体,都是别人的。 怎么敢说出来呢? 可是,你现在却突然跟我说,你早就知道了。 你很早就知道这副身体不是我的。 薛靖和哽咽着说道:“你还会喜欢我吗?” “为何不会?”长公主殿下好像又读到了驸马爷的内心,宽慰道:“我一直是很喜欢,很爱驸马爷的。” “你明明知道,这副身体不是我的啊。” “那又如何呢?”长公主莞尔道:“我心中喜爱的,是驸马爷,可不是那位薛二小姐。” “但是,但是,”薛靖和错乱了:“我本身,不是这个样子的啊。” “难道我的魂魄到了很丑的人身上,你也会喜欢我吗?” 长公主殿下于是问道:“若然我的魂魄亦转移到那位很丑的人身上,驸马爷还会喜欢我吗?” 驸马爷便越发开始钻牛角尖了:“那不一样啊,你本来就是长这个样子的。” “有何不同呢?”长公主殿下平静地道:“我的身体,我的样貌,原本,也是父亲母亲赐予的。” “……” “上苍既然将这副身体赐予了驸马爷,便是赐予了这段缘分,让我与驸马爷一世相守,是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 嗯……企鹅圈养号放在文案了…… (其实作者君很怕大家看清了作者君的真面目之后,就,就那个啥了!…… 第73章 离婚 一世相守。 这样动人的情话,薛靖和听到之后,却突然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我不要……” 长公主殿下出乎意料地怔住,语气不免有些忧伤。 “为何不要?” “莫非,驸马爷不喜欢我了?” “不是的。” 薛大小姐也对少傅大人说过,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可是结果呢? “不是不喜欢你,”背上又开始火辣辣地疼起来:“我,我很怕的啊……” 在中二驸马爷看起来,这些用语,就好像FLAG一样,实在太沉重,太可怕了。 “你能换个词吗?” 长公主殿下思索片刻,道:“那么,驸马爷可要与我生生世世,不离不弃?” 这,这样更可怕的好不好!! 驸马爷顿时陷入了无尽的恐惧中,一边摇头一边狂流眼泪道:“不要这个,再换一个。” 大概从未如此深情对人表白的长公主殿下带着从未有过的错愕之意,愣住了。 然后,抬手摸了摸驸马爷的额头,似是自语般疑惑道:“却也未烧得厉害啊……” ……………… 连长公主都会“啊……”了,这日子还怎么过啊! “驸马爷可有哪里不舒服?” 薛靖和始终执着地纠结着一生一世生生世世的语句,执着地道:“快换一个啊……” 长公主殿下便如同吃了黄连一般,半晌才幽幽吐出一句。 “驸马爷,是要与我离婚么?” …… 嗯,显而易见,又聪明又腹黑的东陵长公主殿下完全误解了驸马爷的意思。 造成的后果是,长公主殿下愤然将驸马爷丢在床上,拂袖而去,留下背后刷刷冒血的驸马爷独自黯然垂泪? ——呸呸!又不是虐文!当然不会这样的好不好! 身为狗血言情小说终极御姐的长公主殿下,在剧情进入尾声的阶段,当然是要多温柔有多温柔地努力挽回自己在脑残美少女心中的形象啊! 譬如,嗯,抱着哭累了昏睡过去的驸马爷一动不动地坐了整整一晚上。 以至于第二天清晨的时候,疏影同志脸都绿了。 “殿下!!!” 虽然长公主殿下温柔体贴善解人衣,但是,人家毕竟是个地位尊贵的公主。 即是说,在衣食住行这一方面,约莫是有些神经大条的…… 于是,没有盖被子又受了外伤的驸马爷终于在大热天再度发烧了。 “驸马爷昨日才退了热!” “您怎么能如此!如此对待驸马爷呢!!” 听闻死党已经醒来的霍零郡主欢天喜地连蹦带跳地进了屋子,看见此情此景,越发肯定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长皇姐,真的在任何条件下都坚持不懈地调/教阿二啊! 长公主殿下环视了周围怒气爆棚的疏影同志,眉头紧皱的弦歌同志,以及满脸写着“阿二好可怜啊好可怜”的郡主同志,轻轻咳了一声,不动声色地捏了捏发麻的手臂。 “可是伤势严重了?” “您自己瞧不见么!” 疏影如同一只发狂的猛兽,毫无顾忌地咆哮道:“日后驸马爷伤口落了疤,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 驸马爷趴在软垫子上,晕晕乎乎地听长公主殿下用从未有过的柔弱语气道:“疏影医术高明,定有办法医治。” “收起您的甜言蜜语!属下不是那些无知蠢钝的少女!”疏影带着冲天怒气持续念道:“这要落了疤,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为什么看上去,疏影比伤者自己和伤者老婆还在意疤痕呢? 趴着中枪的薛靖和勉强睁开眼睛,看着摆放在地上的托盘里,从高到低按颜色整整齐齐摆放的药瓶药罐,顿悟了。 原来,这位毫无性格特征的神行千里同志,约莫,大概,或许,在某一方面,有着深深的,强迫症。 接下来,当然就是身体疼痛,心里愉悦的一段时光。 无论是背上动不动就痛到抽筋的感觉,还是长公主殿下守在床前寸步不离的宠爱,对于死M别扭受驸马爷来讲,无疑都是最美妙的经历。 这样才是女主角的待遇呀! 驸马爷就在这样的日子里,渐渐康复了。 嗯,只是有一点很怨念。 就是每次要撒娇求拥抱导致痛到抽筋的时候,死党总会好死不死地闯进来。 于是,这位郡主大人终日怀着对死党同情怜惜之心情,在某一天终于按耐不住了。 “阿二!” 瞅准长皇姐大人极其亲信们去梳洗沐浴的当口,郡主大人腰间佩戴长剑,一副逃亡时清爽打扮直愣愣闯进驸马爷卧室:“快跟我走!” “……” 已经可以下床活动的驸马爷张口结舌,瞪着她疑惑问道:“去哪里?” “废话少说,快跟我走!” 郡主殿下不由分说拉住驸马爷的右手往外扯:“都是我不好,让你受了这么多苦。” “……” 驸马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穿着睡衣就被她拖出了卧房,一边往外挪动一边试图拉住死党:“你干嘛啊……你怎么了?” “我知道,你喜欢长皇姐。” 郡主大人当然不敢用力拉扯,在望关驿馆的院子中央被拉住了,转过头来,双目通红地道:“可是……可是这样是不行的。” “你绝不能如此委曲求全!” ……………… 驸马爷努力按下自己囧得要满地打滚的心情,将睡衣袖子拉下来,抬手替死党擦了擦眼睛。 “没有这回事啦……” “公主对我很好的。” 郡主疑惑地捉住了驸马爷的手,问道:“可是,我分明瞧见长皇姐每日都在调/教你。” “……”驸马爷嘴角抽了两下,道:“错觉,错觉啦……” “真的?” “……当然是真的。” 唔,好像这种角色也不错啊…… 两人正在院子里玩角色扮演,门口传来并不轻微的动静。 只见驿馆的门口处,门卫们带着一个超级无敌低胸装大美人进了门。 少女们的脸顿时红透了。 已经是初秋时节还穿着低胸装的大美人走到院子中间,停了下来,对两人露出与装束极其匹配的笑意。 “请问,哪一位,是东陵的驸马爷阁下?” 作者有话要说: 过渡章节重现江湖!…… 嗯猜猜这位是谁吧咳…… (作者君这下不用小绿字卖萌了吧!!…… 第74章 恶意 她不是东陵人。 不止称呼问题,仕族风气浓厚的东陵,是绝不会有人外出时穿着这么……暴露的服饰。 就算长相明艳妖娆言行举止并不过分谨慎的少傅大人,以及飞扬跋扈思维脱线的霍零郡主,也会不经意流露着出身高门幼承庭训惯于装腔作势的风范。 而这位低胸装大美人,周身上下环绕着一股子“快来呀姐姐会好好疼爱你”的风流气质,显然与东陵贵族有着天渊之别。 薛靖和强装镇定地看了她几眼,突然鼻子里一热。 “阿二,你怎么流血了?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 你不说话能死啊! 郡主殿下手慢脚乱地用袖子捂住驸马爷的鼻子,低胸装大美人掩口发出一阵调侃味儿十足的笑声。 “想来,这位便是驸马爷了?” 薛靖和便感受到了来自宇宙的恶意。 跟端木家的二小姐,简直是一模一样的恶意啊…… 郡主胡乱替驸马爷擦着鼻血,一边转过脸来问大美人:“您来寻人么?” 低胸装大美人仔细瞧了瞧郡主的长相,问道:“莫非您是东陵女皇陛下?” 郡主连连摆手道:“本宫不是。” 低胸装大美人便了然欠身笑道:“那么,一定是郡主殿下了。” 郡主上下打量她一番,又将鼻血还没流完的驸马爷扯到一旁去,小声问道:“这个……花姑娘是谁?” 驸马爷差点笑出声来。 “我猜……” 然后,就被打断了。 刚刚出浴的长公主殿下站在不远处,还湿漉漉的头发很有风情地披散下来,笑道:“太妃娘娘凤驾光临,本宫有失远迎。” 君主立宪制以及女尊风格已经走了不少年的东陵好像很少会说龙啊凤啊什么的。 如此看来,南漠还处在封建集权制时期。 而且,居然还是一个民风十分开放的封建国度。 不过这些通通都不是重点好吗! 驸马爷坐在椅子上,喝着不知味的茶水,看着低胸装太妃娘娘见到才洗完澡的长公主殿下之后就完全不加遮掩的掠夺目光,心里就跟扭了块抹布一样。 最,最起码,你先把头发吹干啊混蛋! 暴露低胸装的太妃娘娘,头发湿漉漉的长公主殿下,还有穿着睡衣的驸马爷……这到底是啥状况? 唯一穿戴整齐的郡主殿下连忙自发地习得驸马爷透明技能,缩到了最末席的椅子上。 长公主殿下面对这道赤裸裸的目光,却处之泰然,坐在主位上柔声询问道:“太妃娘娘别来无恙?” 低胸装太妃边抛媚眼边道:“不若殿下仔细瞧瞧,我有何变化?” 长公主殿下便笑道:“娘娘姿容更盛当年,恕本宫直视不能。” 噗——! 本来还在心里扭抹布的驸马爷听见一句直视不能,很没礼貌地将茶喷到了杯子里。 长公主听见动静,漫不经心地瞥了驸马爷一眼,又笑道:“娘娘此番前来,不知有何贵干?” 南漠的太妃娘娘孤身前往已经属于东陵领地的望关城,这胆子也未免太大了。 难道就不怕,长公主顺手砍掉她的脑袋么? 低胸装太妃笑着端起茶杯,道:“殿下一定要摆出这副架子与我说话么?” “若然娘娘只为叙旧,本宫自当设宴款待。” 太妃娘娘曼声叹道:“殿下的脾气,与年少之时已大不相同了。” 长公主殿下还没开口,驸马爷已经开始插话:“她以前什么脾气?” 于是,穿着低胸装的太妃娘娘与湿着头发的长公主同时将目光投向睡衣驸马爷。 “她从前么……” 太妃娘娘抿嘴笑道:“她从前可是个风流性子,便是心里不喜欢,嘴上也能哄得你神魂颠倒,恨不得什么都给了她。” ………… “哪里如现在这般,尽端些公主架子,真真伤透人心。” 长公主殿下眼神微起了些变化,当然仍是面不改色,温言道:“娘娘当年救命之恩,本宫自不敢忘。” 低胸装太妃娘娘瞧了她片刻,道:“我便是知晓殿下有情有义,才敢前来探望,方才一时戏言,殿下切勿怪罪。” 说着不知道从哪又掏出一个瓶子,道:“听闻驸马爷前些日子受了伤,这儿有些南漠特制伤药,可活血生肌,殿下且收下吧。” 长公主不禁微笑道:“娘娘的消息,倒是灵通得很。” “这是自然,”太妃娘娘将瓶子放在手边案上,若无其事道:“我在京里苦等数月,也未见殿下踪迹,心里焦急,自然派人探查。” “不过,倒也稀奇。” “东陵帝京出了那么大的事,殿下竟安坐于此,不管不顾呢。” 帝京……出了什么事? 连月来安心养伤的驸马爷并没有听过,也从未问过有关朝堂上的任何消息。 郡主殿下也连忙将耳朵竖起来。 “驸马爷与郡主殿下,似乎毫不知情呢。” 太妃娘娘抿了口茶,道:“这可奇了,驸马爷是薛帝师的小女儿,竟然不知自家长姐之事么?” 挂名大姐……又起啥幺蛾子了? 难道是直接揭竿起义自立为帝了?? “听闻前些时候,薛将军去了洛家府上,向洛少傅提亲。” …… “洛大将军才醒过来,便闻得这门无稽婚事,当下大发雷霆,将洛少傅打得重伤,关在了家中。” “薛将军也恼怒起来,将东陵当朝官员及家眷尽数囚禁于文昌殿中,还道若然婚事不成,便每日杀去一人。” “仔细算来,这些时日,也约莫杀掉四十多人了呢。” ……………… 郡主殿下猛然站起身来。 “长皇姐!” 长公主殿下摆摆手,示意郡主殿下稍安勿躁:“郡马爷并不在其中。” 郡主殿下便稍稍平复了心情。 太妃娘娘还在用着说故事的口吻慢条斯理道:“如今东陵朝中乱做一团,女皇陛下‘称病不出’,御林军将皇城围得水泄不通,神策军与神机军相持不下,殿下竟然还有心思,坐在望关城内看热闹?” 长公主殿下终于笑了一声。 “东陵如今形势,对于娘娘来说,不是一件喜事么?” “娘娘不远千里而来,却只为劝说本宫回京平乱,倒十分稀奇了。” 低胸装太妃娘娘轻咳一声。 “殿下何必与我装糊涂呢?” “东陵如何混乱,却与我无关,只是,如今之势,殿下若执意放弃,只怕薛家颠覆帝位,那么,我便只好去寻西京那位陛下相助了。” “你东陵皇家,绝不能就此覆灭。” ……她们,在说啥? 驸马爷与郡主殿下面面相觑,全都呆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哦作者君晚上再来回复小绿字顺便捉虫…… 第75章 血咒 传说,在很久很久以前,这块大陆上,只有一个国度。 最后一任国君突发重病,临死之际,将他的四个子女唤至身边。 在国君语重心长说了一段类似掰筷子的嘱咐话语之后,子女们争先恐后地表态,一定会相亲相爱互惠互助,甚至大言不惭立下世世代代荣辱与共的誓言。 当然,国君同志身为父亲,完全明白他这些子女们的性格特征。 于是,他又唤来了当朝出身某神棍门派的神棍国师,在卧室里替四人立下了禁咒。 各怀鬼胎的王子公主们为了得到父亲在弥留之际的传位宣言,纷纷割破手腕滴血立誓。 国君终于满意了,然后,两眼一闭,顿时蒙主恩召…… 低胸装太妃娘娘低头抿了一口茶,娓娓道:“这位国主大人,并未立下遗诏。” ……这分明就是电视剧里咽气之前可以谈情说爱一大堆就是说不出凶手是谁的节奏啊! “四位王储均不甘屈居人下,继而纷纷起兵。” 无论天赋能力均不相上下的四人僵持数年,国内横尸片野血流成河,天灾也纷沓而至。 这时,神棍国师出现了。 他说,若这般下去,血咒应验,只怕上天震怒,山河变迁,后果不堪设想。 而似乎已经感受到身体状况有着微妙变化的王子公主们,终于停止了战争,纷纷坐下来开了个研讨会。 最后,将天下一分为四,各据其地。神棍国师作为这场朝代更替的见证者与执行者,将星宗搬迁至中部地带,用以遏制后世制造混乱的企图。 而很明显的是,中间地带,也只不过能挡住东西与南北之战罢了。于是,在经历过百年之后,纵使各国君主与重臣都知晓这样的秘密,也忍不住蠢蠢欲动。 本来就是这样年代久远的传言,又是玄乎其玄的咒语一类,有着野心欲望的帝王们,当然会选择性忽略了。 北川东陵雪山横断其中,西京南漠亦隔长河天险,于是,在三百余年前,北川某一任君主率领军队,直捣西京皇城。 一场战争打得顺风顺水,并无任何阻滞,正当北川国君得意洋洋大摇大摆地进入西京宫殿接受玉玺之时,突然,房梁上掉下来一块木板。 北川国君被毫无征兆地砸成了肉饼。 至此之后,四国皇族们,都不约而同地又沉默了好些年。 驸马爷又听到了一个玄幻故事,惊讶着开口问道:“那为什么……” 为什么御史大夫和长公主殿下要这样尽力去扩展疆土呢? 太妃娘娘看了长公主一眼,勾起了嘴角。 “因为,比天意更不可测的,是人心。” “一旦有了欲望,即使前方有着怎样不可预知的事情,也会冒险一试。” “不过,”太妃娘娘笑道:“纵然洛大将军与殿下如何厉害,亦难违天命。” “驸马爷您瞧,东陵这短短十几年间,殿下的母亲与舅父,不均是盛年夭亡么?” 来自现代的薛靖和实在是没有办法面对这种鬼神说辞。 难道,换命之事,真的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长公主殿下一直安静地听着太妃娘娘跟小朋友讲故事,从始至终都没有试图打断过。 “殿下曾经,似乎并不相信这样的说辞。” “年少之时,还曾与我说过一些,人可胜天这样可笑至极的话。” “纵使母亲猝然离世,恩师病魔缠身,殿下也曾试图将我南漠收入囊中。” 但是呢? 太妃娘娘又饮了一口茶。 “本来,南漠已然内里溃烂,千疮百孔,殿下早在三年前,便可挥师入主。” “那时东陵军队突然折返,我还以为,是殿下惦念昔年之情,不忍落手呢。” 长公主殿下终于笑了一声,道:“娘娘确是多虑了。” 太妃娘娘也充满怅然之意地笑了。 “也罢。” “之后我便知晓此事,想来,殿下便是受到上天警示。” “东陵尧城那一年骤雨不停,若非殿下及时收手,不知后果如何。” “只为一己私欲,便将人命视如草芥,也难怪殿下如今,可安坐于此,逍遥快活呢。” “才不是这样!” 突然出声的,居然是一直阿卡林状的郡主殿下。 “长皇姐,才不是那样的人!” “你们的君主,只知贪图享乐,沉迷丹药,大兴土木劳民伤财,早已惹得民怨沸腾。” “我东陵世代励精图治,却要受制于这什劳子血咒,实在太不公平了!” 太妃娘娘扭头看了看郡主,莞尔道:“郡主果然不愧是殿下的妹妹。” “就连那位女皇陛下,也是报着侥幸之心,想要收下这片疆土。” 明明是知道血咒这档事,却还是胁迫长公主殿下只身前往南漠。 既然身为一国之君,就一定会有这样的欲望吧。 “只是,却又有何办法呢?” “若要想公平,便可与我南漠君王,甚或北川君主那般,安心享乐。”太妃娘娘笑容妖艳动人:“据说这血咒,可是有着千年之效。” 就是说,即便哪国君主们如何荒淫无度,这样的格局,还要持续五百年。 真是太……夭寿的设定了啊! “所以,”长公主殿下轻轻举手制止了郡主的话语:“娘娘便可毫无后顾之忧地除去连翘。” 太妃娘娘表情微动了动,道:“殿下果然聪慧过人,竟连此事亦猜到了。” 长公主殿下淡然道:“薛靖尧在映塘买凶杀人,又费尽心思迫得我来,自然猜中一二。” “我与薛将军确是有笔交易。” “只要我削去连翘官职,她便有法子让殿下前往南漠与我相会。” “只是现在看来,她竟是在觊觎东陵帝位。” 长公主殿下便道:“那血咒之意,本是将四国皇族命运相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娘娘是怕我东陵皇族覆灭之后,南漠亦难逃厄运么?” 太妃娘娘道:“殿下既然如此明白,何须我再多言?” “无论是那位女皇陛下,还是殿下您,甚或是这位郡主殿下登上帝位,均是天命所归。” “如今,您重兵在握,一切尚可掌控于手。” “若是您执意放弃,只怕西京介入,那时,您便什么都掌握不了。” 长公主殿下还端坐于位上,但是薛靖和从未见过,她可以流露出这样无力的气息。 是无法与那些鬼咒语,鬼命运抗争的无力。 放弃帝位,在延京吃喝玩乐,到如今的心力交瘁撒手不管,其实,都是真心实意的吧。 没有办法占领腐朽的领国,还要与心爱的妹妹争夺皇位。 纵使有着那样的少年时期,努力变成了强大的人,又有什么用呢? 这些,都只不过是小插曲而已,命中注定,根本无法改变。 长公主殿下听完南漠太妃娘娘长长的语句,笑道:“曾经,我以为可以掌控所有事情。” “如今,我却发现,我竟什么也掌控不了。” 作者有话要说: 更更更更得好晚对不住! 第76章 狂妄 可是,这一点都不是你的错。 延续了五百年还将继续延续下去的禁咒,本就是凡人无能为力的。 太妃娘娘听见这番说辞,不赞同地摇了摇头。 “这并不是殿下的真心话。” “您这样狂妄的性格,绝不会就此罢手。” 长公主便碰了碰手边已经冷掉的茶盏,笑道:“年少时意气用事,娘娘何必再提。” “殿下。” 太妃娘娘的南国口音在提起往事的时候,更变得格外婉转悠扬。 “那时,您并不是这样笑的。” “您的笑容,曾经那么狂妄贪婪,那么目空一切,那么嗜血残忍。” “我很想再见到,当年初遇您时的模样。” 长公主殿下于是非常适时地打断了一边念诗洗脑一边用眼神强X自己的低胸装太妃娘娘。 “那些,都已经过去了。” “请娘娘忘却这段往事罢。” “如今,只等驸马爷伤势痊愈之后,我便动身往北地去,今生今世,再不会踏足南方之城。” 太妃娘娘此刻露出来的表情,便与在洛府时,御史大夫露出的表情一模一样。 “究竟是我高看了殿下,还是世人小看了您的驸马爷?” “殿下果真打算坐视不理,任由西京插手么?” “这又有何不可?” 长公主殿下轻笑道:“正如娘娘方才所言,无论西京如何介入,东陵亦不会易主。” “如此以逸待劳的好事,何乐而不为呢?” 太妃娘娘闻言,便缓缓起身。 “我等您三日。” 其实,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长公主殿下虽然口里这样说,心里一定不这么想。 就连还没有开始混政坛的郡主殿下,都清楚知晓,一旦外邦介入到内部争斗中,正处在繁荣昌盛时期的东陵势必无可避免地走上衰败之路。 体内流着皇族的血液,面对这样的事情,根本无法置身事外。 但是,郡主殿下却始终没有说任何话。 只是在南漠太妃娘娘离开屋子之后,她开口叫了长公主一声。 长公主殿下将视线移至她身上,问道:“阿稚会责怪长皇姐么?” “当然不会。” 霍零郡主连连摆手。 “皇帝叔叔与陛下,都已经亏欠长皇姐很多了。” “东陵整个皇族,都不应该再要求长皇姐做任何事。” 薛靖和听见死党郡主一番话,当即连眼圈都红了。 这样,才是正确的姐控方式啊好不好! 长公主殿下带着无比惋惜的心意,叹息了一声。 “是长皇姐的过错。” “长皇姐本该多疼爱你一些。” 郡主大人听见之后,便又摆手了。 “如果长皇姐平时疼爱我的话,那么我一定会变得更顽劣的。” “为何?” 郡主殿下抿了抿嘴。 “您瞧,陛下便是被您宠坏的。” “她幼年时,无论提出什么无礼过分的要求,您都会满足她。” 所以,当长公主殿下拒绝杀掉驸马爷之后,女皇陛下就变成如今这副模样了。 思维时常脱线的郡主大人,一旦正经起来,可真是相当有条有理啊。 长公主殿下闻言,轻笑道:“阿稚教训得是。” 霍零郡主立马吓得脸色微变,仔细观察了一番,见到长皇姐并没有露出大野狼笑容,稍稍放下心,又听她道:“阿稚可否为长皇姐做一件事呢?” 郡主连连点头。 “只是,这件事十分危险,或许,会有性命之忧。” 薛靖和心脏扑通扑通狂跳了几下,忍不住插口道:“你要干嘛啊。” 郡主殿下却义不容辞地道:“皇姐只管吩咐便是。” ………… 长公主殿下点点头道:“那么,便唤陛下一同出来吧。” 如果不是姐妹两人提及,薛靖和都几乎忘记了女皇陛下还在馆内的事实。 自那日消失之后,连影子都没有见到过。 长公主殿下已经原谅她了吗? 正思索间,郡主已经离去了,长公主殿下站起身走过来牵住薛靖和的手,边往外走边道:“驸马爷可有什么要问我的?” 薛靖和心里想着一件事,嘴上却问了另一件事:“你要她做什么危险的事?” “如果阿稚死去,驸马爷会憎恨我么?” ………… 明明这些天都好好的,为什么,为什么又突然来触碰我的底线呢? 驸马爷在门口停住脚步,愤然甩开长公主殿下的手,却还没来得及发脾气,便被抱住了。 “我只是与驸马爷说笑罢了。” “你不要……总是跟我说笑……” 驸马爷轻而易举地感受到了长公主殿下不同寻常的情绪,一把鼻涕一边泪地道:“我胆子很小的啊……总是说死啊死啊的,好没意思的。” “不会的,”长公主殿下柔声哄道:“没有人会死去。” “那么,你到底要她做什么?” “这件事,并不是我要她做,”长公主轻声道:“而是她身为皇族血脉,不得不做罢了。” “我会尽力保护阿稚,不让她受到伤害。” 薛靖和抓紧长公主殿下的衣袖,将头埋在她肩上,道:“你也会有危险吗?” “驸马爷会保护我么?” “当然,当然会的。” 长公主殿下轻轻松开驸马爷,笑道:“那么,我便一点都不害怕了。” 到底是什么事情? 郡主殿下与女皇陛下随即出现在视野里。 “皇姐寻朕何事?” 女皇陛下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数月之后,又恢复了以往高高在上的国君气度。 不同的是,好像更多了些让人极不舒服的阴沉。 “并非是本宫要见陛下,”长公主殿下也打着官腔道:“而是,顾大人要见陛下。” 顾大人?在哪? 莫名其妙的驸马爷感到一阵秋风吹过,打了个寒颤,然后就看到还有人在四周把守着的庭院中无端冒出一名衣袂飘飘的女子。 “殿下,您实在太聪慧了。” 东陵司命大人带着敬仰的口气道:“下臣实在不想就这样杀掉您。” 作者有话要说: 哦…… 第77章 吐血 顾大人的言辞实在很可怕。 但是,驸马爷却不由自主地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她的肤色上。 比上次见面黑了两圈啊……夏天搬砖果然效果显著。 顾大人依次看着众人,最后将目光锁在女皇陛下身上。 “陛下,您先来么?” 先来受死吗? 女皇陛下带着阴霾神色将身子隐藏在郡主后面,院中的守卫纷纷手持兵刃拥了过来。 长公主殿下抬起手做了个制止的手势,示意所有人退下,道:“本宫希望顾大人莫要伤及无辜之人。” “下臣并无滥杀嗜好。” 顾大人轻轻摇了摇头。 “真是遗憾,原本下臣以为,长师姐会一直在此守护殿下,不让下臣有可乘之机。” 后知后觉的驸马爷这下终于想起了逆天外挂的宁大人,往长公主殿下身上靠了靠,小声说:“宁大人走了吗?” 长公主点了点头,道:“是我让宁大人走的。” 女皇陛下一听,顿时不爽了。 “为何不让司命大人留下!” 长公主殿下扭头深深看了她一眼,道:“陛下可是要驸马爷再打您两巴掌?” 这个都知道了啊…… 女皇陛下被盯得低下头去,隐在郡主身后,顾大人显然亦好奇了,手负在背后,问道:“下臣却也想知,殿下为何不让长师姐留下?” “您应该清楚知晓,以您的功夫,并敌不过下臣。” 长公主殿下并未正面回答她的话,而是冲着郡主殿下道:“阿稚,可记得长皇姐方才与你说过什么?” 郡主有点迷惑地答道:“记得。” “那么,苏太妃所言,你又可记得?” 郡主默认片刻,好像明白什么一样咧嘴笑了。 “既然长皇姐吩咐,阿稚便与您一同试试,那个什劳子天命所归,究竟灵验不灵验。” 东陵皇族血脉单薄四国皆知。 郡主的父亲与两位郡王均在帝京,薛大小姐只怕挥一挥手,他们便会性命不保。 而剩下的三人,全部在这所院子里。 即便是说,只要杀掉这些人,东陵的皇族血脉,便就此断绝。而余下三国无论如何努力,都再无办法维持住血咒的平衡。 那么,这块大陆上,势必发生各国易主,天翻地覆的变化。 长公主殿下闻得郡主之言,颇欣慰地笑了。 “看来,我东陵皇族,亦不尽是胆小鼠辈。” 女皇陛下看起来好像都快吐血了。 长公主望向新任司命大人,毫无半分惧意地道:“既然天命不可违,本宫倒想瞧瞧,上天是如何阻止顾大人屠杀东陵皇族中人。” 顾大人没有立刻动手,而是亦不紧不慢地笑起来。 “殿下不是也曾经尝过,违抗天意的那种痛快滋味么?” “您瞧,长师姐死而复生,阿尧亦打破了命格,如今,您还觉得,天意不可违么?” “什么天命所归,什么血咒,如今,下臣只要一挥手,你东陵便要易主,天下便要大乱,一切都烟消云散了。” 顾大人兴奋得双手都在颤抖,表情亦开始变得扭曲了。 长公主殿下若无其事地道:“本宫信命,也只是迫不得已罢了,顾大人若能打破,便做给本宫看看吧。” 驸马爷突然好似整个人都掉进了冰水里。 长公主殿下经历了种种事情之后,显然已经向命运屈服了。 所以她可以这样笃定东陵皇族绝不会覆灭,才没有让郡主与女皇陛下逃走。 当然,一起面对这件事,的确就是皇族应该做的。 但是她根本就不知道,就算她们,以及帝京的郡王们都死了,东陵血脉也不会断绝。 因为,因为还有宁大人的啊!! “不行!!” 驸马爷赫然大嚷了一声,往前迈了一步,挡在长公主殿下前面:“你,你不能杀她们!” 顾大人的身体停止了颤动。 “为何?” “因为,因为我不让你杀她们。” 顾大人顿时笑得前合后仰。 “驸马爷,虽然阿尧曾经嘱咐过,不让下臣与你为难,”顾大人边笑边道:“但是现在瞧来,下臣若是杀了殿下,您只怕会伤心欲绝。” “既然如此,不如下臣送您一程可好?” 薛靖和只觉腰间一紧,然后瞬间被捞离了原来站的地方。 脸颊处好像有什么东西擦过去。 “顾大人。” 长公主殿下抓紧驸马爷腰间衣料,一字一句道:“您似乎违背了您的性子。” “下臣改变主意了。”顾大人眯着眼睛,周身上下散发出血腥之气:“下臣十分想看看,驸马爷若是死了,殿下究竟会露出何种表情。” 我,我才不会死呢! 我是穿越女主角! 薛靖和不知为何,一点害怕脚软的心情都不见了,拉掉长公主殿下的手,又挡在了她面前,冲顾大人大喊一声:“你根本没办法杀我啦!你只是配角而已!” 话音刚落,配角顾大人顿时张口,喷出一口华丽丽的鲜血。 …………………… 薛靖和完全没有想过这一句话能带来这么大的威力,顿时化身成了一只呆头鹅。 这,这主角光环,真的有这么厉害啊??? 东陵皇族气质各异的三人,首次露出一模一样的呆滞表情。 连顾大人自己都惊呆了,难以置信地抬手摸了摸嘴角残留的血液,又护着胸口深呼吸了几下,显然是在试图运气。 然后。 又不可遏制地再度喷出一口血。 空中第千百次传来莫名其妙的声音:“都说天命不可违,顾师姐又何必如此执着呢?” 院中的顾大人被闻讯而来的弦歌疏影一干人围住了。 号称星宗第二高手,大概只需轻轻一挥手,就能送她们归天吧? 但是,不知为何会突然吐血的顾大人,满脸不可置信的表情,捂着胸口直瞪前方。 院子里又多出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 “顾师姐。” 那人站在廊下,只留了个后脑勺给驸马爷看,听声音也就约莫死党郡主一般大的年纪,背上背着一个好像装满坚硬石块的包袱,慢吞吞地开口道:“容师姐说过多少次,用药物刺激身体使功力大增的办法要不得的。” “你快回去找她,或许能捡回一条命。” 顾大人摇着头,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 “阿尧说过,她的药,绝不可能出错。” 少女嗤笑了一声,持续慢吞吞道:“信不信随便,反正,你是生是死,我都没钱赚。” ………… 这两者,有什么逻辑上的关系? 顾大人猛一提气,吐出了第三口。 “不可能!” 星宗第二高手狂暴了。 “这不可能!我要杀了你们!” 少女不免“唉”了一声,仍旧慢慢,慢慢地往外吐字:“阿念师姐天天追着我打,肯定马上就来了。” “顾师姐还想去搬砖么?” 顾大人脸色数变,终于,刷地一下,不见了。 ……这到底,又是些什么囧翻天的剧情啊…… 驸马爷持续着呆头鹅的站姿,廊下少女已经转过头来了,扬起一张超级美少女的脸,伸手摊开手掌道:“姬浅夏,你该结账了。” 第78章 温柔闪亮 这的确是一张漂亮脸蛋。 漂亮得令在场三名平均年纪在十六岁的少女纷纷一边瞪眼一边抬手狂摸自己的脸。 当然,驸马爷的醋意更加直冲天际。 连名字都能直呼,你到底是哪座庙的! 薛靖和顿时忘记了配角顾大人刚才还扬言杀掉所有人的余韵,脱口问道:“你哪位?” 少女撇了撇嘴,语速还是很慢地说道:“我跟她没有关系的。” 长公主殿下面对美少女,露出了比平日还要温柔闪亮好多倍的笑容,轻声细语地道:“曲暖姑娘,许久不见。” 噗——! 驸马爷听见这个名字,绷不住脸笑了。 取暖姑娘毕竟是个少女,脸色都变得不对劲了:“说过许多次,我叫曲凉。” “哦?”长公主殿下装模作样地沉思了三秒,亦放慢语速道:“慕容姑娘可是一直叫您,阿暖,小暖,小暖儿,小暖暖。” 温柔御姐腔刻意强调的字眼实在太有趣了,薛靖和的滔天醋意瞬间转化成了滔天笑意。 少女无视了长公主殿下身边几乎笑裂的驸马爷与郡主,面色微红道:“阿暖是小字啦。” “原来如此。”长公主了然道:“无论如何,本宫与东陵均要多谢您,曲暖姑娘。” “……”美少女看上去好像要爆炸了:“我叫曲凉。” “曲暖姑娘为何会出现于此?” “我叫曲凉。” “曲暖姑娘要往何处去?” “我!叫!曲!凉!” 长公主殿下这是在搞哪样?? 说时迟那时快,空中又传来一把声音很好地接了下去:“曲!凉!” 然后平地上又诡异地多出了个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拧住了美少女的耳朵。 “我让你再跑!我让你再跑!” ………… 只见帝京城外那位围剿冰山二师姐叶之白顾大人的白衣蒙面高冷御姐依旧蒙着面,手里拿着一根藤条往美少女身后抽打,操着主播音道:“你跑啊?你怎么不跑了?” 除去长公主殿下,东陵上上下下,全体石化了。 美少女取暖姑娘扭了两下,总算挣脱了高冷主播的揪耳朵束缚,绕着院子满场边快速泪奔边慢条斯理嚷道:“我不是,故意要跑的啊……” 显而易见,少女们无论语速如何,结巴与否,用词都是大同小异的。 这位大概是长公主口中所言叫着“小暖儿小暖暖”的高冷蒙面主播挥着藤条在院子里追了三圈,驸马爷一颗感同身受的少女心终于受不了了,拉了拉长公主殿下的衣袖,闭了一只眼道:“你,你也阻止一下啊……” 而此时,长公主殿下脸上精彩纷呈的表情实在是太微妙了。 终于,殿下大人还是干咳了一声,走下院子里拉住了高冷蒙面主播,笑笑道:“慕容姑娘,许久不见。” 高冷主播便扔掉了藤条,瞬间切换出围剿时的高冷气场,对长公主殿下欠身道:“阿暖给您添麻烦了。” “若非曲姑娘及时现身,倒真不知如何是好。” 长公主殿下侧头冲躲在柱子后面的取暖姑娘微微一笑,道:“一别经年,慕容姑娘与曲姑娘可还安好?” “托殿下的福。”高冷主播面纱下露出的明眸似嗔非嗔地瞪了取暖美少女一眼:“若非长师姐特地嘱咐,实是难与殿下重逢。” “慕容姑娘门中事务繁忙,今趟实是劳烦了。” “不妨,正巧阿暖亦在望关,游玩,”高冷主播顿了顿,道:“既然事已办妥,我便告辞了。” “慕容姑娘请自便。” 高冷主播用眼神召回了取暖姑娘,带着深意冲长公主殿下道:“殿下,前途未卜,请您多多保重。” 自家老婆的故人,真的是很多呢。 经历过生死巨变的薛靖和还穿着一身极其坑爹的睡衣,跟在长公主殿下身后小碎步朝自己卧房走去。 “折腾许久,驸马爷可累了?” 反正,从头到尾,都在当路人而已啦。 驸马爷摇了摇头,又突然发现走在前面的长公主殿下可能看不见,于是开口道:“不累。” “伤口有没有疼?” “有,有一点。” 长公主殿下便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薛靖和十分顺畅地扑进她怀里。 “你,你抱我走啦……” 身后还跟着的疏影刷地拉住弦歌平地消失了。 长公主殿下笑着将自家小媳妇公主抱起来,走进了两人卧室,薛靖和抓紧她衣领,问道:“她们是谁啊?” “宁大人的同门师妹。” “你怎么认识她们的?” 长公主勾起嘴角,将驸马爷放在软榻上,道:“我在南漠之时,机缘巧合与她二人相识,方才得以逃出生天。” 居然用了这么严重的词。 驸马爷的心不由揪得紧了:“你被那个,花姑娘太妃关起来了吗?” 长公主对于这个形容亦相当满意,笑道:“那时,我潜入南漠皇城,意图刺杀那位皇帝。” “……” “我初次跟着老师南下征战,争执不休,一气之下便生出这个主意,却自然是还未接近寝宫,便被发现了。” 原来长公主殿下也有这么中二的时候? “逃出皇城时已受了重伤,正巧被太妃娘娘救下。” “她那时还是苏家大小姐,带我回府之后,命人医治我的伤,又将我经脉封住,我那时,确是形如废人。” 驸马爷越听越不对劲,结结巴巴道:“然,然后呢?” 长公主殿下与她家驸马爷对视片刻,突然冒出一句:“我不是故意的。” “……” “驸马爷原谅我,好么?” 长公主殿下坐在塌边,轻轻将驸马爷拥入怀中。 “为了逃命,我只有如此。” 懂了。 薛靖和深深吸了好几口气,咬着嘴唇不甘心地道:“是你攻的多,还是她攻的多啊……” 长公主殿下笑了一声,倒十分坦白:“伯仲之间。” ……这成语能这么用么? “之后,她被哄得心动,肯带我出门,四处游玩。”长公主殿下每次说起自己的往事时,就像在讲一个外人的故事:“我便识得慕容姑娘与曲姑娘,得她二人相助,纵是逃离了南漠。” “是以,我确是欠着她不少路费。” ………… 都是过去的事,都是过去的事。 驸马爷强压住又涌上来的滔天醋意,问:“你是不是,很喜欢那个取暖?” 长公主殿下笑道:“我并不是喜爱曲姑娘。” “我只不过,是喜爱曲姑娘与慕容姑娘罢了。” 驸马爷思索了一下,居然又神奇地悟了。 被妖娆太妃郁闷了整年心力交瘁的长公主殿下猛然见到S御姐与M少女的这种组合之后,赫然开窍了吧…… 难,难怪,看到少傅大人调/教完学生之后,总是一副很想打人的样子…… 我我我我才不要跟你玩那个!绝对不要!不要!不要! 驸马爷一边在心里呐喊一边主动爬到长公主殿下的腿上,撇着嘴道:“那,你是最喜欢我吗?” 嗯,已经修炼得完全没脸没皮了! 长公主殿下莞尔道:“只瞧驸马爷方才的表现,已值得喜爱了,是不是?” 薛靖和心里“呵呵呵呵呵呵呵呵”了一连串,面上十分娇羞地道:“没有啦,我也没做什么。” “嗯,是没做什么。” “…………” “只是,”长公主殿下笑道:“我真的,十分喜爱驸马爷。” 呵呵呵呵呵呵呵。 然后,驸马爷将所有不愉快的心情与莫名其妙的剧情通通抛诸脑后,把长公主殿下顺势扑倒了。 然后,弦歌同志的声音又在外面响起来了。 “殿下。” ………… 我!不!要!跟!你!们!玩!了! 长公主殿下一脸“小样儿你在上面也只不过是受上位”的暧昧神情躺在榻上,提高声调道:“容后再禀。” “殿下,”弦歌的声音充满了焦虑与不安:“帝师大人来了。” 挂名娘亲来了? 薛靖和错愕地抬起头往外看,长公主殿下便轻而易举翻身将她压住。 “命她候着。” “殿下。” 弦歌向来沉稳的声音听上去好像要哭了。 “帝师大人说,御史大夫,去世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剧情进入倒计时阶段…… 第79章 传承 弦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退下了。 帝师大人穿着宽大的白袍,一如既往身姿挺拔的站在门口。 她的手中,抱着一个约莫半岁大的婴孩,正香甜地睡着。 薛靖和仰躺在榻上,稍稍抬起头,便看到了挂名娘亲散落下来的,刺眼的发色。 居然,全部变白了。 “殿下。” 相比着还能自如行礼的白发帝师大人,长公主殿下从听闻御史大夫死讯开始,灵魂就好像游离至天外一般。 连将驸马爷压在身下的姿势都僵硬地维持着。 “殿下,请节哀顺变。” 帝师大人冷眼旁观着这把姿势,开口劝慰道。 长公主殿下的眼眸仍是死灰一般的色泽,并不做出任何回应。 薛帝师冲着长公主殿下深深鞠了一躬。 “殿下,下臣知晓您很伤心。” “只是,很多人,都在等您。” 最敬爱的老师去世了,却连一丁点伤心痛苦的时间都不给吗? 薛靖和前所未有地恼怒了。 “你出去。” 驸马爷将长公主殿下小心地推开,从榻上爬起来,擦了一把眼泪,咬着牙道:“出去啊!没听见吗?” 薛帝师却无视了亲生小女儿的话,抱着婴孩往前行进一步,道:“殿下,此时此刻,不是您伤心之时。” 薛靖和突然感到身后有一阵铺天盖地的杀意。 长公主殿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榻上站了起来,只在眨眼的功夫,她移至门口,伸出右手,一把卡住帝师大人的脖子。 “不是伤心之时。” 长公主殿下素来温和内敛的目光变得凌厉可怖,冷笑着重复着这六个字,修长白皙的手上青筋突现。 “母亲逝去时,您告诫我,不是伤心之时。” “如今老师逝去,您又来告诫我,不是伤心之时。” “那时,您让我交出帝位。” “现在,您又来做什么?” 长公主殿下带着憎恨笑意一字一顿地道:“您又来让我帮他的女儿夺回帝位,是不是?” 白发帝师大人的脸色渐渐由红变紫,眼里已然透出一股死亡之气。 但是,她却仍然如往常般身姿挺拔地站立着,手中酣睡的婴孩连半点不安都未曾感觉到。 就在薛靖和以为,挂名娘亲马上就要被掐死之时,长公主殿下突然松手了。 “本宫今生今世,都不愿再与帝师大人相见。” 薛帝师站在原地,身子微微摇晃了几下,艰难地深呼吸了几次,面色稍稍变了回来。 “下臣今次前来,便是与殿下辞行。” “今生今世,殿下亦不会再见到我。” 长公主满眼尽是说不出的神色:“既然帝师大人知晓自己如此令人厌恶,又为何现身于此?” 明明是施/暴的一方,长公主殿下却好像刚刚被人掐过般,说话的气息都不对了。 “我是来提醒殿下,”帝师大人道:“切勿逆天而行。” “阿术确是天命所归,无论如何不成器,她的帝王命格,却是无法改变的。” 长公主殿下不由笑了出来。 “帝师大人如此信天信命,当日他换掉母亲命格之时,您却为何如此顺从?” 薛靖和如遭五雷轰顶。 自己一直拼命隐藏的这个秘密,原来长公主殿下居然已经知道了。 帝师大人也怔住片刻,开口问道:“殿下……是何时知晓的?” 长公主殿下纤长手指几乎都要攥进自己的肉里,道:“这并不重要。” “如今,帝师大人却还认为,我会助他的女儿夺回帝位么?” 能忍住不掐死她,就已经很好了。 真的很好了。 “殿下,”满头白发的帝师大人愈显疲惫,说道:“这不过是上一代的恩怨。” “我已将他杀掉,替陛下复了仇。” “这件事,本不该由您来担负。” 薛靖和又混乱了。 听起来,很像是挂名娘亲知晓换命之后,将前任国主毒杀,从而替长公主殿下中止了这场血亲相残的惨剧。 但是,她这十几年来的所作所为,完全不像是一个喜欢先代女皇陛下与长公主殿下的人。薛靖和只是出于对挂名娘亲的尊重,才没有把她往前任国君情人身上猜罢了。 连长公主都充满讽刺地笑了。 “帝师大人玩这么多花样,不过是为了说服本宫,替阿术卖命罢了。” “您还真是憎恨着母亲呢。” “不。” 帝师大人打断了长公主殿下的话语。 “我这一生,只爱陛下一人。” “我也爱着她的女儿,是以,无论发生何事,我绝不会伤害她。” ………… 长公主殿下盯着帝师大人片刻,开口道:“本宫从未感受过,帝师大人的爱意。” “东陵自殿下曾祖母那一朝开始,便致力于扩展疆土。” “已然打破了那禁咒平衡。” 帝师大人深深叹息了一声:“是以,皇族血脉日渐单薄,殿下曾祖母与祖父均盛年早逝,至陛下那一朝,更发生了转换命格这样荒唐之事。” “这便是上天警示惩戒,只要东陵疆土一日不减,那么,当朝国君陛下势必不会长命。” “殿下,您并不是帝王命格,断然不可再违逆天意。” “连洛云商都无法逃脱天责,您已为东陵做了许多,既然国君皆短命,便交给他的女儿来承担吧。” “下臣希望,您能一世无忧地活下去。” 这是一种,多么扭曲的爱。 扭曲到薛靖和再没有办法生挂名娘亲一丝气。 从先代女皇陛下去世开始,帝师大人就一直怀着极端扭曲的爱意来保护着长公主殿下,保护着心爱之人的女儿。 狠心囚禁了年少的储君,逼迫她交出帝位,后来甚至不惜用自己的亲生女儿做棋子。 难道,这就是薛家世世代代骨血里的传承。 即使不被原谅,也用着自己的方式去爱。 长公主殿下沉默了。 “我知道,您不会原谅我。” 帝师大人轻声道:“我也不会请求您的原谅。” “我只希望如今,您能阻止一切。” “阻止东陵易主,天下大乱,阻止阿尧的妄念。” 长公主殿下默然半晌,开口道。 “帝师大人。” “纵然母亲背弃了您,您也爱着她么?” 帝师大人抱着婴孩,小心翼翼地又欠身道。 “是的,我爱她。” “我亦爱着您,正如您年幼时,爱着我一样。” 第80章 恋慕 长公主殿下闻得这句话,苦笑着轻轻摇头。 “您爱她。” “您也恨她。” “您恨她背弃了您,恨她逼迫您与卫公成亲。” “您若不恨她,又如何会这般对我?” 帝师大人抱着婴孩的手臂微微晃了晃:“殿下……” 长公主殿下语意怅然:“我年幼时,的确对您怀着恋慕之心,甚至超越了母亲与老师。” “只是,在您逼宫那日,这副心意,已然不复存在。” “您曾经对我那般残忍,您亲手摧毁了我的希望。而这些事情,凭您的智慧与手段,本可以做得好上百倍千倍。” “您在我身上如愿以偿地报复了母亲,现在,您却又可以冠冕堂皇地宣称,您爱我。” “很遗憾,我并不需要这样的爱。” 帝师大人眼下所流露出的神情,让她看上去更苍老了。 “我从来未曾希望过,殿下会原谅我。” “只是,为了您自己,为了我的女儿,请您回京吧。” 长公主殿下颇轻蔑地笑了。 “您这一生,唯一为我做的一件事,便是将驸马爷赐予我。” “纵然,这是唯一一件出乎您意料之外的事。” 长公主殿下没有回复她的请求,而是深深,深深地弯下腰。 “帝师大人,希望我们,永远不再相见。” 薛靖和望着挂名娘亲纯白得没有一丝杂色的背影,突然拔腿冲上去,从身后抱住长公主殿下的腰。 站在门前目送帝师大人离去的长公主殿下反而如释重负,握住驸马爷箍在腰间的手,轻声安慰道:“乖,没事了。” “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薛靖和作为一个彻头彻尾的围观者,畅快地将脸上的鼻涕眼泪蹭在自家老婆背后的衣料上,一边蹭一边带着哭腔道:“可是,我就是想哭啊……” 长公主殿下平静地道:“那么,驸马爷便连我那份也一起哭了,好不好?” “……” 薛靖和的小心肝越发拧作一团,抽泣道:“你在这里哭,没人看见,我也不会笑话你的。” 长公主殿下似乎轻轻笑了一声:“这可不行,若是我哭了,谁来哄驸马爷开心呢?” 明明就是你更需要哄才对啊。 薛靖和咬着嘴唇松开她,站直身体道:“那我不哭了,换你来哭。” 长公主殿下转过身,带着疲惫笑意伸出手,将她揽入怀中。 “老师常年受病痛折磨,死亡对于她来说,或许,是一件好事。” 薛靖和很轻易地捕捉到了她语气里渗入骨髓的悲伤。 只是,除了用这样的办法来自我安慰,还能怎么样呢? 很长一段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 夜色悄然而至。 薛靖和还是开口了。 “你是怎么知道,那个换命的呢?” 长公主殿下轻轻抚着她的头发:“驸马爷知不知道,自己有梦呓习惯?” “…………” “在延京时,时常在夜晚睡时呓语。” 薛靖和猛地从她怀中仰起头:“是,是我说梦话说出来的吗?” 长公主殿下摇头道:“驸马爷只是总在唤着,叫我不要杀宁大人。” “是以,我一直很好奇,宁大人做了什么事。” “之后,我来望关遇见她,相询之下。才知晓这样荒唐之事。” 薛靖和手心渗出细细的汗水,问道:“你会恨她吗?” 长公主殿下只是回答道:“我只知晓,若我杀了她,驸马爷一定会很伤心,很难过的。” 薛靖和便又重新将头埋进她怀里。 “那,你也知道,她是你的……” 长公主殿下轻声问道:“我的什么?” 宁大人没有说。 没有说,她是前任国君的女儿,是你的姐姐。 薛靖和并不知道她为什么不说,也只是摇了摇头,道:“没什么。” “你,你会回京吗?” “驸马爷若是不喜欢,我便不会回去。” “没有,我没有不喜欢,”薛靖和闷在她脖颈里低声道:“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好了。” 长公主殿下便道:“帝师大人来寻我,其实并不是为了阿术的皇位,也不是来博得我的原谅。” “她将往事说出来,只是为了让我,救薛靖尧罢了。” 薛靖和微微怔住。 “她清楚知晓,违逆天意之人,究竟下场如何。” “是以,她想借着这份恩情,让我阻止薛靖尧罢了。” 换命的前任国君,扩展疆土的御史大夫,甚至还有好战的连翘将军。 不是病魔缠身,便是不得好死。 那么。 那么长公主殿下呢? 身为战犯榜单上排名第一的长公主殿下会不会也像她们一样? 薛靖和猛然清醒过来,慌乱道:“要回去,一定要回去,一定要回去的啊!” 我不要你病魔缠身。 我更不要你不得好死。 “要回去的……”驸马爷语无伦次地又哭了:“要回去的……那些天命地命,顺着来就好了啊……” 长公主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安抚道:“好,我们回去。” 东陵长公主殿下麾下一支铁骑军,终于整装出发,直往帝京而去。 南漠的太妃娘娘,亦在同一时间,于望关消失。 薛靖和已经完全不在意女皇陛下在哪里,心里在想些什么,以后会做什么,甚至连死党郡主都冷落了。 没有什么,比自家老婆的性命更重要。 希望这个该死的上天,能够看见长公主殿下的所作所为。 于是,终于在晚秋时节,她们回到了帝京。 城门,是开着的。 并没有如太妃娘娘与情报中所说的一般,几方军队在城中火拼,导致尸骸遍野血流成河,虽然还是残留了些争斗过后的痕迹,但是帝京人民还是悠哉哉地过着富足的小日子。 以至于城门处几个卖菜的大叔大妈看见前方乌泱泱的军队,吓得拔腿便往城里跑。 守城将士并没有得到任何消息,面面相觑了半天,有小头目壮着胆骑马上前,看清领头之人,着实舒了一口气,犹豫着道:“长公主殿下,您……您怎么?” 弦歌纵马向前,问道:“薛靖尧在何处?” 小头目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道:“薛将军?薛将军昨日与洛少傅成亲,陛下特许在宫中摆宴,现在……只怕还未起身呢。” 挂名大姐,跟少傅大人成亲了??? 可,可是,御史大夫明明去世了啊? 还有,洛郡守不是还在牢里关着呢吗? 这个时候,女皇陛下从马车里钻了出去,扬声喝道:“哪一个陛下特许的?” 小头目从上至下瞧了瞧她,诧异道:“便是我们东陵的女皇陛下呀。” ………… 没有被认出来的女皇陛下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此时,城中驶出一队人马。 “殿下。” 冰山郡马爷翻身下马,接住郡主大人的飞扑,说道:“薛将军要见您。” 作者有话要说: 嗯,爱有很多种啦…… 其实作者君专注黑的,只只只只有一个人…… 第81章 有趣 薛靖和看见已被洛家神机军把守住的皇城正门,总算舒了一口气。 不管用了什么方法,少傅大人显然已经控制住了局面。 “你进去吧。”薛靖和扭头对长公主殿下说:“我在外面等你。” 冰山郡马爷却开口道:“薛将军说,请驸马爷一同入宫。” 薛靖和不由一怔,问道:“我们两个?” 郡马爷点头道:“只有您,与殿下。” 长公主殿下突然停下脚步,一把拉住驸马爷,道:“我们回延京去,可好?” 薛靖和更加呆滞,疑惑地问:“干嘛现在走?” 已经站在皇城脚下的长公主殿下手心冰凉,神色亦不如往常自如。 “或许,”她抬起头来,看着厚重的城墙上方:“这里面,有我无法预测到的事。” 她在害怕。 与在望关那夜一样,流露出同样的,无法掩饰的恐惧之意。 薛靖和咬了咬嘴唇,握紧她的手掌,道:“反正,总要面对的啊。” “我们一起进去,就不会怕了。” 我是穿越女主角你是玛丽苏御姐嘛,对不对? 长公主殿下深深地看着自家驸马爷,终于平复了心情。 皇城门口,出现了格外熟悉的身影。 薛瑾同志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伸手做了个请进的手势。 比前任国君去世时,还要空旷若干倍的皇城。 就连走到正殿前,薛靖和也没有见到一个人。 薛瑾一边走一边解释道:“薛大小姐新婚燕尔,不希望任何人打扰。” 所以,就把所有人都轰出去了? 薛靖和一边在心里感叹变态大姐的逆天外挂能力一边来到了挂满红纸红绸红灯笼的正殿。 在最高执行机构里举行婚礼,薛大小姐的确给了少傅大人所有的爱。 薛靖和从脚下的红毯一直向内望过去。 突然,她被一片血红的颜色刺得双目生疼。 那把象征着东陵最高地位的座椅上,有一个人穿着纯白长衫躺在上面。 她的心脏处,插着一柄光华流转的宝剑。 染红白衫的血迹,已然变干了。 旁边站着的薛大小姐,穿着红得耀眼得新娘服饰,笑得无比凄厉。 “你瞧,她还是爱我的。” “这柄剑,便是我送给她的呢。” “她就算死,也要带着它。” 薛大小姐总是不能穿着正确的服饰。 这套红色喜服穿在她身上,苍白而又妖艳,诡异得如同索命阎罗。 少傅大人白色衣衫上的血迹,已经全干了。 薛靖和的眼泪夺眶而出。 “你杀了她……你杀了少傅大人!” 薛大小姐笑得几乎停不下来。 “我如何舍得杀她。” “我将一切都给了她,我的生命,我的地位,我的心。” “她却这样忍心,离我而去。” 薛靖和觉得自己的手被长公主殿下捏得生疼。 “她不爱你。” 长公主殿下极力忍耐着,轻声道:“而你,也只不过借着爱她的名义,索取想要得到的一切。” “胡言乱语。” 薛大小姐居然没有发怒,而是嗔怪地瞪了长公主殿下一眼。 “她比世上任何人,都要爱我。” “她若是不爱我,又怎么会在洛云商要杀我之时,毫不留情地杀掉了她呢?” 御史大夫,居然是被少傅大人杀掉的。 是错手,杀掉了吗? 长公主殿下在发抖。 片刻,她松开了薛靖和的手。 “我原不想杀你。” “只是如今看来,你并没有活下去的必要了。” 长公主殿下这样说着的时候,一旁的薛瑾突然向前掠去,站在皇座下,挡住了她的去路。 “你不能杀她。” 连白莲花驸马爷都不能忍了。 “你闪开啊!” 薛大小姐发出一阵十分不温和的笑声。 “殿下,不如,我给您讲一个故事好么?” “这个故事,您听完之后,一定会觉得十分有趣。” …………她要说什么? 此时此刻,除了前任国君与女皇陛下换命的事,并没有其他可以让长公主殿下觉得“有趣”了。 长公主殿下显然与驸马爷想得一致,轻轻眯起了眼睛。 “前年年末时,”薛大小姐幽幽开口道:“有一日我正在房中读书,家中一名下人急匆匆来寻我。” “她说,二小姐在街上与郡主赛马,不慎弄伤了人,薛瑾便劝了几句,岂料二小姐大发脾气,将她丢入了围场狼群中。” “我前去看时,那可怜人,只剩了几根白骨。” 薛靖和呆傻掉了。 她,为什么要说这个? “我回了府,听闻母亲因伤人之事教训了她一顿,便不知如何提起此事,正苦恼间,却见着另一个薛瑾出现在面前。” 长公主殿下周身杀意立减。 只听薛大小姐不紧不慢地叙述道:“我少年时曾与洛嫣行走江湖,虽然她敛去身姿气息,低眉顺目,我一眼便知,她是江湖中人。” “我便问她:‘你是谁?’” “她倒也坦白,直言自己是云湖杀手。” “我再问:‘你来做什么?” “她说:‘家中双生姐姐被人杀害,我来寻仇。’” “我便笑道:‘这里是东陵帝师府邸,你若要刺杀当朝贵族,令师门可会放过你?” “她想了一刻,终于默然不语。” 薛大小姐说道此处,又露出了一个颇为深邃的笑意。 “那时,我刚与萧重台恩师转换命格,知晓那天罚之责,终日思索如何破解,见了她,心中便有了主意。” “我对她说:‘你可知我东陵当朝司命大人是何人?” “她点头道:‘星宗宁涉江。’” “我问她:‘若我买星宗宁涉江的命,你可愿意接下这桩生意?’” “她不免来讽刺我:‘星宗第一高手,我云湖倾巢而出,也不是她的对手。’” “接着,我告知她,宁涉江身受天罚,功力已失去七八成,她思索片刻,自然还是不敢接。” “于是,我便说:‘若我助你报弑姐之仇,你又肯不肯接呢?’” 正殿上霎时间寂静无声。 薛大小姐仔细欣赏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表情,然后盯住长公主殿下,笑得几乎滴出水来。 “殿下,您恐怕也知晓,我深谙药理,是不是?” “那时,我拿出一味药,交给这名杀手,道:‘你只需寻得你那弑姐仇敌,喂她服食此药三月即可。” “此药服食之后,数年之内并无任何反应,就算出身星宗那些仙医,也诊不出那人体有毒素。” “然而,只需三年。” “三年之后,服食此药之人便会毒性大发,暴毙而亡。” “我与她说:‘三年之后,她毒发身亡之时,你已不知身在何方,这下根本无人知晓,是何人下的毒了,是不是?’” 薛大小姐的声音犹如秋风一般在殿上飘荡着。 “殿下,不如您猜猜看,这名杀手的弑姐仇人,究竟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嗯……不知道假.薛瑾同志向谁下毒以及怎么下毒的,请回看本文第二章 所以,驸马爷总流鼻血并不是没定力啊!…… 下章完结,作者君于是先跑了…… 第82章 冰雪消融 薛瑾说,二小姐纵然不记得过去种种,也无法弥补曾经犯下的过错。 薛瑾说,我不会让你死的。 薛瑾说,很久以前,我做了一件错事。 薛靖和脑海中不断回闪着这样的片段。 然后,她突然伸出手,一把抱住了身边长公主殿下的腰。 长公主殿下欲向前行的动作赫然僵住了。 薛靖和只能感受到,她颤抖的身体,与陡然变得冰凉的体温。 “殿下,”深秋时节的富丽宫殿只余下萧瑟的景象,“是不是,很有趣呢?” 薛大小姐持续着那副玩味嗜血的笑意,道:“更有趣的事,还在后面。” “这名杀手下过毒,替双生姐姐报完仇之后,居然爱上了我家幼妹。” “然后,她来寻我,问我要解药。” 薛靖和什么都明白了。 薛瑾为什么要杀掉连将军,为什么要出现在东陵皇城中替挂名大姐做事。 “所以,你就用这个来要挟她吗?” 比之突然丧失了语言能力的长公主殿下与薛瑾,薛靖和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是最镇定的那一个。 薛大小姐悠然笑道:“我家阿二,自从失去了记忆之后,真是变得好聪明。” “难怪她们都这样喜爱你,长姐看在眼里,甚感欣慰。” 其实,无论是薛大小姐,还是薛帝师,都在心底里蔑视着薛二小姐。 当然并不是因为性格暴虐残忍。 对于薛家两母女来说,愚蠢,才是最不能接受的性格吧。 薛靖和从始至终,都在替那位真薛二小姐赎罪,但是,她现在却又觉得,她其实,也是很可怜的。 这样想着,不禁将手臂收紧了些,试图从长公主殿下身上吸取些可以继续站在这里的力量。 但是,她却觉得,平时温柔强大的妻子,自己都好像站不稳了。 “那么,”长公主殿下的声音变得低沉暗哑:“解药呢?” 薛瑾安安静静地亦转过身,仰头道:“你要求的事,我已经做完了。” “解药呢?” “解药?” 薛大小姐又不可遏制地大声笑了很长一段时间。 “若是洛嫣没有死,十年八载,或许我可配出解药。” “现在,她死了。” “我家幼妹身为薛家人,难道,不应该给她陪葬吗?” 薛瑾的面部肌肉轻轻抽动了一下。 “解药呢?” “你还不明白么?”薛大小姐婉转悠扬地笑着:“根本,就没有解药。” 薛靖和很庆幸,她是抱住长公主殿下的。 但是,她没有第二双手,去抱住薛瑾。 只有一眨眼的功夫。 薛瑾从阶梯下方移至了皇座旁,用那时杀掉连将军一模一样的手法,将手中长剑刺入了薛大小姐心脏处。 薛大小姐的笑意凝固住了。 鲜血顺着利刃刺入的伤口处喷薄而出。 然后,她张了张口,说了一句话。 “多谢。” 连将军死的时候,甚至连最细微的动作都不能做出来。 然而,这位从小身体虚弱,不会丝毫功夫的薛大小姐,在长剑刺入心脏之后,居然还能说出一句话,居然还能侧过身体,往皇座旁走了半步。 就像所有狗血言情剧一样,她用尽最后一点气力,倒在少傅大人的尸体上。 薛瑾将沾满鲜血的长剑收回剑鞘,望着下方的驸马爷,说。 “我不会让你死的。” “我一定会找到解药。” 薛瑾消失了。 空空荡荡的正殿上,只剩下驸马爷与长公主殿下站在原地,看着皇座上两具尸体。 “其实。” 薛靖和开口道。 “这样也挺好的。” “就像你们说的那样,死亡,其实是一件好事。” 进退两难的少傅大人,与求而不得的薛大小姐,都解脱了。 长公主殿下轻轻问道:“是么?” “是,是的啊。” “都挺好的。” 于是,薛靖和终于了解了长公主殿下为什么每次说自己过往的时候,总是一副讲述外人故事的口气。 发生在自己身上,好像并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你看,”薛靖和贴紧她的身体,可以清晰地听见她一下一下的心跳声:“你本来,就是萝莉控啊。” “如果我年纪大了,你一定就会变心,就不会再喜欢我了。” 长公主殿下又问了一句:“是么?” “嗯。” 薛靖和肯定地点了点头。 “反正,我本来就不是这里的人。” 也许,这就是上天对你的惩罚吧。 怎样都好,你不会重病缠身,不会不得好死,报应在我身上,也无所谓的啦。 就算之后很多年,你会很伤心,很难过,时间总会冲淡一切的。 薛靖和打起精神,说:“我们,走吧。” 长公主殿下低头看了看她,温言道:“好,我们走。” 薛靖和第一次见到长公主殿下流泪。 她们终于离开了帝京。 听说,女皇陛下“病愈”之后,削去了宁楚两家除开郡马爷之外,所有人的官职。 洛郡守从宗正寺出来之后,接管了神机军的兵权。 东陵文昌殿的新任司命,是星宗掌门最小的徒弟。 薛靖和在映塘城过了一个很快乐的新年。 叶之白许诺说,隔年长师姐与二师姐双修归来,一定会在街上摆一个糖葫芦摊,让她们卖糖葫芦。 小辫子师兄也说,等薛瑾回来,会在对面摆瓜子摊抢生意的。 薛靖和看着争执得面红耳赤的两人,诧异地回头问长公主殿下。 糖葫芦和瓜子,有什么生意好抢的。 长公主殿下笑了笑,说。 因为驸马爷只能选一样。 然后温温柔柔地亲了下来。 回到延京时,已经是年后了。 那年,北地罕见地在早春时节冰雪消融。 一时间春暖花开,万物复苏。 薛靖和觉得,此情此景,如果不在QQ上挂签名,那就肯定对不起自己。 于是她默默地YY了一个小企鹅,装模作样地在心里写了一句。 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END---------- ﹏﹏﹏﹏﹏﹏﹏﹏﹏﹏﹏﹏﹏﹏﹏﹏﹏﹏﹏﹏﹏﹏﹏﹏﹏﹏﹏﹏﹏﹏﹏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om - 手机访问 m.bookben.com﹡ ﹢书本网【人在他在】整理﹢ ˇ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ˇ ﹋﹋﹋﹋﹋﹋﹋﹋﹋﹋﹋﹋﹋﹋﹋﹋﹋﹋﹋﹋﹋﹋﹋﹋﹋﹋﹋﹋﹋﹋﹋